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乃兮
这位编辑应该在业内地位确实很高。他提出了刊登后的事实部分要求真,必要的时候还得要有统一的报纸杂志要求,并且要有群众监督等。要确保报纸杂志可以多说真话,可以多角度提出问题,但不能扭曲事实,捏造一些莫须有的事。
而这些捏造事实的人,也要付出相应的代价,绝不能说是只靠着笔杆子,有了可以发稿的地方,就可以随便乱说乱写了。
当然,他也在其中提出了一些报刊杂志广告过多的问题,部分编辑部入不敷出另辟蹊径结果剑走极端的问题,总之思想非常具有前瞻性,
桑晓晓的小说不过是他文章的一个切入点而已。
像这样会思考且走在决策前沿的人,才是让报纸杂志前进的人,才是让社会前进的人。
桑晓晓念完,很是满意:“写得真好,下次多写点。”
傅元宝把东西搬完,过来听了文章最后一段。秦蓁念文章,声音清爽,可断句经常会断在奇怪的地方,然后重新读一遍。这些日子读多了才有了进步。
桑晓晓念文章,听上去娇得很。但她就像是看过这篇文章一般,笃定了话是该在哪里断的,从头到尾念下去不会有一点奇怪的停顿和生涩。
顺畅,有起伏,且有趣。
傅元宝配合鼓掌。
桑晓晓听到掌声,矜持朝着傅元宝点了下头,说出了自己的要求:“下午我要去出版社。你车有空吗?你没空可以让王叔送。王叔也没空,我就叫个车。”
她,这个月学习太忙,零花钱全健在,一分钱都没花!
有钱的桑晓晓很有魄力。
傅元宝今天抽了空:“我送你。”
他是很坦然能面对阳城日报的人,就不知道桑晓晓有没有做好心理准备:“阳城日报的人都认识我,今天之后估计又会有不少话传出去。”
桑晓晓这一刻想起了出书第一天好些个糟心的报纸。
可她不怕。她不需要再像之前一样特意走一趟书店,专程去看人家写了什么而特意写文章。她可以居高临下蔑视那些话,可以再次用自己的方式去反驳。
她心情好,以至于对傅元宝态度比往日都好:“让他们说去。说多了我也不会少块肉。我再多写点,气死他们。”说不定能创造新的荣誉。
桑晓晓算着自己要写的稿子数量。
相当惊人。
她这一刻是雄心满满,觉得自己一天能写上万字,一个月就能交出一本书给出版社。就怕出版社觉得她写太快,内心受到震撼不敢收稿。
“我去收拾下东西。”桑晓晓把稿子放下,喝了一口茶后,和小奶奶说着,“家里有红纸吗?快过节了,我想着写几幅字。”
小奶奶过日子很传统。傅家家里最不缺的就是这类东西。她自然是笑着点头:“有。不如我们门口也写一副。一副春联,再加两个福字。吉利。”
笔墨都要摊开,趁着多写点也行。
桑晓晓应声。
应完声,她扭头迫害起站在那儿没事干的傅元宝:“你来给我磨墨。”
她想着上回见面傅元宝说的话,要改自己说话的态度。她顿了半响,尽力友善表达自己的诉求:“好不好?嘛……”
傅元宝没想到自己在桑晓晓这里,曾经一度是“傅爸爸”,现在又因为一个停顿成了“妈”。
他好笑答应:“行。”
第57章 【1+2】一个愿打,一……
小奶奶家里有不少红纸。这些红纸极为大张, 需要人工裁剪。
秦蓁拿出笔墨纸,本想要帮忙。傅元宝却接了她的活,拿了刀快速对折红纸后划出了两条长对联纸。他把纸交给桑晓晓, 又专程给桑晓晓磨墨。
傅家有可以直接写的墨水,也有需要研磨的墨块。傅元宝对这方面不太在意, 连毛笔墨水都很少买。而小奶奶则是买过几次墨块, 可以拿出来现场用。
墨块没墨水方便,但墨着静心, 墨色更丰富。研磨的时候觉得淡了就再研磨几下,觉得浓了就加水,可控性非常强。
事实上研磨出来的墨汁更适合写小字,尤其是像楷体一类。桑晓晓要用来写大字, 可以当然是可以,辛苦的反正是傅元宝。
傅元宝给小壶灌了水, 往砚台上加水,随后拿起墨块磨着。
桑晓晓在边上铺着红纸, 用手比划丈量字间距。等傅元宝研磨好墨汁, 用毛笔在空纸上试了下浓淡。她喜欢浓郁的深色,再亲自磨了几下,这才亲自动笔。
拿到阳城日报都会被夸讲的字体,放大落到春联上气势更加恢弘。她的字在信上笔锋凌冽, 大约是觉得春节该是喜庆的,原先颇为犀利的棱角柔和了些,让字都圆润了点。
圆润的字看上去就喜气, 挂在门口都像有福。
桑晓晓并没有刻意卖弄什么。她本身并没有多少古汉语的文学基础,想要在春联上随意原创总是难了点,所以套用了一些她记忆中较通俗的喜庆话。
傅家做生意的, 总归是想要钱多些。
“福星高照财心旺,洪光辉耀富满堂。”
横批“年胜一年”。
像大气一些的,有“春回大地山河秀,日暖神州气象新”。
横批就是“普天同庆”。
这些通俗的庆祝都是别人想出来的话。字不复杂,识一些字的都认得出。傅元宝在边上看着看着,发现桑晓晓书写速度快,反倒是他研磨来不及。
他不仅得快些研磨,还得确保墨色和之前几乎不差。
稍浓一点或稍淡一点,都会迎来桑晓晓蘸墨汁试颜色时一句:“你这个水墨比例真的不行。不能控好些吗?”
傅元宝不是认输的人:“怎么就不行?我看着颜色也没多少差。”他另外拿了一支笔就在那儿一边磨墨,一边试色。桑晓晓写完了两副对联,他这里也消耗了小半张纸。搞得和文化人一样。
桑晓晓为了书写方便,全程站着写字。写完把对联放边上去晾干,回过来再铺新的纸。
两人在书房间里忙忙碌碌,时不时互相说两句话,是争辩可听着又不是真争辩的语气。桑晓晓的话更像撒娇的埋怨怪罪,而傅元宝是语气淡淡,似解释又像全然包容桑晓晓的埋怨。
秦蓁原先还想把两人喝的水送进去。
她在门口听了会,觉得里面看着空,却愣是没她进去可以站的地。她笑嘻嘻偷了个懒,把茶水放回到客厅里,等人真需要了再往里送。
小奶奶更是没去打扰。
她平日里喜欢坐着躺着,临近过年便晃悠。一会儿去厨房看看桑家这回送来的各种菜,哪怕有些肉油腻些还油炸了,看着对她消化并不好,却非温和和宋姨说着:“我就尝一点点。我不吃,大家也是要吃的。”
厨房去完一趟,她又去院子里看天。
阳城很少下雪。哪怕真下雪也不是鹅毛大雪。要是往后去首都,一到冬天就能见着漫天的飞雪,挤压在建筑上,一定美如画。
她欣赏完冬日院子里没几片绿色的植物,和跟着她的秦蓁说:“蓁蓁,这些花挨不了冻。你去找个袋子找些报纸,把它们都护起来。捂一捂,到开春再放出来。”
报纸捂住花下端,袋子盖着上端。看上去是丑了点,好在挡风避寒,比原先安全得多。
到大中午,桑晓晓忙了一上午,把给傅家的春联和福字摊开给小奶奶看。她再收拾着其余的春联,吃完饭和傅元宝一道去阳城日报。
学生有寒暑假,职工们可没有寒暑假。他们每周都得上班,从周一忙到周六,唯有周日一天的假期。阳城日报的周日更是会轮流安排人守着。
今天负责值班的,又是可怜的唐雪君。
她是阳城日报年纪最小,家里头事也最少的。别人拖家带口,不是孩子有事就是家里长辈有事。不像她,除了工作就好似没别的事一样。
她其实也想舒畅点过个周日。
“哎。”她看向电话,寻思着要不要给桑晓晓打个电话去。听说昨天就考完了,今天桑晓晓该得空,过起了长假。后头哪怕再去学校也就对对答案,准备寒假做卷子的事。
也可以抽空动动笔。
她也不算用公家的电话给私人打电话煲,正常工作需要,给作者打个电话催稿很正常。
才吃了饭,人有些困顿。唐雪君考虑要不睡一会儿,睡醒了再给桑晓晓打电话。
脑子缓慢思考着,却没想门口传来了敲门声。
唐雪君后知后觉站起身,发现刚才想着的人,此刻探出了一个脑袋,目光正落到她身上。也不知道小姑娘是不是被外头冷风吹到冻着了,鼻头都泛着粉。
她从桑晓晓容貌上回过神,突然意识到:“你这第一天放假都到编辑部来了?未免太勤奋了!”
桑晓晓发现阳城日报编辑部空荡荡,都没几个人。
唐雪君走向门口,把门拉开了些。外头冷,编辑部里没风要暖和些。她和桑晓晓说着:“临近过年,大家家里都有事,平时忙得很。今天就我一个人。”
门才拉开,唐雪君下一句话噎在嗓子口。
桑晓晓身边跟着的,分明是傅元宝。男人穿着极为日常的厚重衣服,没采访时头顶摩丝将头发往后梳,看着年轻了几岁。她见过傅元宝的长相,又是做阳城日报的,怎么都不可能认不出。
对了,这两人是娃娃亲。
虽然两个人之前完全没一起出现过,唐雪君从桑晓晓嘴里也很少听说傅元宝。但这两人确确实实都承认了娃娃亲的事。
桑晓晓没注意唐雪君顿在门口,话噎住的异常。她就算注意了也不会在意。她在意的是自己那些读者来信。可编辑部里各种杂物东西依旧很多,一眼扫去却没有任何地方可以看出是堆放读者来信的。
难道在出版社的办公室里?
桑晓晓往内走了两步,特意往阳城日报公共区域望了望,带上了小失望。她失望的同时又带有希望,侧身问唐雪君:“唐编辑,我的读者来信在哪里?”
唐雪君被发问,反应过来:“啊,对。”
她这段时间没和桑晓晓联系,赶紧说了下这些日子的情况,并带着桑晓晓往外走:“在另一个房间。放编辑部里可放不下。出版社那儿收到的信件和我们阳城日报收到的信件堆一起了。还有人送礼物的。我们想退回去,但对方连收件地址都没写。”
邮局也是好笑,就一个收件地址也送,反正送到阳城日报编辑部就不管了。
唐雪君说是在另一个房间,其实是类似于杂货间。编辑部里很多东西放不下了,全往里堆。里面有多出来的桌椅,有不知道谁偷藏在里头的热水壶和洗脸盆,还有几个橱柜。
里面根本不会有人工作,因为连落脚的地方都得挪开东西才能勉强落上脚。
而门一开后,当唐雪君领桑晓晓到达柜子面前,说出一句:“这几个柜子外层的信全你的。”桑晓晓还是被震在了原地。
编辑部的房间里的橱柜和家里的橱柜不同。家里的橱柜考虑放很多零散的东西,所以书和纸张并不算多。很多玻璃柜里更多就摆几个摆件。
这里的橱柜则是密密麻麻的文件和信件。一份信薄薄才多少?一叠信加起来出成书,字数肯定比她出版的书字数都多。现在是放在柜子里,若是放到地上一件件堆积,总高度都能超越她。
橱柜一层有几十封信,几层上百,几个柜子合起来恐怕有好几千封的信。她就是一天看三份,一年都看不完这些。
她近来买信封信纸的次数多,自然能看得出这些信的价值。信的价值不仅在几毛钱几块钱上,更多在里面藏着的情感上。
得真正有所感有所表达,才能写信啊。不然大多数人看完就过了,哪会留下反馈呢?
桑晓晓取出其中一封,小心拆开往里看。
这封信总共就塞了两张纸。纸肯定是特意挑的,字很是稚嫩,让桑晓晓恍若看到一个孩子坐在桌前,端端正正一笔一划写下感悟。
她不明白这么小的孩子能看懂点的什么,看了信才知道是家长给孩子睡前讲故事,讲完第二天要求小孩写信给她,表达一下感悟。
优秀的儿童教育,让桑晓晓觉得自己好像小说没到这个富有教育意义的档次。受宠若惊,深感自己没到这阶层。
合上信,桑晓晓问唐雪君:“可以把这些信都拿走吗?”
唐雪君当然同意:“当然可以。我们这儿真没多少地方放。时间一久全当废纸卖掉,这也是真没办法。”她再次比划了一下范围,“这一片几个柜子都是你的信。然后这里几个物件也是送给你的。包括这个娃娃。”
桑晓晓望向跟着过来的傅元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