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云上浅酌
“嗯?”
桑洱不明就里,拆开一看,写信人竟是原主的另一位替身。
对了,差点忘记,原主可是一个处处找替身的主儿。
青璃是一号替身,姑且就称这位为二号吧。
二号替身的名字叫周涧春,是泸曲最有名的戏楼里一个唱小曲儿的伶人,声线动人,擅长弹奏各种乐器。
在时下,伶人是一个不怎么上得了台面的低贱行当。戏楼之地,亦是五方杂处,龙蛇混杂。坐在台下的几乎都是大男人。
原主在放飞自我以后,却成了这种地方的常客。兴致一来,还会一掷千金地打赏。
三年前,原主偶然撞见了周涧春被人欺负。当时,周涧春还是一个初出茅庐的新人,他貌若好女,性格倔强,又不愿逢迎讨好客人,不知怎么的,就被一个地痞盯上了。这地痞仗着自己在附近有些势力,想逼迫周涧春跟了他。
原主见状,挺身而出,英雄救美。原因也是那一个——周涧春的嘴唇形状,生得很像秦跃。而且,周涧春衣着朴素,身材纤瘦,有一股略微倔强的清高劲儿,和秦跃刚回到秦家时的气质很神似。
自从认识了原主,周涧春就再也没有被欺负过了。他自身的条件不算顶尖,这几年并没有上位成为当红伶人,但有了原主撑腰,在戏楼里的日子,自然也好起来了。
在往年,原主生日的后一天,都会去找周涧春听曲儿。可桑洱接手这副身体后,早就把这个约定抛到了九霄云外。
周涧春等了她一个早上,都不见她现身,有点沉不住气了,于是遣了人过来送信。
“……”桑洱低头,折起信件,说:“裴渡,我临时有点事,今天就不和你一起修炼了,你自己去吧。”
计划好的事情临时被推掉,在她背后,裴渡的脸色臭了臭,忽然,一个跨步,横在了桑洱的面前。
等桑洱抬起头时,裴渡已经换上了甜甜的笑脸,咬字有些重:“姐姐这是要去哪呀?”
总不能说是“替身有约”,桑洱含蓄地说:“我去探望朋友。”
探望朋友?
很熟悉的说辞。
上一次,这个理由出现的时候,她探望的是青璃。
用绝情蛊来复仇的前提,是成功诱使秦桑栀爱上他。在事成之前,任何第三人的出现,都可能会对计划造成影响。
必须跟去盯着她才行。
裴渡暗暗地冷哼一声,表面上,说话的语气却像是撒娇,亲亲热热的:“姐姐,那这次也带我一起去可好?”
据原文所写,因为裴渡与秦跃的相似度高于任何替身,而且,他与青璃、周涧春等人都不一样,在泸曲没有束缚或牵绊,理论上是随时都可以离开的。想勾住他,不能砸钱,只能打感情牌。
所以,原主刻意维持着好形象,不愿意让裴渡发现她养了一堆替身。
这次,原主自然也不想裴渡跟去。
桑洱念着原主拒绝的台词:“不了吧,外面这么热,你在府中修炼不是更好?”
果然,如原文所写的那样,裴渡不为所动,还笑眯眯地说:“可今天我就是特别想出去逛呢。”
顿了顿,裴渡还搬出了她说过的话来堵住她的嘴:“况且,姐姐上次不是说了,你出门时,要让我随行保护你的么?”
桑洱:“……”
她回忆起了自己被“以身相许”的台词所支配的尴尬。
说出去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再拒绝就显得心里有鬼了。桑洱只好说:“那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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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乘坐车辇到了目的地。
这里也是东街的一部分,但还算是比较正常的场所。食肆,酒坊,赌馆接连,在其之间,立着一栋精美的三层大戏楼。
一路上,裴渡都懒懒地倚在车壁上,不知道在想什么。手指玩着帘布的流苏,有一下没一下地扯着。
他本以为桑洱要去之前的地方找青璃,谁知,车辇最终停在了一座陌生的戏楼前。
裴渡探头一看,一边眉毛高挑,有点起疑:“这里?”
他太熟悉市井的一切了。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正经之地。
桑洱干巴巴地笑了一声:“对。你嫌闷的话,可以四处逛逛。不用一定跟我进来。”
裴渡瞥了她一眼,回绝道:“不了,我也进去吧。”
他倒要看看,她来这里做什么。
“……”
桑洱感觉太阳穴抽疼了起来。
在来路上,桑洱已经大致猜出了系统的险恶用心。
这段剧情,肯定是为了让裴渡看清她不只有青璃一个小情儿的事实,继续夯实她的花心人设。
虽然和原主一样,不愿裴渡跟来,但桑洱担心的,并不是形象完不完美、人设是否会崩塌的问题。她早就淡定接受了这个角色被魔改成炮灰的事实。能有几个炮灰的形象是伟光正的?
桑洱真正在意的,是裴渡的好感度。因为它和打怪副本的奖励、惩罚制度,都是直接挂钩的。
而且,打怪副本的触发,往往没有任何预兆,说开始就开始。为此,桑洱只能未雨绸缪。
她也不指望能把好感度刷到八、九十,这不现实。只要这玩意儿不是负数,桑洱就谢天谢地了。起码,这代表了她不会被克扣奖励。
一想到好不容易涨到负20的好感度,等会儿不知道要跌成什么样,桑洱就无语泪流。
一踏入戏楼,桑洱就感受到了来自于四面八方的热烈欢迎。戏班的班主见了她就眉开眼笑,把她当成财神一样捧着。年轻又自诩有几分貌美的伶人戏子,对她就更是趋之若鹜,仿佛桑洱是一棵长了腿的摇钱树。
不多时,一个机灵的小厮挤过了拥挤的人群,赶了过来,点头哈腰:“秦小姐,您来啦!我们公子等你好久了。”
他故意大声说话,周围的伶人听了,都露出了一丝艳羡的神色——谁不知道秦家小姐每次过来,都是为了周涧春呢?
但今天,众人很快发现,她身后居然跟了一个陌生少年,八卦的雷达纷纷响起。
这少年相貌姣美,衣裳用的是上好的料子。抹额上的那块玉更是莹润美丽。气质、做派,都不像仆人。
来这种地方,秦桑栀都要形影不离地带着他。莫非……这位是秦桑栀的新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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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厮引着他们来到了戏班后面附楼的厢房里,屏风后,一阵略微急促的脚步声,朝这边行来。
替身二号终于露出真面目了,桑洱定睛一看。
果然长得不错。
周涧春肤色白皙,斯文俊秀,气质清冷。明明年纪比青璃大,站在那里,却有一种孤高纤弱的少年感。
骨相长得也好,是很耐看的类型。
前世作为美术生的习惯发作了,桑洱忍不住在心里品鉴了一番,暗暗点头。
如果说青璃是妖艳贱货型的长相,那么,周涧春就是小白花。
原主果真好艳福,如果不是被卷入了渣养父的恩怨情仇里,又作死把裴渡当替身,而是安安分分地过着左拥右抱的生活,大概会比神仙还快活吧。
裴渡跟在桑洱身后,一进门,就本能地扫视了四周一圈,没看到可疑的埋伏,才放心下来。
一低头,裴渡就发现桑洱在看对面的人,顺着她的目光,看见了周涧春。短暂的惊讶以后,裴渡似乎明白了什么,眯了眯眼。
那厢,周涧春好不容易等来桑洱,急切起来,步履就有些失了从容。
当他看到桑洱身边的裴渡时,笑意就微微一敛,黑眼睛里露出了警觉。
周涧春一直都知道,在戏楼里,常有人在背后骂他假清高。其实,他们也不算完全骂错人。
在早年,他确实是一个油盐不进、不愿意赔笑讨好任何人的性子。
当秦桑栀开始保护他时,周涧春本来以为,她和那些强迫他的人一样,是贪图他的身体。区别只在于秦桑栀比那些人更漂亮年轻,还有钱罢了。
结果,两年多以来,秦桑栀压根没有做什么过分的举动,每次过来,还会认真听曲儿,给他送礼物。
反倒是周涧春自己,长大以后,慢慢对她起了点不一样的心思,开始懊恼自己当初没有主动一些。但他又觉得,也许秦桑栀就是喜欢他这股清高的劲儿。所以,也不敢变得太主动,就造成现在这不上不下的状态。
本想着按原本的见面频率就很好了,但最近一个多月,秦桑栀都没有来过戏楼找他。
他和秦桑栀,还有一个持续了两年的约定——在生辰后一天,两人见面,他给她唱曲儿。
其实做什么并不重要,周涧春只是觉得,占据她生辰的后一日,会给他一种受到重视、有别于他人的优越感。
但今年这一次,秦桑栀也失约了。
仿佛是失宠的前兆。
在种种因素之下,此时,突然在桑洱身边冒出的陌生面孔的裴渡,在周涧春眼里,就显得尤为有威胁感了。
这个人是谁?
以前秦桑栀来见他,从来都不带别人的。
裴渡在市井混迹多年,早已练就了察行观色的本事。经过了青璃的例子,他很快就察觉到了周涧春那微妙的敌意——尽管周涧春比青璃会掩饰多了。
如果他没有猜错,这个伶人和秦桑栀,应该关系匪浅。
她竟然不止和青璃一人交好。
真不愧是董邵离教出来的好女儿,在这方面,一样是管不住自己的色胚。
裴渡冷笑一声,被勾起了不快的回忆,面上闪过几分恶狠狠的恼嫌。在桑洱背后,嘴唇轻微地动了动,做了几个无声的口型,似乎是骂“色胚”之类的词。
不光好色,这人的眼光也不咋地。
看上的都是些莺莺燕燕,庸脂俗粉。
让裴渡有一种微妙的不爽——他厌恶秦桑栀,但也很讨厌被不如自己的人比下去。
从小到大的经验告诉他,一个人如果三心二意,那只能代表不够喜欢。
一想到在她的心里,自己可能跟这些人是差不多的,裴渡就有了一种自尊心被冒犯了的恼怒感。
已经对他示好了,还同时吊着两个男人。
也不看看,这些人从头到脚,哪里配和他放在一起比较了?
各怀心思的三人,在桌子前面坐下。
周涧春倒酒的手法非常优雅。也不像青璃一样直奔主题,黏糊糊地靠上来。可他只给桑洱一人倒了酒,桌子上也只准备了两个杯子,仿佛在他眼里,旁边的裴渡是空气。
桑洱以为没杯子了,就环顾了一下四周,好奇道:“是杯子不够了吗?”
“啊,不是的。”周涧春掩唇,笑了笑:“抱歉,秦小姐,我以为这位是你的仆人。”
周涧春不是没有眼力见的人。他知道裴渡应该不是仆人,没有仆人会这么嚣张,直接支着腿坐在主人旁边的。特意这样说,只是为了试探出裴渡的身份。
但桑洱没有领会到他的意思,还呵呵笑了起来:“他当然不是我的仆人啊。”然后,她将杯子推给了裴渡,柔声道:“你先喝吧,我不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