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吃醋不放面
他其实并不想用如此激烈的进攻手段,虽然攻下了东夷,可是他手下伤亡也惨重。
能攻下东夷,几乎就是用将士们的尸首铸就,四十万大军如今只剩下不到三十万。
“李将军!救咱家啊!那景延竟然在前方设下了埋伏!”
一匹白色的马匹驮着一个披头散发满脸惊慌的人飞奔而来。
看到那熟悉的服饰,李祁正脸色一变:“邱监军?”
“李将军,咱家可算是见到你了,你不知道啊,就在那边的芦苇荡,景延的大军就埋伏在那里,我们才靠过去,就一大堆箭矢朝我们发射而来,一下子,就死了好多将士啊......”
邱忠全五官端正,面白无须,看起来是个文雅之人,若非他开口声音尖细,看起来就是个文人,可现在,他一脸惊慌失措,一点平时的风范都没有了。
听到邱忠全的话,李祁正只觉得天旋地转。
他忙拉住缰绳稳住身子,用颤抖的声音问道:“邱监军,你可是带了十万大军前去追击景延的,现在为何只见到监军,不见身后大军?”
“这......我只顾着自己跑回来了,那十万大军估计还在后面吧。”邱忠全脸上露出尴尬之色。
“不过,大军遭了埋伏,咱家走的时候,就已经折损了半数人马......”邱忠全每多说一个字,李祁正的脸色就惨白一分。
说道最后,邱忠全也是说不下去了,只闭了嘴。
他只不过是皇宫内的宦官,因一直侍奉高说深得新帝信任,在高说登基之后他也一步登天,成了高说身边的大太监。
也正是因如此,邱忠全才会高说被委以重任前来东夷监军。
邱忠全是知道高说心思的,高说对于李祁正稳扎稳打的打法极为不满,在他看来,大临兵强马壮,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东夷,全部人口加起来有没有四十万还两说,一次性派出四十万大军,怎么都能攻下东夷了。
但是没想到,这战事一打就是三个月。
打仗是极为费钱的项目,每多打一天,那花费的银钱都是个天文数字。
刚刚登基的高说,他对朝堂的掌控程度不够,登基后第一件事便是攻打东夷,朝中老臣对此颇有说词,但是高说毕竟是皇帝,便也就只能由着高说发兵征讨。
可是,四十万大军,每日的开销不少,征讨的时候又是冬日,还不到征税的时候,三个月下来,直打的国库空虚。
于是,邱忠全便带着高说的旨意前来监军。
作为监军,从来都是被保护的妥妥当当,李祁正也知道邱忠全的重要性,一直都派重兵护着他,因此,就算是在交战最为激烈的时候,他也没有看到太多战争的惨烈。
而追击景延遭了埋伏,一下子看到只一次箭矢齐出便死了半数将士,邱忠全当下便吓得魂飞魄散,哪里还想得起来他是个监军,接着自己马快,直接掉头就跑,等他回过神的时候,已经回到了东夷郡城里。
听到邱忠全的话语后,李祁正只觉得一口气堵在胸口,让他整个人连呼吸都用不上力,眼前也是一阵发黑,险些稳不住身形。
这次攻下东夷之后,邱忠全认为景延是败家之犬,便自告奋勇要前去追击,李祁正虽然不赞同,但是邱忠全坚持,甚至还搬出了高说,认为李祁正不让自己去追击景延就是延误军机,等回朝之后定会狠狠告上一状。
李祁正知道阎王易见小鬼难缠,李家从高鹳起事之时便跟随这高鹳了,大临建国后也得了封赏,李家在军中声望颇高,高鹳或许没有那么多的猜忌,但是新帝登基,李家必须要韬光养晦,藏起所有锋芒。
为了家族,李祁正便也就同意了邱忠全前去追击景延,以防万一,李祁正还特意让邱忠全带了十万人马前去追击。
在李祁正看来,景延的天策卫不过五万人数,加上战损,能剩下四万人马已经不错了,自己派出十万大军,也算是万无一失。
但是李祁正万万没有想到,景延竟然真的有反抗的勇气,还在逃亡的路上伏击了一波。
见到邱忠全狼狈的样子,李祁正心中的不安越盛。
“不会有事的。”李祁正安慰自己。
除了十万大军之外,他还派出了自己的得力干将李连岳。
李连岳也是李家子弟,算起来还是他的子侄,从小便展露出极佳的军事天赋,也曾在边疆历练过几年,立下过功劳,虽然没有经历过太多的战事,但也算有实战经验,有他在,应该不至于伤亡太过惨重。
李祁正不断的在心中安慰自己。
但越是怕什么,就越是来什么。
很快的,李祁正眼中出现了几千骑狼狈逃回的大临将士。
其中就有他“寄予厚望”的子侄李连岳。
李祁正看向李连岳的的眼神一下子锐利起来。
而见到自己叔父不善的眼神,李连岳脸上露出羞愧之色:“叔父,连岳没用,大军遭到了埋伏,连岳只能带回这些人马了......”
“战场无父子,更无叔侄!李连岳,你竟葬送了十万大军!如此大罪!当斩!”李祁正看着李连岳,眼神越发冰冷。
十万大军啊,就这么葬送了,若只是邱忠全这个丝毫不动行军作战的监军葬送的,李祁正也没这么生气,可是李连岳是李家子弟,行兵打仗是他从小便在学习的,他就算是败了,也不该败得如此惨烈。
“将军!三思啊!”徐林惊呼道。
徐林知道李祁正对李连岳可不仅仅是普通的叔侄,李连岳从军起边是在李祁正手下,可以李连岳是李祁正一手教出来的,两人关系亲密,李祁正也很是喜爱这个子侄。
如今李祁正暴怒之下竟然要斩了李连岳,徐林忙劝阻。
“是啊,李将军,这事也怪不到李小将军头上,都是那景延太过狡猾,那万箭齐发,直接就折损了半数人马啊,李小将军能带人跑出来已经是不容易了。”邱忠全也帮着说话。
邱忠全虽然不善行军布阵之事,但他可不是傻子。
论起来,这事最主要的过错还是在他头上,他是当时大军的最高统帅,结果,他看到无数将士死在自己眼前,怕的直接跑了。
最高统帅临阵脱逃,那剩下的将士军心就散了。
李连岳的罪名不过是指挥不力,而他邱忠全呢,那是绝对的主帅脱逃,这罪名一掉下来,就算是高说也护不住他。
这会邱忠全也是想明白了,必须要保下李连岳,至于理由,那就是景延的军队太过强大,己方实在不敌。
“既然徐将军和邱监军都为你说情,你的脑袋就暂且先放在你脖子上,现在,把你看到的一切都说出来,若是有不实之处,延误了军机,就算是天王老子亲至,也保不了你!”李祁正狠狠的瞪了李连岳一眼开始问起大军究竟是如何战败的。
“末将定如实汇报,事情是这样的,我和邱监军带着十万人马追击景延,行至芦苇荡的时候,突然有无数床弩冲着我们发射箭矢。只是一轮,便死伤无数。当时,邱监军......”李连岳看了一眼邱忠全咬了咬牙继续说道:
“当时邱监军先走一步,我等留下断后,本想趁着床弩装箭的时候冲进芦苇荡击杀敌军,可我经验不足,骑兵冲入后,沼泽地形行军不易,被再次填装好床□□矢的敌军再一次狙击。两轮下来,我方兵马不足五万。”
“稍作修整后,我等还想再冲,然后从沼泽中冲出一群手持长矛盾牌的重甲兵,我等均是骑兵,毫无防备之下,便又冲击失败。三次之后,我便生了退意,但已经无多少兵马了。”
说完,李连岳低下头退到一边等待李祁正发话。
“是什么床弩,能够在两轮齐射之下歼灭五万人马?就算是有心算无心,但这杀伤力也太过骇人?莫非,敌人有万架床弩?可这可能吗?”李祁正很快便找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末将也觉得此事不对,末将冲往沼泽之时恍然一撇见着了那床弩的全貌。”李连岳此时也是面露疑惑。
他之前只顾逃亡倒是没有想到那床弩不对的地方,现在听到李祁正发问,他才想起了不协调的地方。
“那床弩是何模样?”
“那床弩上的箭矢比我们现在用的看起来小些,细些,但是,那床弩上却可以装大约二百根箭矢,二十根箭矢一组,一共十组,一轮发射便是二百支。”李连岳大概描述了一下他看到的床弩样子,他只是惊鸿一瞥看到的,更详细的他也描述不出来了。
“这种床弩,我好像见过。”李祁正皱起眉头,陷入了沉思。
“将军,李小将军说得床弩不就是景国之前的万箭弩嘛?我记得那万箭弩也是可以一次发射二百支箭矢,当时最后一战的时候,可伤了当时大临不少将士,可这玩意不是随着景国的覆灭尽数毁灭了吗,怎么还会出现?”
徐林也是出身将门,当年还年轻的他有幸见过那最后一战,最后景国推出来的大杀器万箭弩可是给大临造成了不少麻烦,可惜,万箭弩制造不易,景国也没多少架,最后,还是被大临灭了国。
如今,李连岳一说有种床弩能一次性发射二百支箭矢,徐林一下子就想起了这景国失传的万箭弩。
若是万箭弩,一轮发射便是万箭齐出,李连岳毕竟还年轻,带出去的又都是骑兵,没有防备被狙击了也是正常。
“万箭弩?这种床弩咱家也曾听闻,这景延果然是有不臣之心,不然,怎么会偷偷制作这种谋逆的床弩。”邱忠全也想起来万箭弩的出处。
李祁正摇了摇头:“那不一定就是景延的人马,连岳,与你交手的敌军身着何种战甲?”
“那些战甲看起来有些奇怪,甲衣外似乎还有一层锁子甲,战甲的眼色为黑色,我从未见过如此战甲。”李连岳回忆道。
“果然。”李祁正眼里有恍然之色:“景延生性谨慎,他不太可能在逃亡途中还做埋伏之事,而且景延的天策卫尽是银甲,连岳你说的那种战甲外还有一层锁子甲的装扮,我行军多年来只见过一支军队是这样的装扮。”
徐林也露出恍然之色:“将军说得可是前朝景国的天策?”
天策是前朝大景王朝最负盛名的军团,能加入天策军的无一不是精锐中的精锐。
而天策的标志性战甲便是玄黑色战甲外再加一层锁子甲。
虽然穿着两层甲衣,但是因为天策军战甲都是用特殊矿石打造的,因此看起来沉重,但其实和寻常战甲的重量没什么差别,也正是因为如此,天策军的防御惊人,想要打败一支天策军,至少要双倍兵力才能做到。
景延手下的天策卫不过是仿制已经被覆灭的景国的天策军而设立的,只有名头,却无真正天策的实力。
据传,景国覆灭之时,还有一支大约一万数量的天策军不知所踪。而这一万天策军,是历代景帝手中最为精锐也最为忠心的力量,这一万人全是死士,从小从民间选出,只对景帝效忠。
而景国覆灭之时,并没有见到这一万天策军。
加上有传闻,景国的太子并未丧身那场大火之中,许多人猜测,这一万天策军是被景国的亡国太子带走了。
“应该就是那支天策了。”李祁正显然也是知道传闻的人之一。
而与旁人不同的是,李祁正身居高位,家族更是显赫,他清楚的知道,天策军和景国太子的事并不是传闻。
天策军不知所踪,景国太子也是下落不明,同时消失的还有景国积累数百年的宝库,传说宝库里面金银财宝无数。
虽然景国在覆灭之际已经国库空虚,但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一场大火烧毁了所有,有没有那莫须有的宝库谁也不知道。
但如今前朝景国的万箭弩,前朝的天策军这种种结合在一起,一个可怕的猜测出现在了李祁正心中。
莫非,那消失的天策卫和前朝太子一直都藏在东夷?
景延看似是大临的东夷郡王,一直畏畏缩缩不能成事的样子,但这一切都是他装出来的,他其实就是前朝为复辟留下的最后一枚棋子!
“十万骑兵,毁之一旦。”知道了究竟是怎么回事后,李祁正只觉得疲惫不堪。
为了追击景延,邱忠全带走的是骑兵,这次带出来的总共也就只有十万骑兵。
骑兵培养不易,不仅仅是马上作战不易,更是因为马贵!
大临如今所有的战马均是多年来从西边蛮族交易而来,十万骑兵,不知道花费了多少真金白银。
如今一次便尽数折损。
李祁正都不知道回去该如何交代。
而且,东夷真的被打下来了吗?
不一定吧?
李祁正心中刚闪过这一个念头,就见一个大临的军士策马狂奔而来。
“将军!后方大营不知道从何而来一队黑甲重兵!我方抵挡不住!”
“叔父,你看那边!”李连岳脸色大变,指着自己逃回来的方向惊恐的道。
李祁正朝前方看去。
只见一个一身黑甲的将士骑在一匹黑色的高头骏马之上,手持的玄铁长/枪在朝阳的照耀下折射出点点寒芒。
那人身后,是大军行至带起的尘土。
李祁正眯起眼朝那人望去。
似乎注意到了李祁正的视线,那人勒住马匹的缰绳,同时抬手。
在他抬手的瞬间,身后的大军同时止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