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云上浅酌
那一回,桑洱以青竹峰弟子的身份,第一次进入了九冥魔境。在里面偶遇了宓银,自称为红领巾,末了还差点被宓银掳走。而在同一时间,身处于人界姑苏的尉迟兰廷,亦是第一次震惊地感应到了“钥匙”的存在。
那一年的尉迟兰廷,年仅十三四岁,既来不及、也没有能力进入九冥魔境。但是,这已经给了他扭转命运的希冀。
蛰伏数年,尉迟兰廷终于等到了九冥魔境再次打开。
循着感应,他一路杀了无数魔物,抵达了这片深谷,就发现那“钥匙”已被一只凶残的百年魔物吞进了肚子里。
为了拿到它,尉迟兰廷与这只魔物展开了殊死搏斗。
桑洱刚才一路走来,所见的那些打斗痕迹,估计就是因此而来的。
按照买股文一贯的套路,男主的悲惨身世、艰辛困境,大多只是作者安排给男女主的爱情垫脚工具。就和谢持风路线里的炙情一个道理。
正牌女主,正是在尉迟兰廷和魔物搏斗的生死关头出现的。
她从天而降,不幸砸中了魔物,又幸运地毫发无损,还变相帮了尉迟兰廷一把,就这样,让尉迟兰廷记住了她。
回忆到这里,桑洱忽然有点疑惑。
怎么觉得……现实发展和剧情有点儿对不上?
尉迟兰廷如今的伤情,明显比原文里和魔物缠斗的伤要重得多。
还有,原文里,女主很快就离开了。现实里的女主却昏迷不醒,倒在了远处。这样拖延时间下去,她会不会赶不上和二号男嘉宾的相遇?
莫非是因为剧情偏移,蝴蝶效应,一个萝卜跟着一个萝卜移位了?
桑洱:“……”
不管了,反正要来的都挡不住。
尉迟兰廷这个状况,得先喂他吃几颗止血大补丹才行。
系统:“不急,宿主,你看看四周。”
“嗯?”桑洱不解,停下了要取玄冥令的手,环顾四周,看到山壁之下,躺着一副魔物的遗骸。说是遗骸,其实已经快要彻底消解了,正在不断冒出黑烟。
在这堆骸骨里,浮着一个闪光的东西。
桑洱跑了过去,弯腰一看,那是一朵赤金扭丝状的金箔花,半浮于空中,散发着幽幽冷芒。
这就是锁魂钉的“钥匙”吧。
桑洱伸出手,将它拢在掌心,神色涌出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
终于见到它了。
这就是和冯桑的死亡直接挂钩的东西。
没错,在最开始,尉迟兰廷、方彦都以为只要寻到“钥匙”,一切问题都能迎刃而解。
其实不然。
这玩意儿,本来就与锁魂钉成双成对,邪性也不相上下。一旦用法错了,或是操之过急,反而会加快尉迟兰廷的死亡速度。
遍寻古籍,最终确认,要达成目的,需要找一个过渡的东西。
那就是冯桑。
冯桑的纯阳之体,可以养着锁魂匙,承受其重镇之力。再由她一次次地渡血给尉迟兰廷,直至锁魂钉彻底消散。
小傻子什么也不懂,当年在勾栏里逢人就笑。被坏人喂哑药,也会乖乖地咽下去。
如今哄着她吃的人,是她最喜欢的尉迟兰廷。她就更不会拒绝了。
哪怕那是砒霜,冯桑大概也会心甘情愿、怀着单纯的信任吃下去。最终,以生命日益枯萎为代价,死在了带毒的温柔刀里。
是,尉迟兰廷对她,大概是有几分喜欢的。毕竟好感度在那摆着。
喜欢逗弄她,拿她解闷。若不涉及己身,也愿意护着她。
可比起他自己的性命,比起他的野心,他的血恨,他手刃仇人的目标,这小傻子就变得比草还轻贱了。
桑洱自言自语:“难怪说我是工具人,还真的挺贴切的。”
系统:“叮!恭喜宿主触发隐藏任务【锁魂钉】。”
任务名称:锁魂钉
目标:为尉迟兰廷渡血一次
限时:十分钟
危险指数:S级
推理指数:D级
综合评定:高级副本
实时进度:10%
备注:本任务原本是被动接受式的主线剧情。如今因情况特殊,【修仙大会】篇的剧情整体偏移,尉迟兰廷生命垂危。因此,该剧情也作出了相应调整,变为宿主手动提前开启任务,事后,本段将并入主线剧情。
桑洱:“……”
不得不说,因为这个马甲没有武力值,桑洱已经很久没看过这么清晰明了的任务格式了。还真是有种淡淡的怀念感。
这任务说白了就是——在原剧情里,尉迟兰廷与魔物一战后,带着锁魂匙离开了九冥魔境,还有一段时间可以慢慢翻找古籍,思考怎么用它,然后,才锁定了桑洱为过渡之物。而现在剧情有变,估计是那魔物BOSS太厉害了,尉迟兰廷恐怕撑不了那么久,所以,必须提前渡血。
横竖都是一个死字。被动和主动,似乎没有多大区别。
恰好,桑洱前段时间还觉醒了太虚眸,正正可以解释为什么她懂得这样给尉迟兰廷解决问题——小傻子能看见未来的碎片画面,为了让尉迟兰廷活下来,她愿意做任何事。
桑洱将心一横,将手中里金箔花揉成一团,塞进了嘴里。这东西看着是冰冷的金属,其实,口感像薄薄的冰花,一咬就碎。
桑洱仰起头,喉咙咕咚地动了动,将它咽了下去。
已经做好了一吃下去就肚子疼的准备,但等了好一会儿,还是风平浪静的,桑洱不由摸了摸肚子:“我吃了怎么没感觉?”
系统:“副作用在日后才会逐渐显露,并随着一次次的放血而加重。本着保护宿主的原则,我们也会为你减除疼痛,请放心。”
桑洱:“原来如此。”
桑洱回到尉迟兰廷的身边,跪坐下来,微一忍痛,弄破指尖,然后,解开了他的猎袍。
层层叠叠地剥开,最终露出了那苍白又结实的胸膛。
再无遮挡。
即使是不通世事的笨蛋,这下也能辨认出,这是男人的身体。
桑洱深吸口气,用划破的指尖在他心口上画了一个符阵。
这是渡血前的必要步骤,所以,脱衣服是不可避免的。
画完以后,桑洱将指尖置于尉迟兰廷的唇上,硬下心肠一挤。
纵然在昏迷,尉迟兰廷那张苍白的唇也闭得很紧。半晌,才有鲜血渗入他的唇缝里。
汲了她的血,仿佛奇迹诞生,尉迟兰廷的面上竟是渐渐有了血色。不知过了多久,他虚弱地睁开了眼。
桑洱正伏在他上方,来不及说点什么,脖子忽然被一只手从下方紧紧扼住了。
尉迟兰廷的手很大,五指内侧,尽是他自己的血,湿漉漉的。
鸦青色的暗光里,他的双眸呈现出了深不见底的墨色,冰冷得吓人,嗓音沙哑低微:“你……看见了。”
看见了什么?
看见了他是男人吗?
桑洱不是第一次与他贴近,却是第一次感受到如此真实不掩饰的杀意——或许是因为,之前都是小打小闹,她从未真正碰到他的秘密。桑洱气息战栗,鼻翼嗡动,窒息感使她下意识地挣扎了起来。
就在这时,一枚平安符从她的衣襟中滑了出来,掉到了尉迟兰廷的脖子上。
看见此物,尉迟兰廷的眼底掠过了一抹情绪,不知为何,手竟松了一下。
缓了这么一下,尉迟兰廷终于感觉到了身体中的锁魂钉有了变化,神色微微变了,盯着桑洱,松开了手。
桑洱劫后余生,瘫软在了他身边,捂住喉咙,一边咳嗽,一边喘息。
“钥匙”的效力,仿佛终于在此时释出。桑洱的太阳穴扑扑地传出胀痛感,她捂住头,在半昏半醒间,有无数电影似的画面,竞相于迸现在她脑海里。
……
潮湿的、糜黄的落叶,铺满深院的地。
廊上,一个肤色雪白、相貌昳丽的小男孩端坐在椅上。其眼型与轮廓,与今日的尉迟兰廷几乎是一个模子所刻,一看便知是幼时的他。
在他身边,蹲坐着两个年纪更小的女孩,相貌与他也颇为相似。头上扎着双髻,一派天真稚气。
这两个小女孩……就是尉迟兰廷同母异父的妹妹吗?
她们的手中都把玩着一个平安符,深红底色,金黄绣字,一面是寿,一面是福。
“哥哥!娘为什么给我们做了平安符呀?”
“这是用来装什么的呀?”
可以看出,小兰廷的身体不太好,说话声音很轻,神态却已有了为兄的沉稳:“平安符是用来祈求平安顺遂的东西。”
两个妹妹都露出了好奇的神色,缠着他,叽叽喳喳地说了好一阵子话。
这时,走廊尽头传来一阵脚步声。一个干瘦的哑奴面露难色,走过来牵走了两个女孩,还锁上了那扇小院门。
只留下了小兰廷。他却仿佛已经习惯,自己坐着看了一会儿雨,才起身进了屋子。
在昏沉间看见了这一幕,桑洱大概猜到了原因——估计是尉迟磊下了命令,不希望自己和袁平蕙所生的两个女儿与尉迟兰廷接触过多,免得留下太深的感情。
哑奴很同情袁平蕙母子,但出于对尉迟磊的畏惧,他不得不听从吩咐,尽量隔开孩子们。
不多时,画面碎裂成数块,旋转着再次重组,在变幻间,天暗了下来。
雨后,夜里泛着秋凉,起了大雾。天上那轮圆月的轮廓,也变得不甚清晰了。
慢着,圆月?
难道说今晚是中秋?
这个词在心中闪现的一刹,桑洱背后陡然冒出了寒意。她看见了房间里,小兰廷正踮起脚,伸长手臂,认真地擦拭着桌子上的灰尘。借着烛灯的光芒,他从口袋里摸出平安符,望着它出神了片刻,稚嫩的小脸上露出了几分神往。
就在这时,安静的院子里,忽然传出了“扑”、“扑”的沉重脚步声。仿佛有人正摇摇晃晃地往这边走来。
秋夜的空气不再静谧,飘起了湿润的腥味。
“砰”一声巨响,屋门忽然被人撞开。小兰廷诧异地转过头,看见门外出现了一道身影。
那是一个衣裳溅满了血的女人,披头散发,神色充满了疯狂的哀戚。下垂的右手中,拿着一把正在滴血的锋利剪子,两只眼死死盯着浑身僵硬的小兰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