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檐上春
幸好有谢家的威望在,由谢夫人亲自上门赔了谢礼,张家和别的门户便也不敢再说什么了。
只是原身本就是外地上京来的,已经不招京中贵女待见,如今这一连两场的落水事情都牵连到原身身上,她便落得了一个恶毒的名声,在京城中没少被人排挤和冷嘲热讽。
而张颖婉却是因祸得福,被绥安长公主的儿子江琛救起来之后,两人因此情投意合,没过两年便结了亲,倒是原身因着此事更加被霍娉憎恶,没少被她明里暗里的刁难。
谢夫人倒是相信原身是被陷害的,只可惜一人言轻,她说什么别人都觉得有袒护之情,根本算不得数,谢夫人回来跟谢殊讲起时也是止不住的连连叹气。
戚秋回想起原著描写此事时原身恶毒白莲女配的人设已经深入人心,还都只当是她狐狸露出了马脚,倒是没想到,原来原身真的是被陷害的。
戚秋一时有些沉默,茶盏里滚烫的茶水洒在手上,竟也无知无觉。
屋子里陷入静谧,只余呼吸声可闻。外面又起风了,烟云四散,吹波缭绕,晚霞已经落幕,明月不知不觉间爬上枝头。
片刻后,系统的提示音突然打破了寂静。
【经检测,宿主已经集够八枚原身线索回忆碎片,因长时间未选择兑换十日后线索片段便会失效,请问宿主是否选择兑换。】
戚秋这次没有犹豫,点了“是。”
【线索片段已开启,请宿主细心观看——】
*
浓重的夜晚,明月高悬,月色倾斜而下,笼罩着京城的角角落落。长街之上张灯结彩,人声鼎沸,火树银花。
井明月和原身走在街上,一人手里提着一只兔子灯,边走边笑。
若是仔细瞧,便能发现此时的京城与现在不同,陵安河东南角的甜水铺子已经关了,换成了一家卖杏仁膏的,隔壁的玉衣阁也变成了卖首饰的千金阁。
观看原身线索片段回忆的戚秋认出来,这是原著中过完年后的京城花灯节。
原身一身紫衣和井明月手拉着手沿街看起了花灯,对街上舞龙舞狮的节目更是连连驻足,头顶萦绕的烛光映照在二人身上,将脸上清浅的笑容衬托的更加恬静甜美。
热闹的人群拥挤在后,将宽敞的长街挤得水泄不通,原身和井明月夹杂在其中,还是在一眨眼的功夫被人流给冲散了。
原身好不容易挤出人群,走到一处宽敞的桥下,本想在这里等等井明月,刚一走进,却发现柳树下站着沈国公家的女儿,沈佳期。
沈佳期一脸不悦地站在石桥底下,正弯腰拍着染上灰尘的裙子,她出来一趟,银钱却被偷了,只能派下人回去取,如今已经等上半晌了。听到有人走进,她赶紧抬头看,却发现来人是原身,脸上的神色顿时便淡了下来。
虽然因着井明月的苏醒,向众人陈述是自己不小心落水,原身的名声好转一些,但因着去年花灯节的兔子灯一事,原身和沈佳期结下了梁子,至今沈佳期还记着原身故意烧毁她兔子灯后还在谢殊跟前装委屈一事,自然不会给原身什么好脸色看。
不过她倒也没说什么,只是冷着脸往一边走了走,要跟原身划清界限。原身也知道自己不讨喜,就立在柳树下,也没再往那边走。
两人静静的站着,谁也不打算开口说话,两步之遥便是热闹的长街,这边却寂静的只有风声呼啸,鸟雀啼叫。
原身本想找到了井明月之后便赶紧走,可如今半天过去了,依旧不见街上有井明月的身影。原身微微蹙眉,以为是井明月回去找她了,刚想抬步走,街上却突然乱了起来。
只听几道此起彼伏的尖叫声划破夜空,几个蒙面的黑衣人从天而降,个个手持常见利刃,一看便知来者不善!
眼前本停驻热闹的人群顿时四散开来,舞龙舞狮的队伍被冲散,街边卖艺的杂戏班子也挤着往前跑,唯恐下一秒长剑便刺到自己身上来。
小孩被吓的在街上哭闹起来,手里的糖炒栗子和糖葫芦掉落一地,因着街上的人实在是太多了,有些来不及跑的人被撞翻在地,还来不及起身,就被人后头蜂拥而来的人群踩踏在地,惨叫声撕心裂肺。
沈佳期和原身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呆愣在原地,幸好她们站的地方偏僻,人都往前面跑,倒也没往这边挤过来,不然她们身后便只有河水了。
可还不等沈佳期松上一口气,只见前头拨出刀的黑衣人左顾右盼了一下之后瞧见了这边,他们身形齐刷刷地一顿,随后径直朝这边围了过来。
原身率先反应过来,转过身撩起裙子就要跑,她身子不好,跑的却还算快,可谁知跑了没两步却见沈佳期还呆愣在原地,傻傻的不知所措。原身咬了咬牙,终是狠不下心又折返过来拉着她。
这一来一回便耽搁住了功夫。
蒙面的黑衣人跑得快,街上的行人又都躲着他们跑,给他们亮出了一条宽敞的道路,好在原身反应及时,拉着沈佳期就往对面街道的人堆里钻。
前头人山人海的,两个身材娇小的姑娘拥挤在里头,并不显眼,这么多人,黑衣人也施展不开,只好一部分人跟在后面也往人堆里挤,另一部分跃上屋檐之后跟着追。
只是原身和沈佳期都是平素养尊处优惯了的人,过了桥,又跑了几步便没有了力气,还在转身之时一不小心跑进了一个死胡同里。
眼看蒙面的黑衣人越来越近,俩人却是无路可逃,原身没有办法,只好让隐在暗处的郑朝出来。
郑朝一直暗中帮原身做事,若非此时情况紧急,原身真的不愿郑朝暴露在沈佳期面前。
可郑朝一个人也根本打不过这七八个黑衣人,趁黑衣人还没有围过来,郑朝拉着原身纵身一跃,将她安置在了左侧酒楼的廊房里。
身子还没站稳,原身趴在栏杆上,指着下面慌张不已的沈佳期焦急地说:“还有沈家小姐!”
可不等郑朝折返,跟在后面的黑衣人终于也从人群里挤了出来,拎着剑,直冲沈佳期而来!
不等郑朝翻身下去,跃上屋檐的黑衣人却是纠缠上来,为了保护原身,郑朝根本无暇顾及底下的沈佳期,不过一眨眼的功夫,人便被蒙面的黑衣人打晕掳走了。
蒙面黑衣人的见底下的人得手,便不再跟郑朝打斗,撒了一把面粉之后,便趁势逃走,身形很快便隐入进人群当中。
原身和郑朝已经明白,这帮人的目的便是沈佳期。
郑朝一脸惭愧,不等他说话,原身便一脸着急地催促道:“快去找锦衣卫和巡逻的禁卫军!”
原身跑的口干舌燥,发髻也乱了去,此时却也顾不得这些了,焦急地趴在栏杆上看着沈佳期被掳走的方向,连声催促着。
郑朝连忙应了一声,赶紧转身,还没走两步,巡逻的禁卫军便跑了过来。
巡逻的禁卫军得到消息时,黑衣人已经追着原身和沈佳期过了桥,面对人山人海的长街,禁卫军落后一步,好在紧赶慢赶之下并没有跟丢,不然才麻烦。
虽是落后了一步,但禁卫军并没有看清人朝那边跑去了。
为首那个禁卫军听到被掳走的人是沈国公家的千金急得满头都是汗,哪里还敢耽搁,一刻不停地赶紧询问:“戚小姐,贼人掳走沈小姐朝哪条街跑去了?!”
京城实在是太大了,这处又正是个路口,前后左右都是街道,虽然贼人出不了京城,但若没有个方向,还不知要找到什么时候。
万一贼人欲行不轨,那岂不是酿下了大祸,等沈家追究下来,谁也落不得个好。
原身低着头,微微地喘着气。
郑朝突然发现,原本连声催促着他的小姐此时着急的神色却是一扫而空,只低着头,半天都不言不语,像是个呆立的木偶般一动不动。
打头的禁卫军也发现了眼前的戚家小姐有些不对,还以为人是被吓着了,但为了沈家小姐的安危却也顾不得这个了,他只能连声催促着,就怕人跑远了。
几声过去,因带着着急的情绪,声音便不免大了些,原身也终于抬起了头,只是神色中带着一丝茫然,像是如梦方醒又像是混混沌沌。
顿了片刻,她在禁卫军着急的神色中抬起了手——
却是指了个完全相反的方向。
郑朝顿时瞪大了眼。
第106章 疯 大皇子
郑朝愣愣地看着原身,抿了抿唇,却没有敢说话。
打头的禁卫军统领并没有起疑心,闻言朝后面挥了挥手,便带着身后的禁卫军朝原身指的方向快步跑去。
郑朝欲言又止。
酒楼里人声喧闹,喝的烂醉的人比比皆是,许多人并没有注意到这边的情景,还在一个劲儿的起哄看热闹。
一阵清冷的风吹过,晚风带动衣裙,入秋的寒意沾染上肌肤,激起一片颤栗。
原身的神色突然变得苍白起来,她一手扶上栏杆,指尖慢慢发白。
郑朝瞧出她神色有些不对,皱了皱眉头,刚想上前,却见原身突然捂着脸,没过一会儿呜咽地哭声便传了出来。
郑朝顿时一愣。
原身的哭声渐渐变大,越来越止不住一般,她突然抬起头,一把拉住郑朝,脸上全是泪痕,“我是怎么了,我到底怎么了,我控制不住自己,我控制不住自己,我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她语无伦次地说着:“我不知道我是怎么了,为什么会突然变成了这样。我并不羡慕她们,我也不妒恨她们,我有我自己的人生,我明明在江陵的时候还好好的可一上了京城却……我不想这样的,我不想这样!”
她的手握的紧紧的,身子微微有些发抖,“我真的很喜欢那个兔子灯,但从来没有想过要烧毁沈佳期的兔子灯,也不想跟霍娉对着干,更不想害人,我只想安安稳稳过我自己的生活,可为什么每到紧要关头我就总是控制不住自己,我就像是个被人提着线的木偶,根本无法控制不住自己,我刚才并不想害沈佳期!”
她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了一般,潦草地摸着泪,“你快去找谢殊,这几个贼人是和刘刚一伙的,他们都是大皇子的人,一定会掳走沈佳期去城南的宅子,你快去请谢殊救人!”
郑朝不敢再纠结着原身方才说的话,连忙转过身,却在刚走没两步时又退了回来。
只见酒楼的楼梯上缓步上来一人,一身用金丝线勾勒云纹的玄袍将来人挺拔的身姿衬托的越发高大,他桀骜的眉眼微垂,薄唇轻抿,仅仅是面无表情的走过来便震慑住了前头耍疯的酒鬼。
来人一身的贵气,正是谢殊,他径直朝原身这边走过来。
在这场线索片段回忆里的谢殊,比往日戚秋见到的冷漠许多,那双眸子不加一丝情欲瞧着有些冰冷,显得格外不近人情。
原身缩了缩脖子,瞧见谢殊她似乎并没有很高兴,反而有些害怕的样子。
谢殊负手而立,在夜色的笼罩下,眸子更加黑沉,他静静地看着原身,顿了一下问:“人呢?”
他没问人朝哪边去了,而是直白的问人呢。
原身抿了抿唇,不动声色的往后退了一步,这才颤抖着声音说道:“城南路过南北铺子后第七条胡同进去,第二处宅子里或许会有沈家小姐。”
谢殊颔首,“多谢。”
说罢,谢殊没再耽搁,单手撑着栏杆,从酒楼上掠下。他翻身骑在酒楼底下的快马上,在一片惊呼声中,策马朝城南方向跑去。
等谢殊走后许久,原身这才匆匆的喘了一口,朝着下面烛火通明的长街,面色却依旧苍白勉强。
郑朝想起她方才说的话,有些不解又有些不知所措。
一个人为何会控制不住自己。
但原身的那句话却依旧让郑朝有些感慨,是的,在江陵的小姐虽然有些脾气,也有一些娇蛮,但从未主动害过人,到了京城之后却是……
郑朝一时之间也没有说话,和原身一前一后的站在酒楼的廊房之上。原身沉默着,风将她脸上的泪痕吹干,她眼神黯淡,看着宛如一团没有生机的死寂。
喧闹的长街人来人往,个个脸上挂着笑意,在街上漫步走着,微弱的烛光挂满整条街,此时瞅着倒也明亮。
酒楼将烛火点的通亮,原身头顶的六角灯笼在清风下微微摇晃,却始终不灭。
“这明明是属于我的人生,我却把握不住。”过了许久,原身说:“如果我生性残忍恶毒,为何又让我站在阳光下。”
秋风将这句话慢慢吹散,像是落叶一般落入泥里,浑身沾满污秽。
郑朝一时无言。
俩人都沉默着,谁也没发现对面那条街的拐角处站着几个人。
为首那个浓眉大眼,脸上还有一条疤痕。
是刘刚。
“妈的,原来郑朝那杂碎是给她卖命的!”刘刚目光阴鸷,“给我盯好他!”
街上的敲锣打鼓声突然重了一些。
*
【原身线索片段回忆已观看结束,宿主将于三秒后苏醒。】
三声钟响过后,戚秋从床上直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