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流烟萝
因为衬衣要穿在军装里面,林静没多发挥,做的衬衣款式是最普通的。但她认得自己的针脚,只看露出来的部分就能确定他身上的衬衣是自己做的,再看他睡着了也没觉得难受,就知道这衬衣应该是合身的。
不用再问了。
林静想着,起身弯腰拉过被子给他盖上。
刚盖好被子,张秀梅就进屋了,站在床尾招呼林静。等林静出去,张秀梅就把门给关上了,从口袋里掏出□□和单子递给林静:“你看看。”
林静嗯了声,接过单子看起来。
彩礼单子上大头还是□□和三大件,但也有其他东西,包括茶叶烟酒,还有给林静的衣服,另外还有一张收音机的票。
看完后林静没说什么,只将彩礼单子递给张秀梅说:“您先收着吧。”
张秀梅应了声,说:“我跟你爸商量过了,你结婚的时候,我们在明钧给的□□基础上,再给你添一百。”
林静听后没太高兴,只摇头说:“还是算了吧,您和我爸也不容易,家里还欠着债。”她是知道家里情况的,不说一分钱没有,但绝对不多,为了给她添这一百的嫁妆,说不准他们还得找亲戚借钱。
“不能就这么算了,当初你哥光彩礼的都花了两百多,给你这都算少的了。而且结婚本来该女方出家具,只是时间匆忙,现打家具来不及,去买吧家里也没票,东西都是明钧出的,咱们不说,但不能一点表示都没有。”
张秀梅心里也清楚林静的担忧,说:“你放心,这钱没找别人借,一部分是我攒下来的,剩下的全是你卫东夫妻俩拿的。”
林静愣住:“怎么会?”
“他们是知道得罪了你,想办法补救来了,”张秀梅嘲讽一笑,劝林静说,“你也别觉得不好意思,本来就是他们对不住你,他们愿意给钱,那你就拿着,只要你心里清楚好坏就行。”
听完母亲的话,林静想了想说:“好。”
张秀梅笑着点头,过后又叹了口气说:“经过这些事,你也该明白了,靠山山倒,靠人人跑,别的都是虚的,这日子好不好,最要紧的是你自己能不能立住。”
林静点头:“我知道的,我会过好日子的日子。”
闺女是个明白人,张秀梅也放心了,起身摸了摸她的头说:“你守着明钧吧,我去煮点醒酒汤,等他醒了给他喝一碗,没那么难受。”
林静应了声,等张秀梅走后,又回到里面单人床旁坐下。
……
纪明钧虽然没醉到不省人事的程度,但睁开眼时脑袋还是有点疼,他刚准备用手捂住额头,就看到了坐在旁边,手里拿着本书的林静,便默默把手放下了。
因为守着纪明钧,林静看书也没那么专注,他一动她就发现了,放下书问:“醒了?头难受吗?”
“还好。”纪明钧说。
“我去给你端碗醒酒汤。”林静说着起身出去。
趁着林静不在的时候,纪明钧靠坐起来,顺便揉揉额头缓解疼痛。等林静再进来,他已经调整好了,神色淡定地接过她手里的碗,仰头将醒酒汤一饮而尽。
说实话,不太好喝,但他忍了。
将碗还给林静的时候,纪明钧问:“几点了?”
“快五点了,吃完饭再回去吧。”林静说完顿了顿,“晚上不喝酒。”
纪明钧笑:“成,他们都走了?”
林静说:“中午吃完就走了。”
纪明钧点头,又想起件事,起身脱掉军装外套,展示里面的衬衣给林静看:“衬衣很合身,大小刚好,袖长也合适。”
“合适就好。”林静说着想起今天送过来的几件衣服,问,“你怎么又给我买了衣服?”
“结婚男方不都要给女方准备衣服吗?”
“是这么说,但你之前不给我买过衣服吗?”
虽然之前买的外套颜色不是很鲜艳,但这年头城里人结婚也不兴穿大红,有绿军装的穿身绿军装,没有的穿件颜色不那么暗沉的衣服就行。之前买的外套因为料子厚实,林静到现在都没上身穿过,就打算结婚那天穿。
纪明钧也有他自己的道理,说:“那是对象的衣服,这是为结婚买的,怎么能一样。”
林静又问:“那你手里还有布票?”
纪明钧说:“我给你买的衣服都是工业布料的,有工业券就能买,不用布票。”他别的票不多,就工业券多。
也行吧!
……
因为纪明钧送来的彩礼,林静在单位很出了一段时间的风头。不过林静还是跟往常一样上下班,并没有因为大家的恭维而飘飘然。
时间倏忽而过,转眼就到了三十号,林静和纪明钧领证的时间。
林静照旧还是睡到中午起,出门后先和纪明钧去食堂吃饭,然后带着资料一起去革委会。
这时候结婚都是在革委会,流程也简单,先是革委会领导检查两人提供的资料有没有问题,然后他们在众人的注视下,讲述他们从认识到处对象的经过,以证实他们是自愿结合。
说实话,纪明钧讲述他们处对象过程的时候,林静挺不好意思的,倒不是纪明钧说了什么让人脸红的话,而是办公室七八个人,十来只眼睛盯着他们……真的很尴尬。但再尴尬还得忍着,而且她还要时不时补充几句,不能全由纪明钧来说。
因此,看到革委会领导在结婚证上盖下公章时,林静没太激动,只长舒了一口气。
终于结束了。
刚领到结婚证,革委会主任过来了,说有事跟纪明钧谈,把人给叫走了。纪明钧走后,林静也没继续留在办公室,到走廊里打开结婚证看着。
结婚证并不厚,就是两页纸,打开里面跟奖状差不多,最上面是主席像,写着最高指示和主席语录,再下面是四排字,名字是现填上去的,大致意思是她和纪明钧是自愿结婚,经审查符合婚姻法,所以发下此证。
刚才因为尴尬顾不上激动,这会林静看着结婚证上她和纪明钧的名字,心里却渐渐胀满,脸上也不自觉露出笑容。
他们结婚了!
当纪明钧从革委会主任办公室下来,就看到林静捧着结婚证傻乐,走到她跟前笑着喊:“媳妇。”
林静的脸一下子就红了,抬头左看右看,见没有人才说:“你、你喊我什么?”
“媳妇啊,咱们都领证了,你不就是我媳妇吗?”纪明钧理所当然地说,他伸手握住林静的手,低头笑道,“媳妇,咱们该去拍结婚照了。”
……
一小时后,林静和纪明钧坐在照相馆里。
照相师趴在摄像机后面,脑袋被红布蒙着,手上指挥说:“两人坐近点,再近点。”
“新娘别这么紧张,放松点,对,就这样,很好。”
“新郎,新郎你脸上笑容收着点,知道你新婚高兴,但拍结婚照还是得稳重点,唔,这个表情就很好。”
“来,一、二、三——”
“咔嚓!”
第27章 婚礼上
婚礼当……
婚礼当天, 林静天还没亮就起来了,洗漱过后她换上纪明钧新买的那身衣服。
可能是常见林静穿衬衣,纪明钧这次买的就是件的确良衬衣, 不过颜色偏米一点, 下面配的不是裙子, 而是条黑色长裤。外套则是流行了好几年的迎宾服, 翻领五扣,颜色稍浅, 放往年结婚穿是素了点, 但这两年刚好。
换好衣服后,林静坐到书桌前, 从抽屉里拿出用布包起来的刮胡刀片, 对着镜子修眉毛。她眉形生得不错, 不用调整眉形, 没几分钟就好了。
修完眉后,虽然脸上看着没有掉下来的毛渣,但她还是又出去洗了把脸。
洗脸时姚珍珍过来了,她是林静现在的舍友, 为人大方性格爽朗, 两人关系处的不错。所以定下亲事后,林静邀请姚珍珍当了自己的伴娘。
为此姚珍珍今天特意穿了身新衣服, 连扎头发的头绳都用的红色。
对此林静没说什么, 陈芳却很不满意,跟张秀梅嘀咕说:“您看她穿的, 要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新娘子呢!”
张秀梅白了陈芳一眼,说:“人那是重视静静, 再说了,静静自己都不介意,你操心那么多干什么?干你的活去。”
陈芳怀孕后也抖过几天威风,但张秀梅不接她的茬,再后来纪明钧上门提亲,林卫东让她讨好林静,她就再不敢横了。以前张秀梅给她没脸,她还要嘀咕两句,但现在,她只陪着笑脸说:“您说的也是,反正静静长得好,不怕被压风头。”说完就干活去了。
那边林静把姚珍珍迎进屋,笑着问:“你怎么起这么早?”
“我早点过来,要是缺人也能搭把手嘛。”姚珍珍说着带上屋门,压低声音对林静说,“我把东西都带来了。”
“什么东西?”林静问。
姚珍珍走到林静身边,打开背包把里面的东西都倒出来,说:“都是我上班这几年攒的,你随便用。”
看到掉落在书桌上的东西,林静哭笑不得。
先前她邀请姚珍珍当伴娘的时候,她姚珍珍就说要带东西来,但问她是什么又不肯说,林静还好奇了一段时间。直到现在,她才知道姚珍珍要带的原来是化妆品。
还别说,东西挺齐全,眉笔、鸭蛋粉、腮红、口红都有,林静问:“你怎么会有这些?”平时她也没见姚珍珍化妆啊。
“都是我上班这几年攒的。”姚珍珍得意地说。
年轻姑娘都爱俏,上学那会是没办法,工作后姚珍珍就打扮起来了。但这两年形势不好,她也不敢涂脂抹粉,平时顶多画个眉毛,偶尔擦了鸭蛋粉也不敢出门,只在宿舍里自娱自乐。
姚珍珍说:“今天你结婚,粉擦再厚也没关系。”
林静也有一只眉笔,这么说也不恰当,因为是别人给她的,到她手里时只剩小半截。她平时舍不得用,都是逢年过节才画一画。但其他的如鸭蛋粉、口红腮红林静是没有的,唇膏倒是有一只,因为冬天太干,不擦嘴唇容易裂开。
虽然没化过妆,但姚珍珍愿意拿出压箱底的宝贝,林静没矫情,就是有点不太自信:“我可能不太会。”
“没事,你不会我会啊,我来给你化。”姚珍珍早就手痒了,只是不熟的时候她也不敢把东西拿出来,直到林静邀请她当伴娘,她犹豫过后才做出决定。
林静看着姚珍珍拧开鸭蛋粉的盖子,拿出粉扑取粉的架势挺熟练,点头说好。但紧接着她想起姚珍珍刚才的话,略有些不放心说:“粉也不用擦太厚。”
“放心,我心里有数。”姚珍珍说着用粉扑往林静脸上扑粉,但只两下她觉得不太对,讪讪收起鸭蛋粉说,“要不你去洗把脸,咱还是不擦粉了。”
“怎么了?”林静疑惑问。
姚珍珍没吭声,只默默把镜子拿到林静面前。
原来她是根据自己的皮肤买的鸭蛋粉,而林静皮肤比她白了好几个度,导致鸭蛋粉上联后,擦了粉的地方肤色比没擦粉的更黑一点。
不过林静没去洗脸,细细端详后说:“其实上粉后效果也挺好的。”
姚珍珍高兴起来,凑到林静面前说:“是吧,这款鸭蛋粉粉质很细腻的,上脸不假白,几乎看不见毛孔……还是算了,你皮肤本来就看不到毛孔,擦了鸭蛋粉肤色还更暗了,还是洗掉吧,要是鸭蛋粉有更多色号就好了。”叹完气不等林静接话,她又摇头说,“算了,就算有我也不一定买得起。”
“就算现在买不起,以后肯定可以。”林静安慰说
“其实我之前听人说,电影制片厂里给人化妆的工资挺高的,我也喜欢这活,还想考制片厂来着。”姚珍珍却没那么乐观,苦笑了下说,“但安平没有制片厂,只有文工团。而文工团都是自己化妆,只要能演能唱的,我什么都不会就没考上,阴差阳错才进了制衣厂。”
看不到希望,其实她都要认命了,这半年里她偷摸化妆的次数越来越少,也没跟人提过心里的想法。但可能是跟林静投缘,也可能是觉得她嘴巴严不会跟别人说,她就起了倾诉欲。
但说完她自己先嗐了声:“今天是你结婚的好日子,我跟你说这些干什么?你快去洗脸吧。”
林静嗯了声,却没直接出去,而是拍了拍她的肩膀说:“一切都会变好的。”
……
另一边纪明钧也是天没亮就起来的,这么说也不太准确,因为他昨晚太兴奋,压根没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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