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檐上春
睁开眼,昏黄的烛火并不晃眼。
谢殊本想坐起身喝口水,可身上躺久了身上没有力气,他也就没再多动。
知道外面夜深,没有守着的人,谢殊本想等一会儿身上有了力气自己起身去倒茶,就觉得床边有东西蛄蛹了一下。
谢殊低头一看,顿时愣住。
只见戚秋圆圆的脑袋趴在床上,梳得整齐的发髻已经被折腾的有些乱了。
戚秋的眉头皱着,合上眼像是睡了,又像是没睡。
谢殊一下子就明白了过来。
这座府上都是一些老人,说是伺候的下人,其实是被谢殊放在这座别院养老的。
年纪都大了,老眼昏花的腿脚也不灵光了,照顾他的活只能交给戚秋了。
这冬日的夜里本就凉,屋子里虽然烧着炉火,却也暖和不到哪里去,戚秋身上只披着一件衣裳。
戚秋趴在床边,谢殊也不敢动,望着戚秋却出了神。
过了半晌,蜡烛晃了几晃,谢殊才回过神,看向戚秋。
戚秋肤色白,较好的面容上显疲倦,眼下还有一圈乌青,可见是这两日没少折腾。
谢殊抿了抿唇。
屋子里太闷,窗纸太薄,隐隐能看见外面的一轮明月。
谢殊不敢再去看戚秋,盯了一会外面的圆月之后,终是有了力气。
许是这场热烧的谢殊头脑恍惚,等谢殊想要撑起身子坐起来时,才想起应该叫戚秋先回去的。
可他刚轻轻动了一下,戚秋就醒了。
谢殊觉得自己真是病了一场,脑子都不清醒了,戚秋醒来的那一霎那,他竟是下意识地躺了回去,闭上眼。
虽然闭上了眼,谢殊却能清晰的感受到戚秋从床边直起了身。
许是愣了好一会,旁边也没什么动静。
就在谢殊刚想睁开眼的时候,身前却投下一片阴影,瞬息间一道温热的呼吸便凑近了一些。
戚秋趴在谢殊跟前,隔了一些距离,在盯着他瞧。
谢殊的身子猛地一僵。
随后,他听见戚秋郁闷地说,“没醒,果然是在做梦。”
说着,戚秋半拉身子便重坐了回去。
不等谢殊松上一口气,一双软若无骨的手便敷在了他额上,微微有些发凉。
谢殊喉结上下一滚。
好在房间昏暗,戚秋并没有看见。
戚秋的手并没有停留在他额上多久就收了回去,须臾间谢殊只觉床边一塌。
戚秋又趴了回去。
紧接着,一道闷闷的,小小的声音在寂静的屋子里响起。
戚秋的声音带着微微压抑的不安,她小声说:“表哥,你又丢我一个人。”
第41章 北风起 双双被困别院
这处别院虽然不大,前后望去只占了山腰的一个小角,但胜在景致好。
处在半山腰处,于这冬日里,站在阁楼之上,推开窗户便是素裹银装的千里冰封之景。
湖上的游廊水榭里,此时正烧着炉火,谢殊和戚秋两人坐在里头,一个品茶一个看书。
可戚秋哪里是能乖乖坐着品茶的性子,一会儿就要放下茶盏,起身去看看外头瞅瞅。
倒是谢殊握着一本古书,坐的四平八稳。
戚秋往火炉边放了两三根甘蔗烤着,望着外面的飘飘扬扬的岁寒大雪,又忍不住叹了口气,“这雪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下来。”
雪已经下得厚实,一脚踩上去能陷下半个小腿。
山上的路自然也被雪堆住,路走不通,尽管谢殊已经醒了两日,他们二人还是被迫待在这半山腰处的别院里回不去。
“表哥,你说这雪什么时候会停下来?”戚秋眼巴巴地问。
闻言,谢殊放下书,扫了一眼外面的冰天雪地说:“至少这两日应该是不会停的。”
外面的雪下的猛,瞧那劲头也知道这两日停不了。
戚秋心里明白,却仍是不死心,“那可有别的下山路?”
谢殊摇摇头,复又不解,“府里那边我已经找了借口搪塞过去,你不用担心,为何还着急回府?”
刘刚的事,怕他还有同伙留在京城,为了保护戚秋的名声和安全,不能说于人前。
而谢殊和戚秋一男一女同日出府,又于同日不回府上的事,为了避免别人说闲话,总要找个说辞应付过去。
谢府那边,因着先前戚秋已将过几日要去庄子帮谢殊拿账本的事告知刘管家,所以眼下可以先用此事搪塞过去。
谢殊这边就更不用说了,一句去魏安王府上做客几日,便可敷衍过去。
明明两头说辞已经想好,谢殊不明白戚秋为何一直忧心忡忡的闷闷不乐。
莫不是……
谢殊稍顿,刚要开口解释,就听那边戚秋闷闷地说,“再过两日就是你的生辰了,若是不能回去,你的及冠礼怎么办?”
谢殊一愣,随即淡笑道:“那些都是不打紧的事,及冠礼生辰前后三日都能办,应该来得及。”
戚秋拨弄着火炉里的木炭,“可是生辰只有那一日,若是错过二十八日,再过生辰就没那个意思了。”
闻言,谢殊食指弯曲,正漫不经心摩挲着书面的手一顿。
看着前方的鹤形立灯,谢殊沉默下来。
再抬眸时,谢殊深深地看了戚秋一眼,才道:“或许还来得及。”
话虽如此,可外面大雪纷纷,仍不见停歇。
戚秋操心完谢殊的生辰,又开始担心京城局势。
炉火噼里啪啦的响着,她把那日刘刚说于她听的话讲给谢殊听,愤愤道:“他们竟敢真的烧死人。”
谢殊摇摇头,“京城着火的时候,我刚刚出城,虽不清楚火势但也问过傅吉,并没有烧死人,不然他们几个锦衣卫也出不了城。”
戚秋犹豫了一下,向谢殊打听,“真的是锦衣卫放的火吗?”
谢殊身子背对着窗外的明亮,他微微侧目,看向窗外,脸上不见喜怒。
不等戚秋再问,就听谢殊解释说:“因是新年前后,禁卫军巡查的严,发现着火时便立马赶到,到城南那几处宅子时正好遇上纵火之人逃跑,便当场拿下。”
戚秋说:“是锦衣卫的人?”
谢殊点头,“还是在锦衣卫办差三四年的人,虽职位不高,但确实是个面熟的。”
戚秋在心里咂舌。
这刘刚的幕后之人到底是谁,竟然连锦衣卫都能安插人手进来。
谢殊扫过戚秋,顿了顿,多说了一句,“幸好禁卫军救火得当,若是再晚一步恐怕就真要烧死人了。”
谢殊知道戚秋绕这么一大圈,就是想知道锦衣卫为何没有按魏安王说的那样及时赶到,便主动开口解释说:“民宅着火,外面围了不少百姓,纵火那个锦衣卫又穿着锦衣卫的官袍,被禁卫军押回去的一路被不少百姓看见,为了安抚百姓也为了少生事端,陛下便下了一道围锦衣卫府的圣旨。”
“王爷得知此事,只好进宫面圣向陛下禀告此事,这一来一回便耽误了时间。”
戚秋心中一紧,“皇上也知道此事了?”
谢殊垂眸,“君王面前,不能有所隐瞒。”
眼见戚秋沉默下来,谢殊抬眸抿了抿唇,刚欲张口,别院的管家就一溜烟儿的跑了进来,“公子,药已经煎好了。”
谢殊即使身子好,这场毒发有惊无险很快就醒了过来,但这两日却是汤药不断。
戚秋一闻到这药味,心里就充满愧疚,站起身眼巴巴地看着谢殊喝完药。
等管家收拾了药碗出去,戚秋移到谢殊跟前,低着头小声道:“表哥,对不起,因我连累你毒发。”
谢殊一愣,随即轻扯了一下嘴角。
谢殊笑与不笑时还是有很大的区别。
谢殊生的冷淡桀骜,不苟言笑时很是唬人,笑的时候这双眉眼的冷淡薄意也不会减退,可面上却平白添了一份温和。
谢殊轻笑道:“我中毒也不是你害的,此番救你更是应该,何来连累一说。此次你九死一生,若真论起来,我身为锦衣卫应该向你道歉才是。”
说罢,谢殊逗她,“表妹,你此番话是不是就是在暗示我?”
戚秋弯了眸子。
戚秋离得近,那张芙蕖一般的面容就在眼前,笑意晃眼,让谢殊不由得回想起了昨日……
轻咳了一声,谢殊喉结上下一滚,又垂下了眼。
戚秋也没在说话,而是想起了后头的原著剧情。
按照这个时间点,等谢殊过了生辰,应该很快就要忙起来了。
原著上写,谢殊被皇帝调去京郊大营练兵之后,他手里的差事就被魏安王尽数交给了他的副将。
魏安王这些年手里的权利被放出去不少,仅剩一个锦衣卫还能当家做主,但这些年谢殊在锦衣卫里立功无数,职位也越升越高,不少传言都道谢殊要不了多久就会接手锦衣卫的。
魏安王听得多了,心中不免隔阂不悦。
他手里就剩这点有用的差事,若再被分出去,那就真成了个闲散王爷。
魏安王自陛下登基便风光不断,如今若真是要做一个闲散王爷怎么会乐意,所以这个锦衣卫那怕就是谢殊这个外甥也不能染指。
借此机会,魏安王想要削弱谢殊手中权力,将锦衣卫牢牢掌握在自己手里。
魏安王虽然不至于针对谢殊,但他手下的副将却是个不安分的,又有魏安王在他身后不动声色的为他撑腰,这副将行事自然更是无所顾忌。
虽然后来这个副将被谢殊收拾得很惨,但现下谢殊中了毒,又因毒发身子不好,戚秋就怕会因此而耽误谢殊。
这样想着,戚秋却不能多说什么,只能盼着主线剧情不会因为她而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