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明早早晚
荣简撑着船舱的外壁站起身来,把舱门拉开,对方拿了托盘,和一个竹编的篮子,荣简粗粗一看,里面放着的便是绷带和其他一些药膏。
女侍卫比她高上半个头,此时却谦卑地低着脑袋:
“郡主,属下知您医术高明,但这人身份低贱,要不要等到下一个码头,再叫一个医师上来瞧瞧?”
荣简犹豫几秒:“不必。”
她之前理清了思绪,既然那宰相能知道她藏匿的地点,说明她这方有人泄露了消息,此时,除了身边这几个从小跟到大的侍卫,就连随行的人中,她都不敢轻信,更别提外来者了。
女侍卫没有再多言,干脆地行了一礼,便后退一步:
“属下继续去查宰相府与‘步光’的变故。”
荣简简单地点了点头,便重新拉上了舱门。
在她身后,暗卫的动作一动不动,像是对于来人没有半分好奇。
等到荣简亲自把那两碗粥放到他面前的时候,对方的眼睫才微微颤动了几下。
荣简只当看不见,她确定对方看着自己的时候,才说道:
“先喝粥,喝完我给你上药。”
她看着对方一动不动的模样,忍不住加了一句:“没下毒。”
说完这话,为了让眼前重伤的暗卫放下一点戒备,荣简刻意自己先拿起了一个粥碗,小心地吹了两下,便开始吃了起来。
粥是最简单的青菜粥,内里倒是放了什么提鲜的虾米,可米粒粗糙,似乎因为火候不够的缘故,半生不熟,吃上去也并不怎么样。
不过荣简也知道,在这样的船上,能吃上这样一碗热粥,已经是极为难得的事情了。
她三两口把那碗略有些稀薄的粥干了个干净,这才觉得肚子里暖洋洋起来,她满足地侧头看向步光那里。
对方看着她的动作,眼神似乎都因为粥带来的暖意而微微亮了一些,但他却不做动作,另一碗粥依旧放在他手边的位置不动。
荣简下意识地皱眉,刚想催对方吃下这点米食,船舶却像是迎来了一个波浪,一下子颠簸不止。
荣简刚满的胃都感到难受,她只能猛灌了两口清水,才看向那方的步光:
“你没事吧……”
她还没反应过来,眼前的暗卫却已经以惊人的速度窜进了船舱的角落里。
荣简没掌握好平衡,又为了避开他,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她龇牙咧嘴地起身:
“是不是反胃啊……”
密闭的空间之中,她听到了像是呜咽又像是呕吐的声音。
荣简心道不好,赶紧上前几步。
苍白的暗卫再不面无表情,他的脸上写着惶恐,看向了那方的荣简,像是在和什么看不见的东西挣扎一般,他反复摇着头,嘴里反复呓语着古怪的读音。
荣简也顾不得别的了,这时候一把拉住对方的胳膊,让摇摇欲坠的青年借力站稳,顺势就看到了刚刚青年呕吐的地方。
那里没有秽物,只有一滩滩近于黑色的血液。
第114章 耳聋暗卫步光02 像小狗一样。……
崔荣简原身的生母是一届医女, 与王爷一见钟情,又把自己毕生所学,都教给了自己的独女崔荣简。
但她实在去得太早, 即使‘崔荣简’再怎么好学勤奋, 也只把对方的医术学了个皮毛, 好在小姑娘一心想要继承母亲的遗志, 从小到大医书都不离手,由此才能套上之后的‘江湖神医’马甲。
现下, 她想去探探步光的脉络, 倒是有些困难。
那方的暗卫自从吐血了之后,整个人的精神状况就不太稳定, 他一直尝试着往更角落的地方躲过去, 即使荣简再怎么放缓说话的语速, 他都像是听不见了一般。
荣简抓着对方的手臂, 却发现那方凉得突兀,她试探着把对方往自己这里带,青年的身体僵硬着,却还能不忘挣扎。
到最后, 荣简的耐心耗尽, 又害怕青年连番的挣扎会伤害到他自己,只好直接一把扣住了对方的手腕, 以巧劲把对方往自己身体带, 又一手几乎不容抗拒地拿出随身的帕子,给他擦干净嘴角的血迹。
青年的身体因为恐惧而颤抖, 被她往身边带的时候,却连反抗都不会。
荣简的指甲不由自主地掐进了手心的软肉之中,看着在自己怀中僵硬着的青年, 她皱眉。
在原著之中,对方在宰相府,在成为最厉害的暗卫‘步光’之前的剧情,都被用一句轻描淡写的‘他受了很多苦难’所带过。
但荣简能从对方身上层出不穷的旧伤以及这应激一般的反应之中,明白‘苦难’的分量。
她可以摸到青年崎岖的骨头,能感觉到他在这样一幅骨架之下,近乎骨瘦如柴,那骨头被打断后又重新构建。
荣简不曾尝试过那样的疼痛,甚至想象不出来那样该有多痛。
她只能忍住自己微酸的鼻尖,小心翼翼地去碰对方的耳朵,喃喃自语:
“这些年来,你受了好多的苦。”
青年在她怀中一动不动,荣简便扣住对方的手腕。
号脉能得出的结论有限,但也足够能让荣简知道对方气血亏空多时,身负重伤,现下没有直接失去意识,都可以说是一届医学奇迹。
荣简轻叹了口气,慢慢悠悠地把刚刚情急之下用来束缚住对方的手伸开,给予对方更多的空间。
她拉住了青年的手——
不是十指相扣的那种握法,而是简单的,尽可能地把对方的手握在自己的手心之中。
她小心翼翼地尝试着牵引着对方,用手上的温度,把青年的每个指节都揉搓得温暖起来,感受着对方身上的战栗,紧接着,这才在对方有些迟缓的跟随之下,带他来到了船舱中的床榻之上。
在看到床榻之后,青年的表现却显得有些茫然。
他看了看荣简那方,又看了看柔软的床榻,像是做错了事的孩子,嘴唇嗫嚅了几下,却没有发出声音。
荣简冷静地让自己的嘴巴对向光亮的地方,青年此时憔悴得厉害,但却稍稍清醒了一些,他拼命压下刚刚的惶恐,眯着眼,意图在这个时候看清荣简的意思。
荣简感觉到了对方的着急,只能在心里叹了口气,这才把对方的手拉过来,用动作表示出了自己的意思:
‘躺下来。’
步光的动作缓慢,荣简也不急,等着他像是试探般地坐在床榻的边沿上,她才站起身。
她发现,自己离开床铺的瞬间,那方的步光的动作倒是顿了一下,他看向自己这边,谨慎又小心,仿佛荣简去拿的不是一碗粥,而是一根被炽热烧黑了的火棍。
荣简自然感受到了对方的小情绪,她只当做没发现的样子,把那方只剩下一星半点余温的粥拿了过来。
步光一动不动地坐在桌前,倒是荣简停顿了几秒,这才选择不坐在步光的身边,而是把另一边的椅子拉过来,紧靠着床榻。
她能很明显地感觉到,在她自己主动拉开距离之后,那边的步光看上去稍稍轻松了一些。
但确实只是‘稍稍’,他依旧近乎刻板地压制住了自己的呼吸声。
以至于就算他面上,看上去呼吸急促得几乎要喘不过气来,但其实,在空气之中,荣简却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她突然产生了一个极其怪异的感觉。
明明步光在她面前,虚弱无力,但同样生机勃勃地靠在床榻上,可房间里,好像只有她一个人一样。
荣简把这样怪异的情绪往下压,这才举起了手里的粥碗给步光看。
虽是清汤寡水,但上面飘着的几片菜叶,那绿色也是喜人的。
荣简小心翼翼地用勺子搅动了一番手里的粥,转而道:
“你喝。”
她发现,即使之前步光告诉她,自己会读唇语。但是,在对方极度紧张的情况下,别说读唇语,他似乎连逃跑都能忘记。
所以,荣简尽可能地把自己的意思浓缩起来变成三两个字不等,让步光能最快最简单地理解她的意思。
可这一次,荣简看着步光的眼神,看到对方的眼睛顺着她的话语,朝向了她手里的粥,但却没有半分要接过去的意思。
荣简停顿了几秒,试探着伸手,把粥放到了对方放在胸前,垂在那方的两手之间。
下一秒,幸亏荣简眼疾手快,才避免了对方没拿稳粥而直接倾倒的惨剧。
荣简下意识地皱眉,却能感觉到自己扶着的两只手中,对方颤抖的幅度明显加大。
小姑娘这才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一样,她快速地把粥放在一旁,一边又点亮了一根烛火,一边把对方两只手捧在手心里。
她这才发现,青年的两只手的手指,似乎都断了。
其中的小拇指更加可怕,呈现出了一种骨头外倾的模样。
荣简看着对方的两只手,一时间竟然觉得自己的大脑变得空白起来。
她毫无征兆地回想起,自己刚刚,因为觉得对方手实在太冷,由此想要把他一个一个指头搓暖。
那个时候,青年的颤抖明显加剧。
但是,荣简却以为对方是不习惯他人的接触,所以才……
荣简张了张嘴,看向那方的青年,对方的眼眸黑得吓人,仔细往里面瞧,却像什么都看不到一样。
她凝视着对方半晌,脑子快速地划过类似于‘疼吗?’‘谁做的?’这样的无效问题,一个一个被她否定之后,她才近乎固执地开口:
“你为什么要救我,步光,你认识我吗?”
她终于在短暂的失败后明白:
‘步光’是多么好的一把名剑,他被自己的主人驯服得已经忘记了自己作为人类的本能,对于疼痛,他明明还会害怕,却不会讨饶或者躲避,而对于自己咳出来的血污,他的第一反应不是紧张自己的身体,而是害怕这些血污所造成的的麻烦,由此,才会紧张得如同陷入梦魇。
而现在,荣简甚至找不到任何的突破口。
她毫不怀疑,如果自己没有发现对方的手指有问题,那青年可以直接熬到他十指俱废的那一天也不会开口说疼,而同时,要不是荣简为他检查身体,他的所有伤痛,都会被他默默咽下。
由此,女孩子的脑子从未有过地清晰,她在最短的时间内,分析了步光自见到她后所有的行为,得出了一个结论——
除了‘救下她’以外,对方没有任何出格于一个‘暗卫’的动作。
荣简舔了舔嘴唇,眼神继续紧盯着眼前的青年,在确定对方没有给出任何回答之后,强压下自己的焦急,只能再次放慢语速:
“不论如何,谢谢你,救下我。”
——她会找到答案的。
荣简暂时地把这个原著残留问题扔到了脑后,她把竹篮中的所有药物一一拿出。
虽然荣简只说了要止血药以及绷带,但女侍卫靠谱,对方把更多的药剂放在其中,荣简原身所带有的医术水平能帮她分析清每个药物自身的作用。
小姑娘顿了顿,先给对方身体上所有可见的外伤上了药。
值得庆幸的是,暗卫身上能见的外伤倒比她之前所想得少,那衣服上骇人的血迹似乎有很大一部分并不是步光自己的,他身上的外伤只集中在背部,像是鞭打的伤口。
荣简极其怀疑这外伤可能是郡主这边的人的作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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