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云上浅酌
反正对方只是陌生人,也没必要否认。白得了两条腰带,桑洱高兴极了,笑眯眯道:“那就多谢掌柜了。”
在伶舟目前的记忆里,他是第一次到这么多人的地方,看着人来人往的大街,不太习惯,就站在店铺角落。听见了两人对话,他转过头来,就发现桑洱在笑。
出门后,伶舟就问桑洱,刚才那掌柜在说什么。
桑洱没想到被他看到了,讪讪道:“哦,没什么,那个掌柜以为我们是一家人,就送我们东西了。”
伶舟若有所思,望了她一眼。
被人以为和他是一家人,她居然这么高兴?
难得下山一次,又有人同行,桑洱决定多买一点储备粮回去,还可以顺道挑一些伶舟喜欢的食材,就拉着他往集市的方向去。
集市熙熙攘攘,五十米的路就能走好半天。桑洱示意伶舟跟着自己,一家家铺子地逛过去,一边货比三家,一边暗中打听灵药等物的市场价格,好为自己日后卖碧殊草做准备。
在集市里这么一转,不知不觉,天就黑了。也差不多到集市最后两个摊子了,看到人多,桑洱就让伶舟在外面等着,自己挤了进去。
等桑洱买好东西出来时,就发现伶舟不见了。
环顾四周,原来,不远处,那片露天的空地上,搭了个简陋的戏台。台上唱的无非都是些陈词滥调的老套故事,台下稀稀落落地坐了些观众。
伶舟抱着臂,站在最后排,安静地看着,看不出喜恶。灿灿华灯照拂而下,仿佛给他的面容镀上了一层如玉又似雾的光泽。
桑洱跑了过去,也望向了台上:“我们可以回去了,你要看完再走吗?”
台上的戏已经到了尾声,因为无趣,伶舟也没有眷恋。
回程的半途,他若有所思了好一阵,忽然问:“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桑洱怔了一下:“嗯?”
伶舟怎么会突然这么问?
这是他刚才听的那出戏里的词吗?
不得不说,如果此时站在这里的是原主,在“想和伶舟生孩子,向他献身却被嫌弃”这一前因的驱使下,原主大概会趁着伶舟如此好骗的时候,告诉他这是要一起生宝宝的意思,借机实现愿望吧。
桑洱心想。
但她不是原主。
在剧情没有强制要求的时候,或是伶舟无意于此的时候,她自然不会试图去抓住这个“好机会”。
“这句话的意思是……”桑洱停顿了下,笑了笑,说:“我救了你,你就要好好帮我搬东西,扫院子来报答我。这就是以身相许了。”
伶舟隐约觉得不是这个意思,微一拧眉:“哦。”
桑洱岔开了话题:“走吧,已经很晚了,早点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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宓银得到了新衣服和新鞋子,非常高兴。
由于年纪还小,时间又拖得太长,宓银对自己的过去说得不太清晰。在她断断续续的描述里,自己从小无父无母,和一个老人一起生活。前不久,她的族人似乎遭了横祸。
宓银也说不清自己是怎么进入锦绣核桃、掉进九冥魔境的,想来,应该是照顾她的老人送走她的。她打算等之后有了余力,就回去找自己的族人。
桑洱还记得,冀水族在未来十年间就会灭族,但她还是安抚了宓银:“你一定可以找到他们的。”
宓银听了,就高兴地笑了起来。窝在桑洱怀里,眷恋地蹭了蹭她的脖子。
除了新衣服新鞋子,最近,还有一件让宓银高兴的事,那就是伶舟出门的频率变高了。
虽然感觉到这个人很强,可宓银讨厌他。谁让他第一天晚上就霸占了她主人的主人,让她独自睡到天光。
想到这里,宓银噘了噘嘴,问:“今天那个人会回来吃饭吗?”
“你是说你的主人吗?”
宓银没什么诚意地说:“好吧,我主人。”
桑洱:“……”不知道是不是哪里出了问题,总之现在的宓银根本不认伶舟是她主人。反过来也一样,伶舟根本懒得理宓银。
也许时间长了,关系就会好了吧。
桑洱想了想,说:“他应该不回来吃饭。”
自从那天去了一趟镇子,伶舟就时不时会出门,去捉妖兽、吃妖丹。应该是人类的食物满足不了他。
伶舟现在虽然神识不清,但保护自己是绰绰有余的,只要别走远,不会有大问题。桑洱也就由着他去捕猎了。
看看时间,也快过中午了。桑洱让宓银看家,自己也出了门。
也许是这片山头的土质不太好,碧殊草的移植不太顺利。不像在伶舟的宫殿里那样一移植就能存活一大片,这里的成活率不高,还蔫了吧唧的。桑洱只能每天都出门,多次少量地带回碧殊草。
为此,桑洱几乎走遍了桴石镇方圆十里的青山,也挖遍了这一带的碧殊草。就和她一开始打听的一样,这附近只是比较荒僻,并没有什么凶猛的魔物。
只是,这也意味着伶舟要去更远的地方才能填饱肚子了。
因为熟悉的地方的碧殊草都挖得七七八八了,桑洱今天选了一个没走过的方向,抵达了一片陌生的山谷。
化成原形,忙活了半天,她采了不少碧殊草,毛上也沾了泥块。从洞里爬出来后,天色都暗了。
正打算爬出去穿好衣服,忽然,道路尽头尘土飞扬,马车轮子碾过泥石小路的响声由远及近。桑洱立刻往草丛深处一缩,悄悄看了出去。
什么人呐?
这么偏僻的山谷,出现如此华丽的马车,还挺少见。
马车越来越近,帘子颠荡,一张脸在里头一晃而过。
桑洱一眨眼,就吃惊地发现马车里坐了一个无比眼熟的男人。
那不就是尉迟兰廷的“父亲”——尉迟磊?!
第98章
一看到这张脸,桑洱的脑海里,就冒出了一大堆关于此人的斑斑劣迹。
尉迟磊,姑苏尉迟家的家主,修仙界著名的大剑仙。也是一个为了一逞私欲,残忍杀害了族中兄弟一家,囚禁对方妻儿的道貌岸然之徒。为了在他的眼皮底下求得生机,尉迟兰廷才会以女装示人,隐忍了十几年。
同时,桑洱的第二个马甲——小哑巴冯桑,就是尉迟磊的儿媳妇。
奇也怪哉,姑苏和桴石镇可不是相邻的关系,尉迟磊怎么会来这种偏僻的小地方?
算一算年份,这一年的尉迟兰廷,似乎只有七岁,还没有顶替“尉迟二小姐”的身份。他正与母亲袁平蕙、两个同母异父的妹妹一起,被尉迟磊囚禁在深山中的一处别院里。
深山的别院……
仿佛有一簇火花迸溅,穿透了迷雾,桑洱蓦地一震。
难道说,囚禁袁平蕙的别院,就在桴石镇一带的深山里?
转瞬,马车已经呼啸到了眼前。桑洱赶紧将身体压得更低,伏在草丛里。
如果没记错的话,尉迟兰廷就是在他七岁这一年的中秋之夜,被得知真相的袁平蕙用剪刀重伤的。
今年的中秋节,农历八月十五,是在八九月相交之时。
如今已是八月中旬,距离那个彻底改变尉迟兰廷命运的日子……已经不远了。
想到那血淋淋的场景,桑洱的神经微微地绷紧了。
之前,桑洱站在未来的角度,回看过去。因为一切已成定局,她还能当成是读了一个曲折的故事。而现在,桑洱置身于这个惨剧还没发生的时刻,而且,惨剧发生的地点还离自己那么近,难免会有一种即将见证历史的心悸感。
当然,尽管非常在意,桑洱却知道自己什么都不能做,只能旁观。
过去的任何一环被改变了,哪怕只是少了一颗螺丝钉,未来都会崩坏。
因为意外碰到了尉迟磊,桑洱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化成人形,将衣服都收到乾坤袋里。
乾坤袋自动缩小,贴在了她毛茸茸的背上。
这片山谷杂草丛生,燕麦兔葵。山风吹过时,草影沙沙,保持原形反而更容易隐藏行踪。桑洱就这样沿着原路返回。
按往常,由于有嗅觉的指引,再陌生的地方,桑洱也不会轻易迷路。但奇怪的是,今天的森林似乎有点不对劲,仿佛鬼打墙了一样。
直到第三次绕回了同一个地方,桑洱终于确定,她不是迷路了,而是这个地方被人造了迷阵。
刚才她来的时候,明明还没有的。
难道是因为尉迟磊过来见袁平蕙,所以在路上做了些隐藏行踪的手脚?
如果是这样的话,她就只能在原地等着迷阵消散了。
天已经黑了,还祸不单行地下起了雨,泥土之中,叫不出名字的虫子在涌动,非常恶心。桑洱起了点儿鸡皮疙瘩,打算去高一点的石头上站着躲雨。
孰料,才拨开草走出去,一阵危险的杀意,就迎面袭来。
桑洱瞬间滚到一旁,躲开了刺向她肚子的那一剑。腿却避不开,被剑气扫伤了,传来了火辣辣的疼意。桑洱掉到了草堆里,没有光挨打,立即用妖法回击。攻击她的人猝不及防,手背被打出了一道伤口,发出了一声痛呼:“啊!”
桑洱惊魂未定地匆匆抬眼。果然,对方就是今天随行尉迟磊的两个人之一!
迷雾之中,传来了另一个人的声音:“那边怎么了?我看到你的剑光了。”
“有一只妖怪闯进我们的阵里了。”那个攻击桑洱的男人骂了一句脏话:“还弄伤了我,我非活生生地扒了这臭妖怪的皮不可!”
“行了,少废话,快去杀了吧。”
这两人身为尉迟磊的心腹,修为不低,拿着的还是实打实的仙剑。桑洱被剑气扫伤的腿流着血,伤口灼痛,她忍着不适,一瘸一拐地钻进了草丛里。
雨越下越大,森林里到处都是湿气,桑洱被淋得毛发湿透,眼睛都睁不开。慌不择路下,她只能凭借直觉往前跑。不知过了多久,忽然看见前头那无边的黑暗里,出现了一道明亮柔和的昏光。
那是一座独门独户的院子。
荒郊野岭都是茅草木屋居多,如此华丽的房子非常罕见。在黑夜里,那玄青色的屋顶隐约有琉璃的光华,围墙砌得极高,森严不透风,上空似乎还有一道结界。
但此时,院子的侧门却开了一条小缝。桑洱看到的暖黄色光芒就是从那里透出来的。
这里该不会就是尉迟磊囚禁袁平蕙的地方吧?
系统:“提示:请宿主进去侧院,里面的人会帮你的。”
如果是平时,为免被人瓮中捉鳖,桑洱肯定不会进去。但现在,既然有了提示,桑洱一咬牙,还是闯进去了。
穿过侧门,便是一个安安静静的花园。花草灌木被修剪得十分漂亮,桑洱躲在滴水的植物下,眼珠子咕噜地转。不一会儿,她就看见一个干瘦的老头从外面走了进来,关上了院门。
这老头作仆人打扮,喉咙的地方有一道深色的疤,似乎嗓子受过伤,不能说话。看来,他就是照顾过尉迟兰廷的哑奴了。
方才,这哑奴有事离开了一阵,想着这地方平时鬼影也没有一只,他就没有锁门,只是随意掩上了。完全没想到,今晚会有一个不速之客,趁着这空隙,钻了进来。
等哑奴走了,桑洱微微地喘息了一阵。
她还记得,在原文里,尉迟磊对袁平蕙有着近乎于恐怖的占有欲,平时不让她见任何外人,也不允许外人打扰她。那两个心腹肯定不会不管不顾就闯进来搜查,要趁现在找到掩护她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