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张大姑娘
绿韭掰着手指头,一点点的讲,“你看,他其实对家里人很孝顺,据我所知,他逢年过节都给家里打钱的,谁要是生病了,他都是出钱的,大钱部分都是你二哥出的,你二哥现在之所以觉得不孝顺,也是因为他跟家里人相处不来,只能保持一定距离。”
“珍珍啊,其实人长大了,都要跟自己家庭父母保持距离,都要有各自独立空间的,但是很多人不明白,很多人妈宝之类的贴着自己的父母,也有很多父母过于强势介入子女的生活中去,这完全取决于一个人的价值观。”
冯椿生不差,一个普通人遇见他这样的事情,十有八九不会做的比他更好了,无论是婚姻还是对家庭。
绿韭是这么认为的。
等冯椿生进来的时候,许东阳已经做好饭了,他点了俩外卖,然后自己煮粥,绿韭这现在顿顿要喝东西的,外面买的粥都不行,荤菜外面点,素菜家里炒菜。
去给冯椿生开门,还戴着围裙呢,“快进来,马上饭菜好了。”
绿韭留珍珍一起吃饭,珍珍想吃,她就跟绿韭特别亲,到底是个孩子,觉得绿韭哪里都好,就特别想跟这样的人一起生活。
看绿韭打开外卖包装,然后扭过头去问许东阳,“好没好啊,粥有没有帮我凉一下,我有点渴了。”
“给,我给你断,你别给我撒了。”盛出来比较满,许东阳摸着有点不烫了,自己赶紧须溜了一大口,又从锅里挖了一勺热的兑换一下,不然没等喝完,就冷了。
一边腮帮子鼓鼓的,一边端着碗出来,放桌子上,问珍珍喝不喝,“喝一碗吧,小米粥。”
珍珍点点头,绿韭喊着她跟冯椿生气洗手,“先洗手,一人一碗。”
许东阳从厨房探头出来,“你们喝汤还是要米。”
珍珍没听明白,喝粥还有喝汤喝米的啊?
冯椿生愣了一下,看桌子上那一碗,全是米汤。
绿韭喝粥就是这样,她喜欢喝粥,从来不喝米,只喝米汤,上面会有一层米油,没想到,这么多年她还是这么喝。
“剩下来那么多米怎么办?”
许东阳打开烤鸭,绿韭不能吃,他给珍珍转到跟前去,听珍珍这话就知道很节俭的一个小姑娘了,怕浪费,“米放的少,她一口也不喝,我有时候就喝了,一锅出来,拢共就一碗米最后。”
就是这样的米肯定不好喝了,不如厚厚的那种人家好喝。
今天他点了点桌子,“你们正常喝米正好,不然又剩下了,我天天打扫剩的。”
绿韭看他一眼,觉得这人话怎么这么多的呢,有心说他,觉得有人给面子,“许东阳,你吃饭,你卷着个烤鸭吃。”
许东阳点点头,“你吃你吃”
先拿着饼给绿韭卷个土豆丝,“你吃这个,这个尝尝炒着怎么样,我加了很多醋,开胃的,你鸭子不能吃,全是发物。”
递给绿韭,绿韭就吃着,她吃东西就很少,吃几口菜,喝一碗汤,卷两个小饼就行了,人也是少有的热闹,一个劲的劝着珍珍吃,菜就剩下来很多的。
最后看珍珍喜欢吃,剩了一盒烤鸭,一盒鸡米花,还有一盒鱼饼年糕,绿韭就给珍珍装袋子里,“别嫌弃,晚上拿回去你们吃,我们家里就两个人,吃不动,我晚上都不太能吃这些东西,他去医院值班也不在家里吃饭。”
下楼了,珍珍看冯椿生,她觉得冯椿生要说点什么的,但是冯椿生什么也没有说,也没有说绿韭,也没有说自己,没有挨骂。
就觉得比较自然,她对这个二哥也不是很了解,自己家里人不会以标准来评价,所以有时候往往最不了解的,就是自己最亲近的身边人。
“她怎么了,吃饭不吃鸭子,吃东西也很少,什么病?”
听许东阳那意思,晚上的话,绿韭也是喝汤,喝点汤吃点菜,有时候吃点面。
非常的简单,她觉得自己家里吃够朴素的了,“我看一大桌子菜,没想到她们平时吃东西好简单的。”
一直就知道有钱,去家里看,确实很有钱,很多小东西看着不起眼,但是用起来是真的好用舒服,特别好的家庭氛围,进门口一个粉色的小象,她看了半天,才发现不是玩具,是个鞋凳。
很可爱。
餐桌很长很长,然后边上一束干花,插在一个特别漂亮的瓶子里面,特别的协调跟桌布。
你讲不出来哪里很贵,也不是特别奢侈的东西,就鸡毛零碎的东西,但是就装饰在家里的时候,感觉就特别的棒,特别的舒服,你坐在那里吃饭的感觉很棒,漂亮的餐具,想吃什么想喝什么都有的各种便捷餐饮,柔软的拖鞋,洗手台上玫瑰味道的洗手液,玫瑰味的香薰。
冯椿生一边开车,这边的小区特别的绕,注意力很集中,一边回答,“她身体不是很好,你看很多油腻的东西她都不吃,比较养生,前一段时间刚住院的,大概还没有养好。”
其实以前的时候,绿韭吃东西有几年很可以,那时候刚认识,大家都很年轻,就喜欢吃大鱼大肉的,两个人天天一起想着吃,但是一吃,他奶奶就说话给大家听,说吃太多肉不好,对身体不好,外面饭菜不干净。
然后回家呢,也没有什么肉吃,绿韭去了都觉得素的很,吃不到一起去跟家里。
其实紧着她吃肉,那时候能吃多少呢她,不过就是午餐吃一顿,晚餐吃几口。
现在要她吃,反而也吃不了多少了。
冯椿生想着,想着她那一碗汤,家里所有人包括他都知道她喝粥只喝汤,粥里面只有米最好,她不吃豆子,不吃杂粮,可是每次回家里去,家里都是给做杂粮豆子饭,有时候她就喝白开水,也不说什么。
他从来不觉得什么,也不能因为你一个人喜好改变一家子喜好,陪着你喝小米粥,直到今天,他看见许东阳碗里面,全部是小米。
绿韭喝上面汤,许东阳喝下面米。
他觉得自己看到爱情了,人活了半辈子,才明白爱情婚姻,到底是什么样子的,他走的时候看绿韭切水果带夜宵,一盒子一盒子的给许东阳装好,值夜班的时候怕他饿肚子。
草莓发白的那一点儿,都用刀切下来,一点不好的也不给许东阳放进去,给珍珍洗水果的时候,一起给许东阳准备好了。
其实你懂爱情的一瞬间,感觉特别的美好,因为你看到了事情最本质的真相,你看到别人解出来一个难题,那么你按图索骥,去找就是了。
最怕的是,周边所有人的人,展现给你的都是不完美的,不幸福的,或者是磕磕绊绊的,你会质疑生活。
她们在告诉你婚姻爱情就是一地鸡毛,这是一件影响你一辈子的事情。
珍珍有点担心绿韭,看着她就不是那种很结实的样子,她自己生病知道什么滋味儿,看着冯椿生打方向盘,“二哥,有没有后悔?”
“什么?”他没听清,看珍珍一眼,快出去了,这下面他不是很熟悉,有时候就绕不出去。
珍珍看见前面的镜子,能看到冯椿生的一半脸,“我说,二哥,你有没有后悔,后悔离婚。”
“碰——”声音钝钝地,迟缓的,带着一点温和的,他车屁股蹭到了人家的前面。
冯椿生下来看一眼,觉得可能是自己车子太大了,他没有回答珍珍的话。
珍珍也没有再开口,隔着半扇车窗,看着他背对着出口,玩着腰在那里,伸手去摸人家车子上面的漆面。
很久,很久,珍珍才看他直起来腰,她就撇过眼睛去,再也不去看他。
不用看了,也不必再问了。
有些事情,可能一辈子没有答案。
?
第247章 死一个给你们看看
老大带着冯安检跟贺娇来的时候,进门贺娇一下看见人坐在沙发上吃水果,过去就是一巴掌。
珍珍还没来得及扭过来头的呢,一下打耳朵后面去了,眼睛就跟贺娇瞪起来了,老大想拉着来着,没拉住。
冯椿生站在边上呢,一下就恼了,你打她干什么,“有话好好说,不要着急,坐下来说。”
看着珍珍捂着脸,坐在那里跟僵尸一样的,眼泪呱嗒呱嗒的,手里捧着的水果盒子,全翻着在地上了。
冯椿生这人仔细,那么多人站着,他就拿着纸巾去擦地上,都给捡起来了,贺娇气就不打一处来的,“你知不知道,找了你一晚上,你到底是干什么的,你怎么想的,报警人家都看监控,你同学老师帮着找了一晚上,骑着电动车人一晚上没合眼,什么巷子河边都找过去了。”
恨啊。
全部人为了你折腾的鸡犬不宁,丢人丢带的够够的了,结果你在这里乐呵乐呵的不觉冷热的还在吃水果,怎么有脸的呢。
“家里缺你什么了,哪一点对你不好的了,你说你这样的,不知道以为我们怎么对你了,供你吃好的供你上学,你要什么没有说是不给你买的,因为你有哮喘,从小家里都高看你一眼,都娇贵你几分,你有没有一点良心啊?”
贺娇就不明白了,冯安剑拉着她,手指头一个劲的戳着珍珍,真觉得后悔了,她多大年纪的人了,都退休的人了,一点清福也没有享到,还生了个冤家是不是?
女人,无论怎么生气,怎么吵架,最后呢,还是扯到自己身上,自己委屈,自己命苦,“我生了你们三个,除了你们大哥贴心,有一个算一个,你跟你二哥就没有一点心,一点也不可怜我,人家小孩这么大了,谁不懂事了,都回家帮着干干家务,自己衣服鞋子还得我给洗,我是你保姆啊,我就说你两句,不能说了,你跑这边来。”
“我哭了一晚上,我跟你说珍珍,我昨晚上心脏就受不了,我——”
家长这种强势的态度,能抬手就打的,要么你给孩子一下吓住了,要么就是现在这种情况,孩子不服气,总归是要顶嘴的。
珍珍紧紧的抿着唇,开口就是冷嘲热讽,孩子很会知道怎么惹大人生气,怎么踩人痛脚的,“我也就算了,二哥哪点不好了,你手机是大哥买的,那钱不是奶奶给大哥的吗?拿着家里的钱给家里人买东西,大哥就是好人了?”
她现在就转移仇恨,凭什么三个孩子,就这么偏心眼的啊,她那死鬼的冤种二哥,难道还不够可怜吗?
这孩子你看着不吭声,小哑巴一样的,但是这样的人,说出的话来最毒了,指着老大,“有没有一点老大的样子?天天啃老,年年啃老,孩子跟我一样大了,还啃老呢,真有脸啊,真这么懂事,家里穷这样了,给你钱你不要行不行?有点骨气行不行?自己给家里一点钱行不行?
天天得了便宜还卖乖的货,你疼爱弟妹了没?就知道装老大的样子,以为自己菩萨呢,天天慈眉目善的动不了,装什么样子啊?你给家里花过自己一毛钱吗?家里钱都贴你了,我大哥你真是太平洋的海面,天大的脸啊。
家里不和谐,说我们小的天天不好,显得你好,就是你的问题,你一大半的问题,你从来不知道规劝长辈,有事儿的时候你就这个死样子,装什么相呢。”
她在学校里,现在学生可赶时尚流行了,什么词汇比大人都敢用,个顶个都是段子手,路子特别的野。
冯椿生还蹲着在地上呢,站起来一团纸巾脏兮兮的在手里,看着老大,他嘴皮子绝对没这么利索的,思维也绝对没有这么赶趟儿的,看老大在那里愣住了,傻白甜的样子,一下就笑出来了。
他觉得珍珍说的很有道理啊,他这人是比较宽和的,人家说什么他都觉得挺有道理的,确实是善良的优柔寡断。
当初就是离婚之后跟老大关系闹的最差劲的时候,最怪老大的时候,冯椿生也没有对老大说出一句来不是,也没有这么很直接的炮击,开的还是地图炮,给老大攻击的体无完肤的。
“不用说我二哥,他不就是个受气包,这些年你们想怎么拿捏就怎么拿捏的,我跟我二哥不一样,我妈你辛苦你不爱干家务那是你的问题,你难道只给我一个人洗衣服做饭了?难道就伺候我一个了?你凭什么就说我呢?”
不就是针对我的吗?
“人家哪个妈妈给孩子洗衣服做饭有抱怨的,天天甩脸色的?我爸那么大一个人,你就不能喊他干点,我爸你跟我大哥一样,你们是神仙啊,就到饭点的时候上桌子上供着啊,就不能不是饭点的时候出现一下吗?看我妈这样对我说话这么刻薄,能不能说一句话,能不能干点事儿?”
她很不满意,对这个家庭不满意,对家里的每一个人都不满意,因为她不幸福,她活的不快乐,“这年头缺吃少喝的也少了,你们觉得给我饭吃就行了,这话敢不敢给别人说,我也是第一次当人,我也是好不容易出生在这个世界上,我的父母,你们凭什么不好好对待我,凭什么不给我感受一下世界的美好呢?我活着难道就是为了吃口饭混个温饱的吗?
我跟你们讲,我不开心我不快乐我活的压抑,就是你们的责任,你们没有给我好的环境,你们在该对我负责的年纪里失职了。”
这话戳的贺娇简直就站不住了,我辛辛苦苦怀胎十月,给你生命,这不就是天大的恩情了吗?
这不就是一辈子还不完的父母恩情了吗?给了你最宝贵的生命不是?
“你要是这么说——”贺娇两只眼都哭的看不清楚了,冯安剑站在中间不急不躁的,还是那样笑眯眯温和的人,其实心里不高兴,但是他得调和一下不是?
他自己说话是很有份量的,不高兴也不说出口来,只是非常强势的拉着珍珍,“别说了,你别说了,你看你妈气的,没有这么跟长辈说话的。”
珍珍一下后退好几步,“没有这么跟长辈说话的,那应该怎么说,你怎么不说没有长辈这么跟孩子说话的呢?凭什么你们话就能横着出来,我就得把刺咽下去呢,你们就能吐钉子在我身上是不是?”
这稀泥太熟悉了,现成的就是早些年冯椿生呢,到家里,回家动不动就是一层一层大山压过来,她全家人包括她都默认的,父母生了你就是天大的恩情,妈妈怀胎十月你以后多孝顺都不为过,你就得好好贡献家里,好好儿的汇报家里。
奴隶吗?
都以为生小孩是为了图汇报的话,那谁知道生下来是个冤种还是个报恩的,能检测吗?
不能。
孩子是因为爱出生的,是结晶不是,所以父母生的时候没有人会觉得是为了生个孩子以后报答我的,她家里这种想法就比较瘆人。
以前压在冯椿生身上,现在压力已经传输给珍珍了,珍珍这小丫头人小鬼大,不是很吃这一套,她受教育的,受的是现在文明教育,跟冯椿生小时候的野蛮生长不太一样,所以她价值观跟家里就很大反差。
她反正豁出去了,看着冯安剑拉下来脸,贺娇指着她要抬手,她自己就把话说完了,“怎么了,下一句是不是说不如不生我,早知道生下来就掐死的呢?还是跟奶奶一样,动不动一言不合就威胁二哥说没有他这个人,一辈子不来往,不联系呢?也就二哥听,你今天但凡说一句,我真的一辈子不回来,我在外面要饭,我饿死,我不跟二哥一样,我打算不回来,要饭要不到你家门口。”
她说的斩钉截铁,抿着唇的样子,像是一根针,针尖闪闪的,浑身不锈钢,谁要是蹭过来的,话,她针头起来就给你扎上去。
特别的刚性。
谁也没想到这个孩子,有这样的一面,亲爸妈养这十几年,也是没想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