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云上浅酌
方彦:“……”
自打在清静寺遇到伏击后,尉迟兰廷的状态在今天早上才稍好一些,可以下床走动了。
方彦背着别人过来,向他报告了外界这些天的情况。尉迟兰廷听完,沉吟了下,就吩咐方彦去跑腿——上街买一包龙须酥,还指定了只要姑苏河边某个摊档卖的龙须酥。
方彦难免有种自己正在牛刀杀鸡的感觉,且十分莫名其妙。
“送进去了,应该已经吃了吧。”方彦无奈地说,走上来,打量他那只手:“你呢,伤口怎么样了?”
尉迟兰廷轻描淡写,显然不欲多谈:“在恢复。”
方彦皱眉,道:“都这样了,你还能去九冥魔境吗?”
“不去也得去。”尉迟兰廷平静地说:“我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方彦沉默了。
尉迟兰廷对他有救命之恩。
那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
那时,袁平蕙还活在世上。尉迟兰廷也不是现在的二小姐,而是男孩子的打扮。
后来,方彦脱离危险后,想回去找他。去到才发现那座囚禁着他们母子的宅子,已经空置、落灰了。
方彦当年的恩人兼友人,已死于其母刀下。
而他甚至连对方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
十几年后,在机缘巧合下,方彦与尉迟邕结识了。在一场宴席上,他再见到了尉迟兰廷,才惊觉故人没死,还缩骨成了女子的模样,蛰伏在了尉迟家。
就这样,方彦毫不犹豫地倒戈了,成为尉迟兰廷刺入敌营的一杆枪。
而大概是因为幼时的相识,尉迟兰廷对他,也比对待旁人更信任。方彦不但知道他是男人,还很清楚他命不久矣。
方彦低下了眼,看向了尉迟兰廷那只惨不忍睹的右臂。
正常而言,修道之人,中了尸毒,以灵力压制、调息,绝不至于蔓延这么快,酿成这么严重的后果。但尉迟兰廷和别人不同。由于某个原因,他的灵窍在十二三岁时就被锁死了。
奔涌不息的灵力源泉,被掐得半死不活。不仅无法修剑,身子还因此日渐衰弱,元寿缩减过半。
区区一个凶煞聚邪阵,就能去了他半条命。
本以为这是一个无解的困局。但在几年前,九冥魔境打开时,尉迟兰廷却意外发现了解决的关键就在其中。
所以,这一次修仙大会对他至关重要。若不能抓住九冥魔境开启的机会,尉迟兰廷恐怕活不到九冥魔境下次出现的时间。
方彦叹了一声,这时,听见尉迟兰廷说:“去替我办一件事。”
重伤初愈,他的声音也有些低微。
“什么?”
尉迟兰廷的左手食指轻轻敲了敲桌子,这是他思索时的习惯,慢慢地才说:“从今天开始,绮语就是你的侍女了。我记得你在南方有片祖地,让她去那里照顾你年迈的父母吧。”
当年,一个老哑奴冒死帮他圆了谎,立住了二小姐的身份。绮语就是对方的孙女。
他不介意照拂哑奴的亲人。
但前提是,对方没有一丝一毫僭越主仆关系的心思。
任何多余的情感,最后都会是他的牵绊。
……
自从收到龙须酥后,每一天,桑洱都会在食盒底层找到新鲜热乎的“加菜”,都是姑苏本地有名的小吃。
每日一样,绝不重复,换着花样投喂她。
渐渐地,猜测今天打开食盒会看见什么东西,竟成了桑洱的一种乐趣。
桑洱:“感觉就和开盲盒差不多啊。”
系统:“……”
十天后,桑洱的禁足惩罚被解了。
起因倒不是卞夫人良心发现,而是因为一封来自于凤陵冯家的急信。
信中写道,冯家的太夫人,即是原主的奶奶,年老病重,时日恐怕剩余无几。冯家人希望桑洱能回家一趟,说得直白点,就是去见太夫人最后一面。
在原文里,这位太夫人是一个慈祥又健忘的老太太,有时候还会忘记自己姓甚名谁、亲人有谁。因年事已高,早已两耳不闻窗外事,在后宅颐养天年了。虽然管不了家里的事,但在冯家,她却是最疼爱原主、让她感受到亲情之温暖的长辈。
或许这就是所谓的隔代亲吧。
现在,这个唯一对原主好过的长辈病重,桑洱作为借用原主身体的人,肯定是要回去见她最后一面的。
而按照道理,她的新婚丈夫尉迟邕也要一起回去。
修仙大会下个月在蜀地的昭阳宗举办。尉迟邕有岳父家提供的线报,知道九冥魔境会在那时打开。但很不巧,因为清静寺的事失败了,卞夫人与他都遭到了反噬,元气大损。
为了不影响仙猎大会和九冥魔境里的表现,尉迟邕需要养精蓄锐。
他知道,清静寺那件事后,尉迟磊已经开始怀疑卞夫人了。所以,尉迟邕知道自己更应该在明面上撇清关系,免得火烧到自己身上。如果一直住在家里又不露面,那就等于不打自招。
于是,前几天,他就借“外出除妖”之名义,藏身于姑苏一个秘密别庄里休养。这次,自然不可能同行。
而这边,桑洱又急着出发。最后,还是尉迟家为她安排了随行家仆,低调地护送她去凤陵。
翌日,天蒙蒙亮,桑洱就坐上了马车。
时近十一月,天气也越来越冷。桑洱怀里抱着一个袖炉在暖手,头歪在兔毛软枕上,昏昏欲睡。
这时,马车的门忽然被打开了。有寒风灌入,很快又被掩上。
桑洱迷迷糊糊地以为是冬梅,睁开眼缝,见到来者取下了披风的帽子,露出了一张雌雄莫辩的艳丽面容。
只是,比起之前意气风发时,他的脸色显得苍白得多。大概是伤势未愈。
瞧见桑洱一下子瞪圆了眼,袖炉也拿不稳了。尉迟兰廷视线一定,眼疾手快地伸手接住了这圆滚滚的暖手炉,笑了一下:“嫂嫂,早安。”
迎着桑洱迷惑的目光,尉迟兰廷坐了下来,泰然自若地说:“这趟我与嫂嫂同去,反正也顺路,也算是代兄长拜会你的家人了。”
顺路?
桑洱想了一下。凤陵确实位于蜀中和姑苏之间,离蜀地更近一点。虽然没有那么精确地位于后两者的直线连线上,但也确实是顺路。
之前,桑洱在尉迟兰廷的房间里装睡时,偷听过他和方彦说话。
看来,代兄长陪她回家是借口,尉迟兰廷只是想尽快去蜀地看看而已吧。
桑洱的指腹顺着袖炉的花纹摸了摸,肯定地想。
人员到齐,马车摇摇晃晃地前行,车轮碾碎了晨时未化的霜花。
车厢里很安静,开了半扇窗,秋风漏入,将闷意挥散一空。
桑洱抱着袖炉,闭上眼睛,蜷缩在铺满了软垫的一角,继续睡觉。
尉迟兰廷支着腮,目光散漫地看着窗外。片刻后,却慢慢觉得似乎少了点什么,转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肩。
少了一颗枕在这里的小脑袋。
冯桑很粘人,这两个月,总是尽可能地与他呆在一起。像粘糕一样,推开又会再次贴上来,仿佛是他身体缺失的一部分。
尉迟兰廷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在那么多人里,她唯独看见了自己,喜欢黏着自己。
而如今,桑洱搂着手炉,身体却歪到了与他相反的一侧,没有再靠过来了,不知是巧合还是生疏。
尉迟兰廷捻了捻衣角,眼中掠过了一抹情绪。
.
经陆路换水路再重新登上马车,一路披星戴月,几天后,他们抵达了凤陵。
深秋时节,城中种下的许多凤凰木,树冠都已经变成了灿烂的金黄。
凤陵的建筑,比起姑苏,少了几分柔婉精致,多了几分中正清和之气。
一踏进凤陵的地界,桑洱浑身舒服了不少。大概与她这具身体的体质有关系。
在凤陵,冯家因为凤凰的神话传说,地位斐然。不过,他们倒没有阔绰得像尉迟家那样,可以独占一座山头,府邸是建在城中的。地基比大街高出了十多级石阶,府内丹楹刻桷,别具一格。
马车“吱”地停了下来。桑洱听见冬梅的声音在外面响起:“少夫人,已经到门口了。”
桑洱正了正衣领,慢吞吞地挪到了帘子前。
为了今天,冬梅特意给她选了一套华丽正式的衣裳。派头是撑起来了,行动也因此变得笨重。马车离地有一定高度,待会儿可千万不能摔了。
正欲抬手,眼前的帘子忽然被一只从后方伸来的手撩开了。
桑洱有点意外,转眸。尉迟兰廷先于她下了地,递了手给她:“嫂嫂,扶着我吧。”
缩骨后,他还是比冬梅高了许多。有他托着,桑洱稳稳地踩到了地上。
由于提早传了书信,冯家人已经等在府门口了。
和原主的记忆一模一样,冯家的家主留着黑须,身材清瘦,广袖白衣,颇有几分仙风道骨之意。其夫人,即原主的生母,则是一个丰腴雍容的妇人。
看见了台阶下的马车,冯夫人隐隐有几分激动。
在其身边,一个相貌清丽的粉衣少女搀着她,柔声说:“娘,当心楼梯。”
这个人,就是原文里的假千金,冯菀。
冯夫人虽已上了年纪,可保养很好,相貌熟美。看来,原主的外貌就是遗传自她的。假千金虽说比冯夫人年轻,但外表只能说是小家碧玉的类型,并不如冯夫人那么吸睛。
说起来,原主在家里这么受嫌弃,除了自身原因,也有这位假千金时不时高明地拱火的缘故。原主一个小傻子,压根玩不过她,为此没少吃闷亏,最后只能躲着了。
桑洱心里有数,不露情绪地环顾了一下四周。
除了这三个人,原主还有两个兄弟。
一个叫冯慈,年纪比原主小一岁,是其亲弟。
虽然血脉相连,可冯慈并不喜欢笨笨的原主。他与假千金的感情非常好,只会喊她一个人做姐姐。对原主,则更多是以一个“喂”字来称呼。
另一个叫冯茗,是原主的第二个弟弟,今年才十一岁。因当年出生时为早产儿,冯茗被父母纵得无法无天,叛逆又喜欢捣蛋,并不是好相与的小孩。
桑洱:“……”
系统:“……”
桑洱:“这也太狗——”
系统:“宿主,我知道你想吐槽什么,但是我们得尊重作者的个人风格。”
原文作者一直以来都热衷于写各种狗血台词,什么“我要狠狠办了你”、“你逃我追,你插翅难飞”,不难推测出她平时喜欢看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