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大世界
宋延年收回目光,冲伍秀才点了点头致意。
宋延年:“良宽兄,咱们走吧。”
他手上一个发力,一道符光一闪而过,白良宽突然觉得心神一片安定,他为自己刚才的害怕感到莫名。
不就是关茅房又挨了顿打嘛,有什么好怕的!
下次他也打回去!
他不再看凉亭,目不斜视且步履轻快的和宋延年往南院走去。
伍敏杰望着两人的背影,惊讶的和旁人谈道。
“刚刚那白胖子身边的小子是谁,生得倒是不错,他刚才是冲我打招呼吧。”
站在他旁边的时秀才是个机灵人的,他小意的替伍秀才又添了一杯清茶。
上前一步道,“公子风华,那小子哪里及得上公子您半分气度。”
“这秀才我略有耳闻,听说是这一次的案首宋延年,哎,小地方来的土包子。”
旁边的庞秀才笑着拆台,“时秀才此言倒是偏颇了,这宋秀才还是有几分本事的,听说他还是个小三元。”
时秀才:“嗤,他们那什么乐亭县文风不盛,这次方学政又偏好实干朴实的文辞,这小地方来的书生,没多大见识,可不就是言辞质朴了嘛。”
“这小三元啊,我看不实。”
旁边的人听了这话都笑了起来。
伍敏杰看着方才那两人走过的方向,若有所思。
“去打听下,看看他的学识怎么样,要是不错,到时岁考的时候,让他和我换卷。”
“这小地方来的秀才见识不多,要是不肯的,我多加点银子给他便是。”
他说到后面陡然阴下脸,“要是和那卖丸子老太家的秀才公一样倔,那就不必客气了。”
其他秀才一时都不敢再吭声,众人面面相觑,眼底都有自己察觉不到的惧意。
伍敏杰环看了大家一眼,啪的一声打开手中的折扇,“这么安静干嘛。”
他拿扇面点了点时秀才,“我听说前段时间,张伯定家里被火烧了?”
时秀才面上有了一丝不自在,这张伯定和伍敏杰可以算是他们这个小群体里的头头,两人家中境况在伯仲之间。
张伯定性子冷,伍敏杰性子暴,以往,他都爱跟在张秀才身后。
只是张秀才家中失火后,有一段时间没来府学了。
伍敏杰似笑非笑的睨了时秀才一眼。
时秀才只觉得精神一凛,忙低头应道,“是啊,听说家业烧没了一大半,他家老太太那么要脸面的人,夜里都坐在灰烬上哭了一场。”
伍敏杰将折扇凑近,捂住自己咧开的笑脸。
半晌,他收了笑,递了个荷包在石桌上。
“去,给张兄送去,十两银子不多,就是我的一点心意罢了。”
他眼里带笑,“这些钱省着点用,还是能够在琼宁赁几间破屋的。”
众人都停下了手中动作,视线齐刷刷的看着石桌上的荷包。
谁不知道这张伯定最是要脸,这哪是送钱啊,简直就是打脸。
尤其还是来自面和心不和的同窗,十两?是打发叫花子吧!
时秀才咬牙,“敏杰兄仁义,伯定兄定然感激涕零。”
伍敏杰畅快的笑了出来,这火烧的好啊。
……
宋延年将白良宽送回房屋后,他思索着方才见到的厕鬼,虽然凶狠,但怎么看都觉得它有点惨。
这府学的茅房是安在五鬼方,五鬼方是凶方,这衙署的茅房安在凶方,本该是事事亨通,诸事顺利的布局。
按理是不会有学子意外跌落的……
这厕鬼既然找上了那伍秀才,他的死就是同伍秀才没有关系,也有莫大的联系。
……
第二日清晨,宋延年穿好宽松便利的衣服,简单的洗漱一番,便准备出门晨练。
他才推开门,就看到等在门外的白良宽。
宋延年诧异:“良宽兄?”
白良宽站了起来,他拍了拍身上并不多的泥土,“延年兄,走走,咱们一起去跑几圈。”
宋延年转身将门带上,他问道,“你不是说,受不住这苦吗?”
白良宽:“我昨晚想了很久,我这么胖不行,论学问论人品,我都不比别人差,为什么科试老是过不了,就因为我太胖了。”
他就是文章不行,科试没过,录遗和录补也该过了,明明和他差不多水平的学子都过了。
“我思前想后,估计是学政训导他们看我太胖,怕我在乡试时出意外,这才在录科卡着我。”
白良宽握了握拳头,他再也不要向昨天那样被人像丧家犬一样欺负,只要考上了举人,看还有谁敢这样欺辱威胁他。
宋延年:“行,但你头一天运动,咱们还是少跑一点。”
白良宽有些急,他恨不得十天半个月的就将这身肥囊中的肥油刮去。
“我不怕辛苦。”
宋延年:“不着急,绳锯木断,水滴石穿,只要你坚持,过个两三个月,你就能看到变化了。”
“不能急在一时,不然身子该搞垮了,咱们慢慢来。”
虽然跑动起来很吃力,但白良宽还是坚持了下来。
出了汗后,回到小院灶房打了水,两人简单的清洗后,这才往饭堂走去。
今日的早膳是稀粥配咸蛋,蛋壳是淡青色的,敲开里头便看到了嫩白的咸蛋白,宋延年将筷子一扎,那些金黄的蛋油便流了出来。
他尝了一口,唔,特别香,感觉像是他们家月娘喂出的鸭蛋腌渍的。
蛋黄特别大。
饭后,宋延年陡然问白良宽。
“咱们府学是不是有学子掉到茅房里淹死过?”
白良宽诧异:“你怎么知道。”
宋延年:他怎么知道的,当然是鬼告诉他的了!
他看了看周围,见没人注意这边,继续问道。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知道吗?”
第83章
清早起海云,风雨刹时临。
已经是辰时三刻,天还阴的厉害,今天估计是要下一场大雨。
旁边的来往的学子低声交谈。
“我就知道要变天,昨儿黄昏风那么大。”
“是啊,今天真冷。”
饭堂里来来往往的学子都穿上了厚袄,白良宽穿的有些单薄,他正跺着脚,想让自己暖和一点。
听到宋延年这话,他仔细的想了想,随即摇摇头。
“那都是三年多前的事了,那时我也刚来府学,人生地不熟的,就记得有一天府学里人心惶惶的,然后好长一段时间,大家都不敢一个人去茅房。”
“后来我听大家说,乙班的一位林姓秀才掉到茅坑里淹死了。”
“林秀才也是琼宁本地的,他平日都住在白鹿街自己家中,听说是和家里闹别扭了,然后一气之下,说要搬去府学里住,也不知道怎么的,再发现他,就已经溺在茅房里了。”
宋延年想到厕鬼那一身好似浸入到骨髓中的肮脏物,开口道。
“是不是隔了很久才发现尸骨的?”
白良宽诧异:“延年兄知道啊?”
他也只是随口一问,并不需要宋延年的回答,白良宽继续道。
“府学的人以为他那几日没来上课,而他家中的亲人以为他在府学,阴差阳错下,就没人去寻他。”
“也是可怜,他家里就剩一个奶奶和一个弟弟,做长辈的哪能真的和孩子置气,半个多月后,他奶奶带着一碗酒酿来寻他……”
白良宽想起那时老太太的哭嚎,以及洒了满地的丸子,隐隐叹息了一声。
“那时我们还不知道这个林秀才死了,只以为他离家出走了,毕竟才和家里吵过架。”
所以他们那时也不在意。
宋延年:“后来呢?”
白良宽:“你知道吧,我们府学每隔三月会清理粪坑的。”
宋延年点头,“葛员外。”
白良宽听到这笑了起来,“对对,就是他,你还真称呼他员外啊。”
宋延年不置可否,虽然那葛老伯是个掏粪的,但他实打实的靠这个行当攒下了一大笔家当,听说城外良田百多亩。
他们这些人还没人家家富呢。
他们府学人多,这五谷轮回物自然就多,算是葛老伯的大主顾,他回回亲力亲为,宋延年见过他一次,那是个风趣的老伯,不爱别人喊他老伯,就爱听人唤一声员外。
白良宽:“那天,就是他清粪,然后在坑底发现林秀才的。”
回忆到这,白良宽面露不忍,“我是没有看到,听说捞上来的时候,臭不可闻,那身骨肉都化了。”
又可怜又可怕。
宋延年:“中间这么多天,就没人发现茅房里有异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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