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檐上春
京城之中风云变幻,突逢骤雨,大风四起,豆大的雨水噼里啪啦的往下落着,砸在屋檐瓦舍上,只听轰轰隆隆的雷声响个不停。
已至深夜,锦衣卫府依旧点着灯,府内外烛火通明,放眼望去偌大一个京城,犹如深海中的灯塔,竟是这暗夜里唯一一道光。
谢殊脱下蓑衣,摘下斗笠,风雨打湿他的眉眼,极白的肤色下眉眼因寒冷的雨水透着两份冷戾。
今日这雨下的特别大,又来得格外突然,轰隆隆的雷声自天边炸响,像是要给天捅出个缺口一般,听的人胆战心惊。
因为最近抓的人太多,诏狱里已然是放不下了,只好将一部分抓来的人放到了刑部的牢狱之中,谢殊刚从刑部的牢狱里赶过来,曹屯赶紧围了过来。
“大人,刘川已经安全运送到了府上,一切安置妥当。”风雨太大,曹屯只好扯着喉咙说。
自吴哲被抓之后,刺杀刘川的人也少了很多,刘川的身子也好上一些,故而脚程便快了许多,紧赶慢赶,今日终于将刘川送到了锦衣卫府上。
话刚说完,曹屯便看见几个相熟的锦衣卫被押着走进来。
“这是……”尽管心中有了猜想,曹屯还是不免有些愣神。
赵生厌恶地看着那几个被押着的锦衣卫,说道:“这些人背叛锦衣卫,想要放罪犯出去,被我等抓了个正着。”
这就是谢殊明知锦衣卫里有内奸,却迟迟没有动手的原因。
他在给他们动手的机会。
就如同今日这般。
官职大大小小的十二名锦衣卫一同行动,想要将部分罪犯救走,救不走的都杀死,奈何谢殊早有防备,让赵生等人埋伏起来,最后将其一网打尽。
谢殊问:“可知道他们想要救走的那些人都是谁了吗?”
抓了这么多人,审问起来也是个问题,但这些锦衣卫企图救人却是给他们指了个方向。
能要埋藏在锦衣卫里的内奸救出的人一定十分重要,不然幕后之人也不会冒这个险,宁愿舍弃这些锦衣卫内奸,也要出此下策。
赵生道:“除了六个已经在重点审问对象里的,便还有一个芙蓉书斋的掌柜和玉春楼的掌柜。”
那六个重点审问对象是玉红吐露的,能吐干净的都吐得差不多了,案件陷入瓶颈期,如今这批锦衣卫内奸正好撞上来,让本僵持的节骨眼有了新的突破。
雷声还在头顶轰隆个不停,谢殊安顿好了刘川,马不停蹄的开始审问这两个人。
这两个人都是硬骨头,开始什么都不愿意说,但骨头再硬也远远没有锦衣卫的刑罚硬,用了刑之后,什么都招了。
尤其是那位芙蓉书斋的掌柜的。
掌柜的名为单全,今年四十六岁,杨安人士,十一年前到的京城,芙蓉书斋的宅子便是他自己个儿的。
他最先扛不住,一边忍着身子上的剧痛,一边说道:“我、我本是一个普通的商人,但我祖母是周国女子,后来玉全帮的人联系到我,我本不想替他们办事,但他们拿捏着我的家人,我不得不从。”
他断断续续地说:“我听从他们的吩咐,从杨安上到了京城来,一直埋伏在京城,前几年,他们给我银子,叫我开了这家书斋,替他们暗中传递消息。”
赵生沉声问:“向你发号施令的人是谁?”
单全强忍着痛疼,咬着牙说:“是、是玉红……”
一旁炭盆里的火焰嘭的一声窜得老高,炽热的火焰在这个雨夜里烧的火红,像极了跳脱黑暗的黎明。
“不说实话。”谢殊叩了叩桌面,淡淡道:“继续用刑吧。”
“别,别!”
单全急促地说:“我说的都是真的,我确实在玉全帮所有事都是听玉红姑娘的安排,这字字是真啊大人!”
谢殊不为所动。
眼看烧的铁红烙印就要放在身上,单全终于是忍不住开口,“还、还有!”
赵生大怒,“还有什么,你还不老实交代,进了诏狱还想隐瞒,你是想要多吃点苦头吗!”
进了诏狱找么多天来,单全吃的苦头不少了。
他苦涩的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我来了京城之后,不知是不是有人知晓了我的身份,便想要收买我替他做事,不仅许诺我黄金万两,还、还答应救出我被扣押的父母,我便……”
单全咳了一声后说:“那人让我帮忙监视着尚宫燕和玉红的一举一动,并且也安插了人手在书斋里,因着玉红等人对我十分信任,便也没有发现,所以这处书斋不止是玉全帮的一个据点,也是、也是那人的据点。”
赵生猛地站起身来,眼皮直跳,顿时只觉得血气上涌,感觉自己马上就要摸到了真相,连忙询问,“那人是谁?!”
单全抿了抿干燥起皮的唇,深吸一口气,强忍着身子的颤栗,这才说道:“是、是……”
“是荣郡王……”
单全的声音很小,但在这安静的诏狱里显得尤为清晰。
天边一道闪电划过,透过天窗,将阴暗的诏狱照的明亮一些,也照出众人错愕的脸。
随后一道闷雷响彻天际,轰轰隆隆的声音宛如在耳边炸响,惊得众人眼跳心慌。
东昨是踏着雷声快步跑进来的,他摘下斗笠,气喘吁吁地走到谢殊跟前,急声说:“大人,我们在尚宫燕和王严居住的静安寺民宅附近找到了面具人,将他抓捕之后,我们从他身上发现了这个。”
说着,东昨将手里的纸条递给了谢殊。
还来不及松上一口气,谢殊展开纸条一看,只见纸条上写着——
“他们要动手了。”
谢殊顿时眼皮一跳,心莫名的慌张了起来,他抬起眸子,沉声问:“这是面具人递给尚宫燕的纸条吗?”
东昨点点头。
不知为何,谢殊心里顿时不安了起来。
他咬了咬牙,刚要站起身,只听诏狱外面传来一阵响动,随后东光推开守在诏狱门口的锦衣卫,快步闯了进来。
他一身寒气,也没穿蓑衣,被雨水浇了个湿透,神色慌张地跑进来,顾不上这一身的雨水,见到谢殊就赶紧说:“世子,出事了!”
谢殊顿时眼皮一跳,“怎么了!”
东光抬起头来,深吸一口气,却还是稳不住气息,颤抖着说:“皇宫侍卫包围了谢府,声称戚家贪污犯事、说要带走戚小姐!”
惊雷在天边再次猛然炸响。
第186章 那又怎样 谢大人,你想抗旨不尊吗
如鼓点般磅礴的雨点哗哗啦啦的落下,一道闷雷从天边炸响,轰隆隆的打雷声划破天际,夹杂着雨水的大风将花枝青树吹得摇摇欲坠,本就是深沉的黑夜,乌云黑压压的挂着,遮天蔽月,瞧着已是风雨已至。
漆黑的夜里,因这时不时劈下来的闪电和震耳欲聋的打雷声而让人胆颤不已。
气氛犹如紧绷的直线,格外紧张。
谢殊冲出诏狱,豆大的雨水密密麻麻的砸在他的身上,将他浇了个浑身湿透。他却顾不得这些了,头一次失了分寸,撇下身后众人,不管不顾的快步朝府外走去,素日里来冷淡的面容上罕见的出现了堪称慌张的神色。
东光和曹屯快步追了过来,两人刚想说话,在这摇曳的风雨中便听谢殊急声道:“去将别院里关押的玉枝和锦衣卫里的玉红、刘川带到皇宫门口,在那里等着我!”
谢殊的声音很急,随着雷声响起,显得格外紧绷。
东光和曹屯脚步一顿,此时也来不及多说什么,赶紧拱手应是。
谢殊头也不回的阔步出了锦衣卫府,正好一位锦衣卫外出归来,刚刚下马,看着谢殊拱手道:“谢大人……”
不等那人说完话,谢殊劈手夺过马绳,那位锦衣卫身子都没站稳,便看到谢殊翻身上了马,马鞭快速的狠狠落下,棕色大马便像箭一般冲了出去。
马蹄踏碎落雨,骏马随着激昂的雷声飞驰的朝谢府跑去。
天边闪电劈下来,短暂的照亮这个漆黑浓重的夜晚,不过眨眼的功夫,谢殊的身影便消失在了这风雨泼洒的街巷。
已至深夜,正处宵禁,街上寂静的很,乌压压的皇宫侍卫在浓重的夜里如潮水一般涌来,冒着大雨包围了整个谢府。谢府门前的灯笼在风雨漂泊中摇晃,昏暗的烛光在这泼墨一般的夜里显得格外凄凉。
皇宫侍卫来势汹汹,这般阵仗自然惊动了谢府的左邻右舍,碍于宵禁,不敢出来观望,只是将大门开出一个小口,隔着门缝往外望。
还是宁和立大胆一些,也不管是不是宵禁,披着外衣直接开了门走出来,见侍卫包围了谢府,顿时脸色一沉,也顾不上撑伞了,扯着喉咙问:“袁大人,您这是做什么!”
为首的袁杰并没有说话,板着脸,等谢府的下人将门打开后,带着人径直闯了进去。
谢夫人和谢侯爷刚歇下没多久,突然闻此骤变,皆是一愣,赶紧穿上外衣,撑着伞走了出来。
雨势太猛,噼里啪啦的打在伞面上,动静大的惊人。
“谢侯爷。”见到谢侯爷,袁杰这才停下横冲直撞的步伐,微微弯腰,拱手道。
谢侯爷看着从门外涌进来的皇宫侍卫,沉了沉脸,问道:“袁大人,为何深夜闯我谢府?”
袁杰倒是丝毫不慌,沉声说:“戚家贪污受贿,还有人状告戚小姐杀害钱御史,臣奉陛下之命前来捉拿戚家小姐。”
谢侯爷和谢夫人脸色一变,纷纷傻了眼,“你说什么?”
袁杰便又复述了一遍,沉声道:“这是陛下的旨意,还请谢侯爷和谢夫人将戚小姐带出来,好完成陛下所命。”
“这、这……”谢夫人看向谢侯爷,浑身直颤,实在是不敢相信,“这怎么可能!”
谢侯爷也道:“这……是不是搞错了,戚家乃是朝廷忠臣,怎么会跟贪污案搞在一起,而且秋儿、秋儿又怎么会杀害钱御史,这都什么跟什么!”
“此乃陛下旨意,若真有冤情,也请谢侯爷先让臣把戚家小姐带走。”
这被带走,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万一被抓进大牢,戚秋一个姑娘家还能活吗!
谢夫人脱口而出,“不可!”
袁杰的脸便沉了下来,“谢夫人是想抗旨不尊是吗?”
谢夫人咬了咬牙,谢侯爷刚欲说话,一旁拐角处突然响起一阵脚步声,众人抬头望去。
戚秋的身影随之出现。
只见戚秋梳妆整齐,撑着伞走了过来,即使听闻自己要被抓走,她神色也不见丝毫狼狈,镇静的走上前来。
“秋儿!”谢夫人也不顾打伞,赶紧扑了过来,一把将戚秋护在身后,也来不及想为何戚秋如此镇静,警惕地看着袁杰,唯恐他上前将戚秋带走。
戚秋扶着谢夫人,抿了抿唇。
她之所以这么镇静,是因为现在还在响起的系统警报声。
【戚家一事提前败露,宿主危险,请尽快努力自救!】
【戚家一事提前败露,宿主危险,请尽快努力自救!】
【戚家一事提前败露,宿主危险,请尽快努力自救!】
……
一道道加红加粗的系统提示自三刻钟前就开始激烈的响起,那时候皇宫侍卫甚至还没有登门,直接将睡梦中的戚秋吵醒。
戚秋醒来之后,听着这系统警报声,甚至都来不及慌张,握着手,尖利的指甲戳进手心,她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系统给出了两个选择。
立马收拾软细逃跑和继续留在谢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