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云上浅酌
看到桑洱吃得那么香,而且,她说人类吃这个会觉得很苦,尉迟兰廷的眼眸微闪,有点纠结地看着手中的花,似乎也想试一口。
“你想尝吗?吃吧。”
“不用了。”性格里的谨慎使然,尉迟兰廷最终还是拒绝了,将它还给了桑洱:“给。”
桑洱咔嚓咔嚓地嚼着花:“不用还我,送给你了。江湖一线牵,珍惜这段缘。”
尉迟兰廷翻开了一本书,将碧殊草夹在了里面:“你是住在附近的妖怪吗?”
桑洱摇头:“不是,我住的地方可远了。要不是为了采碧殊草,我也不会来这里。没想到会碰到两个坏人,早知道就出门前先看黄历了。我上次在沙丘城遇到了比这更危险的事,最后也化险为夷了。这次可真倒霉。”
“沙丘城?”
“嗯。你是被看得很严,所以,很少有机会出去玩吧?”
尉迟兰廷沉默了一下,轻轻“嗯”了一声。
“那不如我给你说说外面的事吧,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桑洱的屁股挪近了点儿,绘声绘色地讲述起了她在沙丘城的见闻。当然,省略了一些不能说的东西。
从沙丘城延伸出去,桑洱说了许多有趣的事。大漠,草原,千堆雪,龙须酥,还有许许多多的地方的风土人情。
尉迟兰廷听得很认真,甚至可以说是入迷。一开始还是乖乖坐直的,听着听着,他越靠越前,手托着腮,趴在桌子上,听得津津有味。到了好玩的部分,还会情不自禁地睁大眼眸,发出惊叹。
长大后的尉迟兰廷,眼眸狭长而艳煞。小时候的他,眼睛则要圆得多,占了这张小脸很大的面积。
看起来非常可爱。
桑洱说到嗓子都干了,时间也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察觉到外头有人影靠近,似乎是哑奴过来了,桑洱才停下了述说。尉迟兰廷也探身,“呼”地吹熄了烛灯,等外面那道人影离开了,他才示意桑洱睡觉。
房中只有一张小床。尉迟兰廷睡了。桑洱则以原形睡在了一个扁平的箩筐里,放在了他的床边柜子上。
熄灭烛火后,屋子里黑漆漆的。已经到了平日的休息时间,可尉迟兰廷却迟迟没有睡意。从小就被关在这座宅子里,春夏秋冬,都只能看着同一片天空的流云变幻。这是第一次,有人闯入他的生活里,和他说那么多话,告诉他外面的世界到底有多宽广、多迷人。
过了很久,桑洱还是能听见床上的小孩翻来覆去、睡不着的声音,开口道:“小兰,你还没睡吗?”
尉迟兰廷也睁开了眼,翻过身来:“听你说了那么多,我睡不着。”
“如果有一天你可以出去随便玩的话,第一件事想做什么?”
尉迟兰廷侧躺着看她,稚嫩的小脸半埋在枕头里,小声说:“我想尝尝你说的那种龙须酥。”
“你一定会尝到的。”桑洱认真地说:“还会吃到不想再吃为止。”
“……”
“不仅是龙须酥,我今晚说的这一切,你终有一天,肯定都会吃到、都会看到的。所以……不要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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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说完的桑洱,第二天就消失了。
天微微亮时,尉迟磊带着他的心腹离开。这时,恰好有一个离开的机会,而且只有一分钟的时间,可以让桑洱藏进哑奴的药箱里。
桑洱被系统叫醒后,本想抓紧时间和尉迟兰廷道别,可小孩儿睡得很熟,桑洱轻轻拉了他的衣服两下,他也没醒。
最终,为了不错过离开的机会,桑洱还是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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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了迷阵,桑洱顺利地离开了那片森林,回到了桴石镇山上的家。
当她进门时,宓银正要出去,一看到她,就激动地挂到了她的身上。
桑洱无故消失了一夜,宓银显然担心坏了。但屋子里只有她一个人,桑洱搂着宓银,安抚了她几句,环顾四周,问:“伶舟……呃,你主人呢?”
宓银噘了噘嘴:“他出去找你了。”
本来,宓银对伶舟还不怎么喜欢的。但这次,她主人的主人不见了,她看到了他的能力。至少,她是没办法在短时间内走那么多地方去找桑洱的。
正说着话时,后方忽然传来了开门的声音。桑洱一回头,就感觉到自己的衣衫一紧,被伶舟拎到了他眼前。
“你去哪里了?”伶舟低头,嗅了嗅她身上的气味,有点不满,沉声道:“怎么有股血味?你受伤了吗?”
“没有。我去采碧殊草,不小心刮伤了腿,伤口已经治好了,我就在原地休息了一夜。可能是残余了一点气味吧。”
伶舟将信将疑。因为在那阵血味里,他似乎还闻到了一种……陌生人身上的气味。仿佛曾有人把她抱在怀里过。
她的身上沾了别人的味儿,让他莫名地感到不高兴。
但想着桑洱也没必要骗他,伶舟哼了一声,松了手。看她的脸色有点苍白,又忍不住说:“上次是采着采着晕倒了,这次是被划伤了腿,我看你就应该带着我去。”
宓银眨巴着眼,缠了上来,挤到了两人中间:“对啊,主人的主人,你别去那么远的地方了。”
桑洱好脾气地说:“我这次是去得远了点,不熟悉地形,下次不会了。”
终于安抚好了他们,宓银从她身上下来,忽然说起了一件事:“对了,迟些不是中秋节吗?我们昨天找你的时候,看到了桴石镇里似乎有中秋小灯会,我们到时候一起去看看吧。”
中秋节……桑洱心里一紧,但想到自己也不可能去插手尉迟兰廷的事,还不如找点别的事做,分散注意力,就点头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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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口头答应了不会再去那么远的地方采碧殊草,但其实,后面的十多天里,中秋节前,桑洱还是偷偷去了一次囚禁尉迟兰廷的那座别院。
她没有溜进去,而是蹲在树上,观察了一下哑奴。
尉迟磊虽然关着这对母子,也不喜欢尉迟兰廷,但还不至于在衣食住行上克扣他。每隔两天,哑奴就会从山下带来新鲜的水果,分给他们吃。
趁哑奴不注意,桑洱偷偷在给尉迟兰廷的那个水果筐里,埋下了一个东西,再将水果的摆位恢复原状。
看到哑奴毫无所觉,推着东西进去了,桑洱缩回了树叶后,微微一叹。
什么都不能干预,她也只能给这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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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那一天,那只叫桑桑的妖怪不告而别后,尉迟兰廷就养成了时不时看着围墙发呆的习惯。
这一天,他听见侧院的门开了。
往日,这个时候,都会有食物送来,尉迟兰廷早已习惯。但今天,送来的东西却出现了一个例外。
在那装着水果的箩筐底下,藏了一个热乎乎的纸包。里面装了一颗颗雪白香脆的东西,看样子,正是桑桑描述过的龙须酥。
纸包的背面有一行字——给小兰。
右下角印了一个爪子印,张牙舞爪,仿佛是她的签名。
是谁送来的,不言而喻。
尉迟兰廷怔住了,慢慢地,伸手拿起了一颗,塞进了嘴里。
果然和她描述的一样,又香又甜。
虽然现在才意识到,有点晚了。可是,他似乎交到了有生以来的第一个朋友。
一个不是人类,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一次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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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转眼,中秋节就到了。
桴石镇虽然不是大城,节日的气氛也整得很浓郁。九月初,天气已泛起了秋凉。入夜后,明月高悬,街上十分热闹,各种灯谜小摊,卖灯笼的小贩,戏台茶摊,应有尽有。
已经答应了要一起过中秋节,刚一天黑,桑洱就和伶舟、宓银一起下了山。除了桑洱,这两人一个记忆错乱,一个则是西域长大的,完全不懂中原文化,都对中秋节很陌生。尤其是宓银,一路上咋咋呼呼的,看什么都新鲜。桑洱觉得自己简直成了他们的导游。
伶舟背着手,走在桑洱身后,看到不理解的东西,他就会凑近桑洱,问那是什么。声音还压得很低,仿佛觉得被人听见了他不懂,会很没面子。
桑洱看到他这个样子,有点想笑。
在街上逛到深夜,时间越来越靠近那边出事的时候了,桑洱也越发地心神不宁。
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吧。
系统这次可没说正牌女主会缺席。
就在这时,伶舟忽然指着某处,问:“那又是什么?”
桑洱顺着他视线看过去,看到了一个圆墩墩、裹了针织线外衣的暖手炉,就打起精神来,说:“那是暖手炉,冬天手脚冰冷时可以抱着。怎么了,你想要吗?”
伶舟不屑道:“不想。我又不怕冷。”
宓银抱着桑洱的手臂,撒娇道:“主人的主人,既然主人不要,你买给我好不好?”
桑洱欣然点头:“好啊。”
在摊子前,桑洱挑了一个小狐狸状的暖手炉给宓银。宓银一看,果然非常喜欢:“哇!好可爱啊!为什么买小狐狸?”
“我觉得你像小狐狸。”
宓银欢天喜地,抱着它摆弄了起来。
伶舟微微一皱眉,仿佛有点不愉快,转开了头。
“伶舟,我刚才在路上看到另一个更适合你的。”桑洱凑到他身边,眼睛弯弯,小声说:“但它在那边的摊子里,你看好宓银,我过去买。”
伶舟哼道:“我可没说我想要。”
桑洱无视了他的话,笑道:“我去了。”
走远了两步,后方的伶舟忽然补充了一句:“我要一个比她的那个更大的。”
桑洱:“……”
桑洱看上的是一个黑猫状的暖手炉。逆着拥挤的人潮,凭记忆找到了那个摊贩,却发现那老板居然挑起摊子往前走了,桑洱忙不迭追了上去,好不容易挤到他附近,却忽然听见了系统的警报声:“宿主,紧急剧情触发!因女主角缺席,请立刻前往尉迟兰廷所在的地方填补剧情!”
第100章
桑洱的步履猛地刹住了。
正牌女主缺席了?
不对,应该说,她怎么又缺席了?
系统:“由于时间比较紧迫,宿主不妨一边前行,一边听我说。”
就是这么一晃神的功夫,前头那个挑着暖手炉摊子的小贩,已经消失在了茫茫人海里。
桑洱站在大街中心,挨肩迭背的人潮在她身边来来往往。因为走得太远,回头也看不到伶舟的身影了。现在拨开人群,挤回伶舟的地方找他交代情况,肯定会耽搁很长时间。
一合眼,尉迟兰廷今天晚上的遭遇,就仿佛浮现在眼前。桑洱一咬牙,下了决心,没有回头,而是直接往前,钻出了拥挤的人潮,奔向了山道。
桑洱从来不知道自己可以跑得那么快,在足下施以妖法,几乎等同于御风。
耳边风声呼啸,锋利的枯枝不断迎面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