作者:桃花白茶
老薛一家全靠着大车生意,自家买了四头牛,四辆车,自己还雇了帮手。
亲戚中也有两三个一起做大车生意,之前的活都做不完,毕竟纪彬家里每个月要送去春安城十五车的东西。
全都是靠他们家的大车。
这次春安城文书一改,谁都不知道情况。
纪彬笑着道:“去春安城的马车自然要减少。”
之前纪彬说过了,有些东西能不经过春安城,那就不经过春安城,这个话并未告诉太多人。
否则消息传出去,岂不是让新刺史听了不爽。
但私底下却是打算这么做的。
纪彬刚说完这话,老薛的脸又皱起来了,说实话,他以前不是个正经做事的人。
家里老婆孩子也不亲近,自从在纪彬手底下做大车买卖之后,也被东家约束,做事也勤快不少,又因为赶大车确实能挣钱,老薛也没之前那么不靠谱。
如今他在外养家糊口,娘子在家照顾爹娘孩子,家里井井有条,外面也风生水起。
每次回到家,老薛才知道自己以前不好好干活让家里吃了多少苦。
如今日子终于好起来,他也知道上进,还送孩子读书,怎么就出了这档子事。
不过纪彬又道:“但还有一趟路,不知道你能不能走。”
“现在还有一条路是从咱们邑伊县出发,然后把货物送到盘临县,盘临县离无仙城近,就让无仙城的酒商会去盘临县取。”
“也就是说,这次要改道,而且从盘临县到邑伊县的距离还更短些。”
不过以前无仙城的人去春安城取酒,需要走三天是时间。
改道去盘临县取,则是四天时间。
必须多费一天的功夫。
但这也比收百分之五的费用好啊。
而且是出入都要收,纪彬家把酒送到春安城铺子里,收一次,无仙城的人把酒从春安城铺子运回无仙城,这又要收一次。
不然怎么说新刺史黑心呢。
如今送到盘临县的话,无仙城酒商们多走一天的路,但少交那么多钱,也算是折中,最划算的方法了。
老薛一听,立刻站起来朝纪彬行礼。
还有事做就行,不过邑伊县到盘临县的路程缩短,还是会少挣不少钱的。
但总比没事做要强。
几番人找过来,书信又通了十几封。
终于把酿酒坊的事情搞定。
现在还赶着收棉花的季节,也多亏詹明跟纪老爹,还有引娘在,焦十一焦十五在,纪彬才能专心处理这件事。
棉花的事并不用纪彬操心。
经过跟里长的几次商议,以后的酿酒坊变动也确定下来。
黄米酒跟黄桂稠酒量少利润还行,而且必须是卖到春安城的,这点还跟之前一样,没有变化。
至于入城的费用,则有买家跟卖家一人一半。
酒坊老陈,跟平喜楼也会帮忙出一半的钱,不至于让他们这边付费太多。
这两个酒都是独家供应,那也就算了。
但酸果酒牵扯太广,几十家里面总有不愿意出一半入城费的,还觉得纪彬家挣了这么多,自己承担也无所谓。
最重要的是,酸果酒卖到他们手里,确实利润微薄,一斤酒只赚几文钱,如果再出个入城费,那真的不赚钱了。
这也是最让人头疼的。
如此一来,似乎除了涨价别无他法。
确实,纪彬不是不可以承担这部分的损失,但关键是,人家刚出招他就让步,以后这生意还做不做了。
第一次就直接退让,新刺史见他让步这么快,再次巧立名目怎么办。
所以卖到春安城的酸果酒,必须是买卖两方一起承担,纪彬跟徐杰说过了,若是不能承担,那也就不能买酒。
如果不出意外,酸果酒在春安城原本的价格是十八到二十文,经过这件事后,一定全都是二十文,不会往下少了。
说到底,还是买酒的人吃亏。
可酸果酒不仅卖春安城,还有隔壁无仙城,无仙城则是按纪彬说的,他们家不经过春安城,而是把中转换成离无仙城比较近的盘临县。
这个没有入城费,还跟之前一样,无仙城那边多跑一天的路,也花费不了太多的钱。
最麻烦的是宿勤郡。
想要把酒送到宿勤郡,春安城是必须要经过的。
所以这边就要出个入城费,还有出城费,加起来就是收一车货物十分之一的银钱。
酸果酒原本就是便宜酒,买到宿勤郡的时候,因为路费原因,还涨价了十文左右,如今再加上十分之一的出入城费用。
纪彬估计着,宿勤郡那边要么再次涨个十五文左右,要么放弃酸果酒。
毕竟这本就是便宜酒,若是花大价钱买酒,怎么不买更好的?
现代话来讲,就是性价比不够,就算还有买家,数量也会减少。
所以统一算下来,纪彬对里长道:“从这个月开始,每个月八十万斤的酸果酒,降低产量,降低个十万斤左右吧。感觉应该会卖不出去。”
毕竟因为入城费的时候,春安城的酒坊至少有一半的酒楼酒肆不再买酸果酒,宿勤郡那边更是少了八成销量。
如今暂时减产十万斤,已经是保守估计。
里长虽然在点头,但心里不由得感慨。
从酿酒坊开业之外,一直是高歌猛进,每个月的销量一直在增加,还从未有过这种时候。
但越是这种情况,纪彬就越可靠。
不是他早就着手准备,他们这边只会更加猝不及防。
甚至当初从春安城得来的消息,也是靠着纪彬的人脉关系。
里长想了想道:“既然减产十万斤的酸果酒,那伙计们呢?”
这话虽然说得不明显,但意思显然是不酿那么多酒,是不是可以裁员了。
纪彬摇头:“伙计们的月钱才多少,不影响整体。”
“既然他们靠了我们过日子,若是动辄就辞退他们了,那岂不是只能共富贵,不能共患难。”
“再说,这些事早晚都会过去。”
纪彬心里比谁都明白,这只是一个阶段。
而且这种日子不会长久,只要谭刺史腾出手,他就不对这些事视而不见,毕竟春安城代表了他的政绩,他也不会让自己的心血就此没了。
再者讲,就算春安城一直如此,那不出五年内,兰阿巷子必然名存实亡。
到时候作坊要是能搬来纪滦村附近,那可就太好了,不过这都是最坏的打算,纪彬只是未雨绸缪而已。
现在还走不到那一步。
其他人虽然不知道内情,但见纪彬一点的也不慌乱,自然也就镇静下来。
不管是邑伊县还是纪滦村,又恢复往日的平静。
外面怎么闹,也要过日子不是?
酿酒坊的杂事处理完,刺绣坊反倒跟往常一样。
主要是引娘太淡定了,每日算账结账,谁问她入城费的事,引娘都只是笑笑,让大家安心做事,若是有变动都会提前讲。
所以荆姐来的时候,还对刺绣坊的安静有些惊讶。
要知道荆高庄的织布坊里面可不平静,整个村子都依靠桑农为生,大家都在考虑,到底是老老实实压低利润,还是提高价格。
但荆高庄毕竟一个庄子都做这个买卖,分到每个人手上的钱自然没那么多,谁愿意吐出自己的利润。
像纪彬家的酿酒坊可以绕路售卖,但荆高庄织布坊,还有纪滦村刺绣坊,都是必须经过春安城的,绕都绕不开。
荆姐安抚很久,这才从荆高庄出来寻纪彬引娘。
所以看到引娘把刺绣坊安抚的很好,难免有些惊讶。
荆姐来的目的,自然是问问纪彬他们的刺绣要怎么送过去,但不等荆姐说话,纪彬就拿出一份早年的文书。
纪彬道:“荆姐,你可记得桑农一行属不属于经商?”
荆姐对这个自然知晓,他们当然不属于。
种桑树养蚕,是地地道道的农业。
等等,竟然是农,那就是说出入城的费用,跟他们一点关系也没有?
永义皇帝,也就是如今的圣人登基之时,就提到过农税的事。
古时大多朝代重农抑商并非是一句空话,按现在的话来讲,很多农产品下令不收税的。
荆姐他们的荆高庄平日交税就不多,也是因为这个命令。
不然邑伊县有个荆高庄,为什么税收还很低?就因为他们是农产品啊。
不像酒税茶税等等,那都是重点征收对象,而农却不是。
荆姐忍不住道:“我竟然给想岔了,有圣人这条令在,我们荆高庄,还有你们刺绣坊出入城门都是不用交钱的。”
毕竟出入城虽说巧立名目,但也是在税收当中,自然可以不用给钱。
谁让他们做的是农桑?
若是强行收钱,则是跟圣人的令作对。
这世上跟谁作对,都不要故意驳斥圣人的令啊,看看谢阁老就是个例子。
如果不是纪彬知道有这个条例,那他们岂不是乖乖给钱了?
他们乖乖给钱,人家春安城收钱的人也不会提醒啊!等再次反应过来,那已经给成习惯,以后不得不给。
荆姐实在没想到,这件事竟然这么轻而易举地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