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云上浅酌
同时,桑洱身上的捆仙索也松绑了。
她现在是妖怪之躯,天生和仙器犯冲,被捆仙索绑了一会儿,皮肤就留下了灼痛的红痕。但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一得自由,桑洱就立即窜到一旁,躲在了那堆箩筐后。
这两个道士显然是遇到了仇人,如今还在地上痛吟。
捆仙索离开了桑洱的身体,却没有回到这两人手里,而是飞向了他们的仇家的乾坤袋中。
果然,捆仙索的主人根本就不是这两个家伙。
桑洱顺着那只乾坤袋,望向来人。出乎意料,看这位仇人大哥的身姿,他不过是一个少年而已。
他穿着一袭水洗得发白的衣裳,负着一柄剑,马尾高束,戴着一顶帷帽,看不清面容。
真正让桑洱变了脸色的,是听见他的声音的那一刻。
“还挺会躲啊。偷了小爷的东西,从蜀地跑到了云中,让我一顿好找。”
这是……裴渡的声音!
少年一边说,一边优哉游哉地走上前来,随手摘下了帷帽,露出了一张稚气未脱、姣美明俊的少年脸庞。
桑洱的瞳孔微微一缩。
果然是他。
这是十五岁的裴渡。
在遇到秦桑栀之前,裴渡是居无定所的,像自由自在的鸟儿。
他今天出现在这里,应该与主线剧情的安排无关。也就是说,这只是一场单纯的偶遇而已。
两个道士连声求饶,嘴上说着下次不敢偷了之类的话。但显然无用。
裴渡出剑,眼睛都没眨一下,就抹了他们的脖子。鲜血冲天直出,喷了几尺高,溅得围墙和箩筐到处都是。
裴渡后退一步,蹲了下来,慢条斯理地在两具尸首的衣服上擦了擦他那把软剑的血迹。
巷子里再无人声,非常很安静。
桑洱都没发现自己屏住了呼吸。
裴渡擦完剑,忽然抬头,仿佛有透视眼一样,隔着箩筐,不偏不倚地盯上了她,噗嗤一笑:“别躲了,我早就看到你了。”
“……”
“不用紧张,我没那个闲工夫多管闲事的,妖怪姐姐。”
裴渡懒懒地说完,将剑入鞘,从怀里摸出了一个鲜红的果子,咔嚓咬了一口,就起身离去了。
那背影显得潇洒又自在,天高海阔,越走越远,好像世上没有任何能困得住他的地方。
桑洱望着裴渡的身影远去,出神了一会儿,才低下头。
捆仙索在她的皮肤上烙下的一圈圈印子恐怕没那么容易消去。好在,歇了一会儿,双腿酸软的滋味也退散了。
桑洱锤了锤膝盖,打算先远离这两个道士的尸体。要是被人看到她在这里,她肯定要背锅,有理也说不清。
没走几步,她的余光一角就闯入了一道身影。
桑洱扶在墙上的手指微微一蜷,抬头就看到了江折容。
看到这明显一片狼藉的现场,还有站不稳的桑洱,江折容便是一凛。
桑洱记得江折容很厌恶害人的妖怪,第一次见面时,他就差点因为误会而收了她,连忙解释:“小道长,这不是我干的……”
结果,江折容却根本没在意横在地上的尸体,大步走向了她,握住她的手,看着上面的痕迹,语气有点心疼:“捆仙索?”
“对,这两个道士用捆仙索捆了我一下。”桑洱说完,就感觉到江折容的手收紧了些。
沉默了一下,江折容才宽慰她:“不用怕,回去之后我给你擦点药就好了。你没什么力气了吧,来,我背你回去。”
桑洱被他背了起来。前行了一段路,还没听到江折容问刚才的事,她有点儿意外:“小道长,你不问我之前发生了什么事吗?”
江折容的反应和她想象的有点不同。至少,她以为江折容对他人的生死,不会那么不在意的。
“嗯?”江折容侧过头,语气温柔:“那你说,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桑洱一五一十地把经过告诉了他。江折容听了,却默然了好一会儿。
“你不相信我吗?”
“不是,我信你。”江折容笑了一下,随后,才轻轻地说:“我只是在想,我现在拿不动仙剑。即使刚才我在你身边,我又能怎么办呢。”
桑洱听了,有点揪心:“折容……”
江折容没让桑洱说下去,不管那是鼓励还是同情,他转移了话题:“对了,你刚才想吃的猪手,我让掌柜每个做法都来了一份,我们回去取吧。”
桑洱只好点了头。
之后的路上,为让江折容心情好一些,桑洱故意插科打诨,说了一些好玩的话题。在逐渐轻松起来的气氛中,有说有笑地朝家里走去。
快到府邸大门时,桑洱觉得自己已经歇够了,又记得江折容的身体不好,便提出自己可以下地走了,不劳烦他背。
江折容却不放她下来。
就这样走到了门口,却发现屋里有灯火的光亮,府门也开着。
桑洱和江折容都停了说话,看到前方的门里走出了一个身影。
江折夜回来了,就站在石阶上,淡淡地看着他们。
那只对他警惕又不怎么亲近的小妖怪,此时正亲密又信赖地趴在了江折容的背上。他们的手里还提着一些吃的。不知道是不是说到了开心的地方,他们面上的笑意还没消失。江折容的脸颊、耳根,更是泛着粉意。
桑洱呆了一呆:“折夜,你回来啦!”
她本来就在担心江折容在逞强,又知道江折夜是弟控,万一被他误会她趁他不在家时奴役他弟弟,那就不好了。桑洱立即松开了江折容的脖子,朝江折夜伸出手,像是解释,又像是提要求:“我被两个坏道士的捆仙索捆了,腿没劲儿,你快来背我。”
感觉到了桑洱迫切离开自己的意图,江折容的笑意消失了。
“过来。”江折夜走下了台阶,将桑洱挪到了他的背上。
桑洱松了口气,这下终于敢放心地压着对方的背了,伏在江折夜身上,让他背了进去。
他们后面,江折容关上了府门,站在长廊的尽头,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远去。
……
江折夜背着桑洱,回到了她的房间,在床边放下了她。
已经傍晚了,房间里很暗。
皮肤触到了冰凉的被子,刚才还不明显的灼痛和痒感,开始变得有点刺刺的,桑洱扯起了袖子,忍不住抓了几下那些印子。
江折夜扣住了她的手腕,冷淡道:“别抓了,涂药才能好。”
桑洱哼了一声:“我知道啊,但知道是一回事,能不能控制住又是另一回事。”
江折夜坐了下来,食中二指的指腹沾了些雪白的药膏。药膏泛着淡淡的草药香味,碰到温热的肌肤,化成了水一样的质地,既像涂药,又像是抚摸。
手臂涂好了,该到腿和背了。可方才的感觉有点奇怪,桑洱一把夺过了小瓷瓶,垂着眼赶人:“好了好了,剩下的我自己来就好了,你快出去。”
最后一缕夕阳隐没在窗边,映得她的面容也幽幽的。大概是有些不满,她的唇不知不觉地微微嘟着。
江折夜垂首,看着她,“嗯”了一声。
可话音落下后,他却单膝跪在了床上,偏头吻上了她的唇。桑洱一惊,因为这根本不符合他“给甜头”的规律,下意识地后退,后腰却被圈紧了,退无可退,只能仰起头承受。
因为光线暗,周遭的景象都看不清。但一些亲吻的水声和凌乱的气息声却会分外明显。
不知道是不是看错了,桑洱好像看见了那敞开的门外,投下了一道很浅的黑影。
似乎有人正站在外面。
但一眨眼,那黑影就消失了。
……
到了比平时更晚一点的吃饭时间,桑洱才姗姗来迟,出现在了饭厅。
虽然神色还算平静,但她的嘴唇和眼尾都比平时红,是一种糜艳的红,还有一点肿,很容易让人猜到她遭受过什么对待。
江折容握着筷子的手指微微泛白,咀嚼得很缓慢。似乎想藉由吞咽的动作,去压抑某种情绪。
等了片刻,仿佛觉得没问题,他才给桑洱夹了块猪蹄儿,若无其事地笑了一下:“多吃一点,专门为你打包回来的。”
“不用不用,我都饱了,吃不下了,你们多吃点吧。”
江折容只好把猪蹄儿放到了自己的碗里,默然垂下眼睫。
……
这普普通通的一天过去后,暗地里某种约定俗成的平衡,仿佛遭到了破坏。
新年期间,云中附近都很太平,无邪祟生事。所以,江折夜也很少出门。
相比之前,他出现了一个很明显的改变——以前“给甜头”,他是浅尝辄止的。可最近,似乎是因为待在一起的时间多了,天气冷,也贪恋挨在一起的温度,他渐渐有了一丝沉迷的征兆,总喜欢捏着桑洱的下颌亲吻,很强势,不让她退避。
在外面如此冰冷克制的人,原来私下也会有如此放浪的一面。手是冷的,舌头和气息却很热。
而江折容,因为对他的那种没有缘由的异样感觉,已经不止一次出现,而且,他的身体似乎比年前差了一点,桑洱不想打扰他休息,所以,她最近反而和江折夜待在一起的时间更多。
这天,依然是新年期间。难得天气温暖了许多,又没有冷风,桑洱在院子里支了一把椅子,沐浴着阳光睡午觉。太阳太猛烈了,闭上眼也不够。桑洱还特地自制了一个睡眠眼罩,美滋滋地搭在眼上。
院子里很静,只有偶尔的沙沙树叶响声。桑洱歪着头,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再次醒来时,是因为在朦胧间,感觉到嘴唇有点湿湿热热的。
好像有人在轻柔而小心地吻着她的唇。
桑洱被彻底弄醒了,知道江折夜又来了,声音带着浓浓的困倦和不满:“你又干什么啊……”
江折夜今天倒是客气,听了她有点不高兴的语气,竟是顿了一下。可转瞬,他又吻了下来,带了一丝凶狠。
他今天的力气也分外地大。桑洱还蒙着眼,想扯下眼罩的系带,手腕却被压在了两旁,动弹不得。嘴唇被咬得有点疼,桑洱忍不住“呜呜”了两声,反抗了起来,抬腿蹬踢,竟一下子就踩住了对方的腰。
江折夜伤愈之后,他的这个位置就留下了一片狰狞的疤。修仙之人,哪怕冬日,衣衫也穿得颇薄,故而隔着衣服也能摸出一二。
但此刻,她却感觉到,自己的足心所抵的那一处,根本没有那些疤。
桑洱的身子微微一僵,头皮猛地窜上了一阵麻意。
第109章
在这座宅子里,能悄声走到离她这么近的地方,这样碰她的人,如果不是江折夜,就只会是另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