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桃花白茶
在场的人基本都知道这位的身份,见他如此夸奖纪彬,都忍不住笑。
纪彬太招皇家人喜爱了吧。
不管是太子还是太子嫡长子,明显对纪彬更亲近。
纪彬也尝了尝,用的水虽然跟纪滦村那么甘甜的泉水不同,可是也是上等泉水了。
喝起来滋味确实不错。
纪彬笑:“哪里是我聪明,是酿酒师傅厉害。”
他可是个从不揽功的人。
平老板他们都习惯了。
倒是太子嫡长子又看看纪彬,似乎明白他爹为什么那么喜欢纪彬了。
他们在包厢里尝酒,黄稠桂酒的风潮随着春风吹遍整个汴京。
什么,你还没喝过平喜楼的黄稠桂酒,那你还是皇城脚下的人吗?还不快去尝尝!
好春光,踏春风,尝美酒。
岂不是人间乐事?
在汴京好事家们口中,黄稠桂酒俨然成了新风潮,甚至连宫里娘娘们都让人买来尝尝。
太子家更不用讲,自然会捧场。
皇宫外看起来气氛不错,但太子却往圣人寝宫跑得更勤了。
三月三的时候,圣人精神不错,回来后更是又宣了古佛国来的圣僧谈天。
这圣僧为了传播佛法,自学了南军国语,跟圣人交流时也是谦卑至极,太子也找过他几次,见他是正统佛法,这才没拦着。
但这精神也只好了几日,接连又病倒了。
圣人生病已经是平常之事,京中的反应也不是很大,也就宫里低调了些,其他人还是照常欢乐,或者圣人的病又好了呢。
大家口头这样讲,实际上已经背好白布桑麻,有所准备。
久病之人,就算圣人自己,心里也是有数的。
不是太子悉心照顾,又让御医小心照看,他甚至活不到现在。
今日三月初七,临到傍晚的时候,宫里突然传来消息。
让已经赋闲的谢老进宫。
等谢老去了之后,又招了几位朝中重臣,几位身份尊贵的皇亲国戚也到了。
太子自然一直在旁边。
原本圣人病重,皇宫内外的气氛也没那么严肃,可这些重臣在傍晚进宫,各家都察觉出什么。
不少人家关门闭户,太子妃那边还给纪彬他们传来消息,让他们不要随意走动。
平平无奇的一个春日傍晚,宫中有了巨变。
纪彬见引娘有些紧张,握住她的手道:“没事的,肯定没事。”
“如今一切平稳,大家早有准备。”
他瞧着圣人身体不好,就知道这天早晚会来,但他一直想的是,先出汴京,所以才急匆匆要离开。
不是对汴京局势不放心。
而是一旦出了这事,肯定要推迟回春安城的日子。
他这人跟圣人关系寡淡,自然不愿意因为圣人耽误时间。
话当然不能说出来,谁知道了都会觉得大逆不道,可他心里确实是这么想的。
这会纪彬看着还算冷静,詹明他们自然也跟着冷静下来。
不管宫里出了什么事,太子至少在前面扛着。
他们慌乱也没用,再说也不知道宫里在做什么。
纪彬看着外面的动静,街道都已经安静下来,看来确实是有事的。
此时的皇宫中。
谢阁老在群臣的最前面,他刚从圣人面前过来,手里拿着几封遗诏。
圣人明显早就想好后事,说起来还算利落,只是身体确实不好,吃了几次汤药才写完。
但这些遗诏被谢阁老放到袖子里面,明显这会不能宣读。
可所有人都明白里面的内容是什么。
只会跟太子有关,而且还是好事。
若不是好事,也不会让谢老过来,他可是赋闲在家的人,圣人只当没他这个人。
谢阁老的儿子谢大人,还有谭清谭大人目光看过来,谢阁老却只请几位皇亲国戚进到寝宫,圣人喊了他们。
这几位明显跟太子关系更好。
圣人,在托孤。
纵然生前他气过太子势力大,气过太子的贤明,也怨恨过为何他在圣明父皇跟贤明太子之间。
他是个平庸的皇帝,但他也很勤政,他没有糟蹋祖宗基业。
可他却在这两位中间,就算是皇帝,也会抱怨几句。
还好,在他生前留下了些东西,算是有些体面。
即使如此,他对太子还是不爽的。
自己日益衰老,太子正值中年,是大有可为的时候。
他这位太子,有政绩,有军功,必然能将南军国推向盛世。
他是不想看看了,也懒得看到。
皇亲国戚垂泪离开,又召了几位大臣,太子还在一旁侍候,圣人见他眼里含泪,虚弱笑道:“糊弄朕的时候,就不难过了?”
太子微微错愕。
圣人见大臣还没来,随口道:“那个叫纪彬的货郎,是他救了谢维吧。”
谢维,也就是谢阁老。
圣人口中轻飘飘地说出这句话,让太子更加惊讶。
不过随后反应过来。
自己也好,谢家,谭家也好。
对纪彬实在太好,而且太亲近,圣人虽没证据,却想到纪彬的家就在兴华府隔壁,之后兴华府平乱还立了功。
稍微想想,是能联系上的。
是他们这些人大意了。
知道就算东窗事发,也没人有证据,所以不如之前谨慎,这才露出底细。
圣人也只是随口说说,见有人来了,叹口气道:“当太子跟当圣人不同,务必小心谨慎,你我若想做个昏庸的皇帝,自然无碍。”
“若是想当明君,太难了。”
他一辈子都在朝这个目标努力,却一直没有成功。
至少圣人觉得,他是没成功的。
六部大臣进来,就听到圣人这句话,吓得立刻跪下开始赞赏圣人便是明君。
圣人也懒得理他们,把自己早就想好的话一一交代。
只是这话说得实在艰难,睡睡醒醒,情况好些才能多说几句。
从三月初七傍晚,一直到三月初九夜晚,圣人这次睡着,再也没睁开眼。
太子茫然地看着圣人内侍哭着说圣人薨了,他还是没反应过来。
他父皇薨了。
之前再多大小事,都随着父皇呼吸停止,尘归尘土归土。
再也不会有人拆穿他做过的事。
再也不会让他跟其他皇子斗,也不会故意看他出糗,然后让朝臣不要过分。
因为他是圣人的儿子,圣人很早很早之前就钦定的太子。
太子知道,很多皇子是有怨言的。
诸如被幽闭起来的禹王。
禹王恨他不仅是太子,还恨他母后有父皇的宠爱,更恨自己从小的学业都是父皇亲自监督,恨他能享受天家父子为数不多的亲情。
圣人在时,他也埋怨过。
如今父皇走了,他心中只剩下对父皇的敬重,也只剩当年父子和睦的温情。
旁边有人劝道:“太子莫要流泪,还要您主持大局呢。”
“快把太子扶起来,御医呢?”
“太子孝心至纯。”
“太子殿下节哀啊。”
谢阁老也有些沉默,看着太子呜咽哭泣,再看着群臣们捂着眼睛跪倒一片,慢慢拿出早就拟好的诏书。
一一宣读圣人遗诏。
乱糟糟的场面稍稍安静下来,太子妃依照旧例开始操持后事。
半个时辰后,圣人薨了的消息传遍汴京,钟鼓楼的丧钟响了九声,整个汴京城的百姓全都在深夜起来,开始给家里挂上白布。
一夜间,满城戴孝。
纪彬他们暂住的宅子也不例外,这里早就准备好白布殡葬物件,随时可以挂上。
不仅是他们,周围门户都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