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檐上春
戚秋无奈,却也不好再说什么,左右也没有别的事了,便摆摆手示意东光退下。
东光却没走,沉思了一下后抬眸试探道:“表小姐,既然知道那个书斋有问题,不如……属下通知锦衣卫,将此地方查封了事,也省的再生波澜。”
将手里的账本放下,戚秋垂下了眸子,其实她心里不是没有这个打算的,可是……
叹了一口气,戚秋说:“不可。”
东光有些不解:“为何?”
戚秋道:“既然面具人敢明目张胆的出现在书斋里一定是做好了准备,不怕我们查封。而我们若是有所行动,不仅可能会打草惊蛇怕是也会劳而无功,到时候他们若是换了据点,京城这么大,我们又上哪去寻?到时候就更不好收场了。”
东光闻言点点头倒也明白了过来,行过礼之后,转身退了出去。
东光一走,屋子里就只剩下小毛一只鸡,戚秋派水泱和山峨守在门口,吩咐了谁也不要进来后,去和系统兑换了谢殊线索回忆片段。
这还是戚秋第一次兑换谢殊的线索回忆片段,竟莫名有些紧张。
也不知道接下来会看到什么,别是一些不该看到的……
这样想着,戚秋躺回到了床上。
外面正值清晨,日光明媚,鸟雀啼叫,细碎的人声断断续续,带着早晨的喧闹。
几声倒数响起,待系统冰冷的机械音停下后,戚秋便陷入了昏迷之中。
*
谢殊的回忆片段是在一个大雪绵绵的冬日里,白雪如同柳絮一般漫天飞扬,下的密稠,糊的让人看不清眼前的景色。
京城落入一片刺眼的白中,亭榭楼阁,府邸宅子皆被盖上了一层白霜,只露出皇宫里的千禧阁上方金黄的塔尖。
谢殊刚从皇宫里出来,一身玄色衣袍穿在身,腰间系着镶嵌着玉佩的大带,罩在外面的紫色大氅勾勒着祥云纹,眉眼微冷,下颚锋利,整个人显得格外贵气冷峻。
这样的谢殊,比任何时候都要冷漠一些,眼里没有一丝情欲,让人望而却步。
他脚踩着鹿皮靴,踩着厚厚的积雪,深一步浅一步地朝前走去,没过一会肩头就落满了霜雪。
他浑然不在意,埋着头往前走,直到风雪中的呼声越来越清晰。
“谢世子,等一等,等一等!”
谢殊停下脚步,转过身去,只见皇帝身边伺候的老太监冒着风雪匆匆忙忙小跑过来,因积雪太厚,还险些摔了一跤。
见谢殊立在原地,老太监这才松了一口气,理了一下被风吹乱的服饰,喘着气上前。
待老太监走到跟前,谢殊这才开口问道:“李公公,怎么了?”
谢殊许是嗓子不舒服,声音有些沙哑低沉,落在风雪里,格外的冰冷。
老太监下意识地退后了一步,垂首敛神道:“陛下见风雪太大,特意让老奴来给世子送把伞。”
说着,老太监把手里的油纸伞递上来。
谢殊沉默着接过,薄唇轻抿,微皱的眉头始终没有松开。
见状,老太监实在没忍住上前一步,低声劝慰道:“世子的意思皇上明白,可戚家的事确实不是那么好解决的,陛下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已算是极大的宽容,不然真追究起来,谁也落不得一个好。”
闻言,谢殊的皱起的眉头却加深了一些,“戚家小姐刚一上京就遇了害,如今戚家又被人冤枉,陛下为何不查?”
老太监嘴唇蠕动了一下,想说什么又给咽下,半晌后也只说了一句:“是不是冤枉……还未可知。”
谢殊深吸一口气,脸色更加冷冽,“我已经将那伙人的供词递上,如何不能证明戚家的清白?”
老太监心里明镜一般,可眼下却不敢告知谢殊,眼见谢殊脸色越发难看,也只好低下头沉默不言了。
谢殊也不愿为难他,见状也不再说什么,拿过伞转身离去。
白雪皑皑,长风不止,刺骨的寒意让人浑身冷颤。
窸窣的脚步声越来越远,老太监这才敢抬起头。
下了一天的鹅毛大雪仍在继续,护城河已经结冰,宫墙之外除了白还是白。漫天风雪下,谢殊独自撑伞而行,紫色大氅被风吹起,他的背影高大又挺拔,放眼望去,竟成了这天地间唯一的色彩。
老太监望着谢殊的背影渐渐消失在风雪中,他叹了一口气,收回目光,讷讷自语道:“陛下怎么会不知戚家冤枉,只是……”
一道凛冽的风声呼啸而过,老太监猛地回过神,他自知失言,赶紧轻轻地打了自己嘴巴两下,也不再耽搁,转身朝皇城走去。
天地沦为一色,有些事便被埋没在了风雪之中。
第150章 审问 这个梦真奇怪
风雪如此大,街上并没有什么行人,天地白茫之下,往日尽显繁华热闹的京城今日略显荒静。
长街之上,谢殊是唯一的行人。
他撑着伞,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冷淡的眉眼微垂,抬步走在街上。他的步伐并不快,像是在沉思着什么,不知不觉就走到了锦衣卫府。
这几日刚发生了几场大案,锦衣卫府一连接手了不少罪大恶极的犯人,府上很是忙乱,纵使是新年之际所有锦衣卫也都恪尽职守,守在府上忙着手里头的差事。
见到谢殊,守在门口的曹屯迎了过来,连忙说道:“大人,属下正要去找您呢。钱御史已经关在牢里三日了,他不吃不喝,属下怕再不审讯他就要不行了。”
要说这几日京城里发生的大案,最令人想不到的莫过于钱御史这一案了,这钱御史三日前还是位朝廷官员,如今却在这一桩桩案子下成了个实打实的阶下囚。
曹屯一边在心里唏嘘,一边看着谢殊的脸色试探道:“不如……今日就提审了钱御史,这事早日了结,大人也好向陛下交差。”
谢殊顿了一下,问道:“毒药找到了吗?”
曹屯赶紧说:“已经在钱御史书房的暗格里找到了,与王大人所中之毒一模一样。”
谢殊点点头,将手里的伞收起来放在一旁,淡道:“那就提审吧。”
曹屯闻言连忙冲一旁的人挥挥手,两人一起下去准备,两刻钟后谢殊走下诏狱,见到了已经被压在椅子上的钱御史。
钱御史本名钱硕,今年四十六,邵安人士,他少年中举,当了这几十年的朝廷官员,可谓风光了半辈子,只是临到老却落得个阶下囚的待遇。
进了这锦衣卫,谁都知道,再想出去可就难了。
许是没吃过这样的苦头,钱御史脸色灰白,气息奄奄,没一会儿就要咳两声。
见状,谢殊皱了皱眉头,看向一旁的曹屯。
曹屯赶紧上前一步,低声解释说:“已经找大夫看过了,您放心,在结案之前他是死不了的。”
谢殊这才又看向钱御史,手指轻轻摩挲着椅子把手,并未直接开口。
诏狱里昏暗潮湿,只有几束火把亮着光,谢殊坐在明暗交界处,本就桀骜冷峻的面容在跳跃的烛光下更显冷冽。
谢殊这一沉默,便是半响。
饶是钱御史也不知谢殊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梗了半天的脖子稍稍放松,他轻喘两声,缓缓看向谢殊,心里打起了鼓。
进了这锦衣卫,才知谢殊的手段有多狠戾,纵使他已经一心求死,却也不免心里发怵。
深吸一口气,钱御史想要开口说什么,张了张口,却是一连串的咳嗽。
谢殊这才敛下神色开口,他嗓音淡漠,开门见山道:“你府上的管家已经招供,那群毒贩子也已经指认了你,毒药也在你的书房被找到,你还在硬撑着什么?”
说罢,谢殊挥了挥手,钱府的管家就被带了进来,跪倒在地。
钱御史猛地咳了两声,看着跪倒在地上不敢抬头的管家冷笑一声,他没多说什么,缓了半天后只道:“我已经承认王楚清就是我所杀,谢大人尽可去结案,还有什么可问的!”
钱御史杀了王楚清,这话放在以前定是没人信的。这两人一个在京城当差,一个在襄阳城当差,彼此之间也并无任何交集,若说谁谋害谁岂不滑稽。
可偏偏这事还就是真的。
曹屯查看着手里的卷宗,一阵唏嘘。
一月前王大人在家中暴毙,经仵作检查发现为中毒而死,凶手一直没有抓到,本以为这将成为一个悬案时,今年年底清查狱卒时,竟牵扯出了此事。
这件事的起因是一户人家状告无赖,而那个无赖正是钱御史府上管家的儿子,那管家的儿子借着钱御史的名头在外面作威作福,因看上了那户人家的小女儿强抢不成而动手伤人。
其实这本还不算是什么大事,关上几年也就了事,但那管家的儿子却慌了神,为了求钱御史帮他,而拿钱御史买毒药的事情威胁他。
原来钱御史在黑市上买毒药的时候正好被这管家的儿子看见,还为了日后拿此事威胁钱御史而掏银子买下了店家的记账单子。
如今他即将面对牢狱之灾,为了保全自身,便在临被关押前找到钱御史将此事抖落了出来,威胁钱御史若是不救他,就要将此事捅出来。
钱御史见状不妙,为了此事不被暴露,便想要痛下杀手。
可那时候管家的儿子已经被关进了大牢,为了此事万无一失,钱御史只好买通狱卒。
而那狱卒却是留了一个心眼,他收了钱御史的银子,却还不忘去管家儿子那里套话,得知了此事之后虽没有声张,但却将管家儿子买的那张记账单子给留在手里。
今年年底奉陛下的命清查各个狱卒,而那个狱卒因贪污受贿而下了狱,为了将功折罪,便将钱御史这事说了出来。
朝廷官员自私买卖毒药可谓是不小的罪过,而最让人心惊的是,在经过排查之后发现钱御史一共购买了四份毒,如今府上却只剩下了三份,还有一份竟不知所踪了。
这自然是要彻查的。
在经过一系列顺藤摸瓜之下,钱府的管家也做了证人,钱御史毒害王楚清的事自然就暴露了出来。
钱御史下了大牢,面对铁证倒也不嘴硬,只是……
“你为何要毒害王大人,你与他无冤无仇,为何要对他下手?”曹屯问道。
这才是陛下和锦衣卫想知道的。
这两个人并无交集,也无利益纠纷,钱御史好好一个朝廷命官为何要冒险杀人?
钱御史深吸一口气,闭上眼,一字不发。
为什么?
还能为什么!
明明可以让王严出手,偏偏要让他动手,把他当废棋用,不就因为那两千两!
他那两千两银子的事瞒不住了,就干脆榨干他最后一丝利用价值!
可恨他现在才想明白,但却已经为时已晚。纵使他现在心里清楚,却也不敢开口,不然他一家老小都要保不住了。
除了闭口不言,他再无他法。
见钱御史这副闭口不言的样子,曹屯一时有些头疼。每当问起这个问题时,钱御史便是这样一点都不配合,刑也用了,却怎么也不开口。
曹屯下意识地扭头看向谢殊,想看看谢殊怎么说。
可一转头他却发现谢殊眉眼微垂,眉目紧皱,也不知是在想什么。
曹屯欲言又止。
他已经发现,谢殊今日心里藏着事,心思根本不在此事上。果然,不等他主动开口询问,谢殊就突然站起身走了出去。
曹屯一愣,连忙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