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大世界
当然,伍敏杰的魂可没散。
他只是被阳光弹回茅坑底,此时又奋力的往外爬……
宋延年将头往旁边一瞥:啧,真惨,好好的人不爱做,可不得做这臭鬼了。
被训导护在身后的林辰钰冷笑了一声。
他踩了踩地上爬来的蛆虫,用力用脚尖一碾。
“垃圾!”
伍中尉怒极,“你?”
孔训导等人又往前一步,“大人!”
陶训导想训斥林辰钰,却又开不了口,毕竟人家刚刚得知自己的兄长是被人害死的。
凶手就在这,还不让人家说几句话泄愤嘛。
陶训导:罢罢罢!
他拦伍中尉拦的更卖力了。
林辰钰挑衅的看了伍中尉一眼,“我说的是蛆虫,又不是旁的什么,中尉大人急啥。”
孔训导转头训斥,“大人们说话你插什么嘴,还不退下!”
孔训导眼睛扫视了下人群,一眼就看重了体格比较大个的白良宽,他对白良宽喊道。
“良宽,过来,你带辰钰先回学堂。”
白良宽苦着脸,他虽然有些惧怕,却还是担心林辰钰这么倔,后头训导们该护不住他了。
白良宽上前几步,连拖带拽的将林辰钰拉走了。
“延年,咱们走了。”
临走前,宋延年回头又看一眼这剑拔弩张的两拨人,他的视线在粗犷高大的伍中尉脸上多停留了片刻。
就在刚刚这一瞬间,伍中尉的面相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
他原先是印堂丰阔平正,两眉舒展,眉骨略凸的面相……一身贵气熏天赫势,财运官运如日中天。
毕竟伍秀才的豪横,也是要有所凭仗的。
然而此时全都变了,眼窝下陷,唇色发青,天中有赤色……
宋延年寻思,腾蛇起雾,大运暴败星,暴败煞破家,这是要家破人亡,牢狱之灾,百日必出极刑的面相啊。
看来,那林辰玦已经将账本等罪证搬运到了方学政的案桌上了。
能有这样的面相,这伍中尉平日里坏事也没少干嘛!
难怪伍秀才如此行事,原来是家教身传。
看完面相,宋延年心下一松,转身便跟上了白良宽。
……
伍中尉恨极怒极,却也不敢太过放肆,这里毕竟是读书人的地盘。
他阴沉的看了为首的孔训导一眼,招呼下人将伍敏杰的尸身抬上担架。
伍敏杰的鬼魂终于又爬了出来,他看着伍中尉的背影,凄惨的喊了一声。
“不,爹救我,我在这里,我在这里,不要丢下我!”
“你回头看看我啊,爹~”
然而不管他怎么用力,他都不能离茅房太远,爬出茅坑不久,一股巨大的压力又将他吸回茅坑底下……
伍敏杰:不~
陶训导看着伍中尉的背影,担忧的和孔训导谈道。
“我观中尉此人睚眦必报,必然不会轻易作罢。”
孔训导冷哼了一声,“林秀才要是有罪,不用知府大人上门,我捆都将他捆到府衙里,现在一切还未定,怎么能让他将人带走。”
伍中尉刚刚丧子,手中又有权有势,他刚愎自用,心思自然狠辣,林辰钰要是被他带走,就是不死都得脱层皮。
这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的事。
陶训导叹了一声:“我等近日行事需多加小心,府学里的生员也多加约束。”
说起生员,孔训导又想起方才柳秀才招供的话,他视线挪向西侧,那边还站了庞秀才等人,他们正惶惶又恍恍,待视线碰到孔训导的目光时,众人具是一抖。
……
宋延年很快就追上了白良宽和林辰钰,无他,两人正拉拉扯扯,自然走不快。
宋延年:“伍秀才尸身被抬走了。”
白良宽心下一松,这伍秀才的尸身抬走了,秀才的爹肯定也走了,他自然也不用担心林秀才被抓走了。
林辰钰绷着一张脸往前走。
白良宽走到宋延年旁边,看着林辰钰的背影对宋延年道。
“刚才林兄将那蛆虫碾在脚下,我这心里真是痛快。”
他真是想不到,那般能忍的林兄也有这样的血性。就是有点替他担心,怕他挨揍了,毕竟这伍中尉看过去十分不好惹。
宋延年心不在焉的点头,林辰钰面上的牢狱之灾已破。
看来,伍中尉很快就要自顾不暇了。
白良宽:“真没想到伍秀才居然还害了人,被害的还是林兄的亲兄长!我刚才还同情了伍大人一会儿,真是浪费了我的心情。”
“这么说来,要不是我胖,说不定我上次也被伍秀才害了。”
“呸,这人死得好!
……
夜已深,冬日寒风在屋外呼啸,屋内一盏烛火带来橘黄的温暖。
林辰钰手里拿着一卷书发呆,良久没有翻过一页。
忽然,他感觉到屋里多了什么,陡然回神。
“谁?”
起身回头,周围什么都没有。
林辰钰捡起掉到地上的书,是他晃神了吗?
他重新将书放回桌面,视线在落到案桌上那张白纸,眼睛突然瞪大……
林辰钰猛地抓过白纸,快速的上下看,白纸密密麻麻的写了墨字,字有骨力却又微瘦,那是他大哥的笔迹。
他不会认错的,幼时他临的都是兄长的字帖。
林辰钰手抖得厉害,呼吸都急促了两分。
信的篇幅不长,上面说他的仇恨自己已经报了,人世间除了奶奶和他,再无牵挂和遗憾,信的最后,更是殷殷期盼他能学有所成,行事不愧于心。
林辰钰喃喃,“……兄长。”
案桌上,白烛涓涓的流着烛泪……
……
孔训导等人防着伍中尉出阴招,没想到却等来了伍中尉锒铛入狱的消息。
陶训导不敢置信,“他被下大狱了?”
“前段时间不是有消息说,他来年就要升官了?怎么现在反而下大狱了?还整个家都被抄了?”
孔训导端起茶盏,吹了吹上头的茶沫子,轻轻喝了一口。
“养了伍秀才那样的儿子,老子又会干净到哪里去。”
“学政大人前几个月查的案子,又有了新的进展,这不,伍中尉就从泥坑里被带了出来。”
陶训导:“啊,是科举那一案子啊。”
一时,他也不敢多加妄议,这等案子,就是谈论多了都心惊,更何况是沾染上。
陶训导摇头,这伍中尉情况不妙啊。
孔训导:“仵作验了,伍秀才是自己不小心跌到茅房里溺毙的。”
他表情有些微妙,这和当初林秀才的死法一模一样。
陶训导并不关心伍秀才,反而是当初的林秀才和他有过一段师生情缘,因此,他也关心了下林秀才的案子。
“那时秀才等人呢,他们可是做了帮凶,知府大人如何处置?”
孔训导:“当然是剥夺了生员资格,暂时收押监牢了,至于如何判决,要等伍中尉的案子告一段落再说了。”
陶训导:“理解理解。”科举案子是要案。
孔训导说起那几个狗腿子似的学生,脸色有些古怪。
陶训导拿起一块核桃酥放入口中,“你这什么表情?”
孔训导:“说来也是真的怪,我去牢里时,那时秀才刚好在如厕,然后……”
陶训导打断:“……你去看他们干嘛!”
他将核桃酥往桌子中间推了推,总觉得孔训导接下来说的话,会污染到这碟核桃酥的美味。
孔训导不理他的发问,继续道。
“他如厕到一半,突然就跳了起来,非说恭桶里有伍秀才的鬼脸,还说伍秀才伸着手,要他下去陪他。”
陶训导声音干干的,“他这是被关的精神失常了吧。”
这南区的牢房可不是一般人能受的住的,里头阴暗潮湿,老鼠蟑螂臭虫……哪个不要人命。
孔训导:“不不,我听牢头说了,除了他,其他几个也是这样。”
那些人宁可涨着肚子,也不想去如厕,但人食五谷杂粮,又怎么能够免得了五谷轮回?
陶训导他小心的开口,“那,咱们府学要不要请个懂行的看看?”
孔训导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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