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大世界
“哎!好,娘等着享你的福啊。”
“你?就你这鼻涕滴拉着两管,还想当状元郎?我看你连新郎官都当不成。”
“呜呜,娘,你看姐姐!”
“……”
林子文听着两边或羡或妒的声音,一时整个人都要飘起来了。
他爬过蜿蜒的河流,踩出泥泞恶臭的淤泥,这么多年了,就算是为了这一幕,终是值得的。
……
宋延年被那热闹的声响吸引,目光也跟着看了过去,看到队伍中的新郎官时,他面露恍然。
原来,刚才包子老伯忘记的小地方,就是乐亭县啊。
十来年未见,宋延年还是一眼就认出了林子文。
当年张婆收了水鬼后,他在离开前无意间回头,看见子文脸上的一块面皮似蜡一般的化开……
然后子文从容淡定的伸手将其揉至正常。
好长一段时间,他梦里的噩梦都是这一幕,实在是记忆颇深啊。
……
迎亲的队伍很快就过去了,队伍里一个肩搭褡裢的人,时不时的朝两边扔一包炮竹。
炮竹噼里啪啦的一阵响,整个街道充斥着烟气以及硫磺的味道。
宋延年还在想着子文的事,眼下这匆匆一看,确实不见他身上有鬼气。
他不禁疑惑,难道,当年真的是自己吓昏了眼睛,产生的错觉?
……
“哎呀,这可咋办是好。”
馄饨摊子的老太在那拍了下大腿,看向迎亲队伍的面上有着焦急。
宋延年回过神。
他顺着汤婆的视线看了过去,原来,子文迎亲的队伍碰上了另一个迎亲队伍,此时两方人马就这样面对面的撞上了。
汤婆急的不行:“这可怎么办哟,另一家迎亲的队伍是谁?谁办的这事啊?不知道今日太师嫁闺女嘛,怎么还撞一起了?”
宋延年:……
看来子文生的确实不错,连不相干的老太都替他抱不平,偏心偏到咯吱窝了。
“许是今日日子好。”
今儿是青龙金匮,六辰吉神值日,最适合娶亲嫁闺女了。
太师能够嫁闺女,旁的人家自然也能娶亲。
而且今年是双春之年,双春双喜,成亲的人应该也会更多一些。
汤婆嘟囔:“日子好也不能这样撞上啊,两个迎亲队伍面对面碰上,咱们老话都说了,这是喜撞喜,不吉利!”
常伯又做了一个包子生意,他重新将白布盖了过去,待掩住包子的热气,他没好气的回了一句。
“又不是你嫁闺女娶儿媳,这般着急作甚。”
“真是皇帝老儿不急太监急。”
汤婆气怒:“你!”
宋延年赶忙看了一眼,果然,两人之间那条颜色不深的红线,此刻更是岌岌可危。
宋延年:……
夭寿!姻缘要断啦!
“没事没事,婆婆不要着急,这成亲喜撞喜不打紧的,两方媒婆互相换一换代表吉祥之意的东西就好了,像是橘子就可以了。”
汤婆犹不信,“当真?”
宋延年点头,“那些媒婆都是经年的行家,她们知道如何化解。”
新婚吉时的橘子可不是一般的橘子。
橘子通吉,向来有祥瑞之意,新娘接过夫家的橘子,带到新房里搁置两夜,再剥皮品尝,就有招寿之意,用来化解这喜碰喜一事,最是合适不过。
果然,那边迎亲的队伍在交换过一个物什后,锣鼓唢呐重新奏响,两队错身而过,半点没有发生不开心的事端。
宋延年拿出银钱结账,想到这汤婆消息灵通,他便问道。
“婆婆,这附近可是有屋舍短租?”
吃饭就这般贵了,客栈定然更贵。
汤婆正要收拾汤碗,听到这话连忙应道。
“有,就在我住的那个四合院,旁边那个邻居要搬走,空出了一个小屋,就是屋舍小了一些,你要住吗?”
宋延年:“在哪?我过去瞧瞧。”
汤婆替宋延年指了路,又交代他道,“你过去的时候,和水姑说一声,就说你是汤婆介绍过来的,看在街坊邻居的份上,她也能给你算优惠点价格。”
起码不欺生客。
宋延年拱手:“多谢婆婆了。”
这边宋延年正在找这水姑租赁房屋,长乐坊里的林家宅院里,翁氏正被一堆街坊围着,人人笑着祝贺她。
“恭喜恭喜啊,林老夫人有福了啊,这儿子是状元郎有出息不说,现在结亲的亲家也是当朝的太师。”
“等新娘子进门,你啊,可就等着享清福吧。”
翁氏听着那一声声的祝贺,面上艰难的扯出一丝笑。
“……谢谢,谢谢。”
她回头看背后那一片红的宅子,一颗心就像被一双大手拽住,那手拽住了不说,还要用力的拧啊拧。
直把她的心拧的滴干血才罢休。
“痛煞我也。”
旁边一个面容严肃的嬷嬷走到翁氏面前,低声道。
“老夫人,夫人就要进门了,还请老夫人去高堂落座。”
屋舍西南方的吉地上结着青庐,那是一会儿新郎新娘要拜堂的地方。
“老夫人请。”
翁氏被嬷嬷扶着走进青庐,她想要放声尖叫,大声的告诉所有人。
不!她是夫人,她是状元夫人!
她才不是什么老夫人!
放开她放开她!
第109章
不管翁氏心里如何痛苦,如何咆哮,如何疯狂的想毁掉这门亲事……
现实却是,这婚事已经走过了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现在到了最后一步,迎亲。
木已成舟,如何反悔?
容不得任何人反悔!
翁氏坐在高堂的太师椅上,等待着新郎迎来新娘,进入他们林家的门楣……
从此恩爱两不疑,开枝散叶……
开枝散叶啊……她古古怪怪的笑了一声,引得旁边的陶嬷嬷又看了她一眼。
高堂下方,林宅的丫头和小厮怀里揣着老爷出门前发的大红包,个个面上挂着喜庆的笑容,里里外外的忙活着。
“来来,这里再添盘瓜果,今日是大喜的日子,可不敢慢待了老太爷和先祖。”
“好嘞!马上来!”
“……”
老太爷?
翁氏转头,旁边座椅上摆着黄底黑字的灵牌,一字一顿写得工整又平正。
这也是今日的高堂,她的亡夫。
先考林公讳立祥府君生西之莲位。
立祥,立祥,……立祥!
翁氏眼前一阵阵的发黑,错了错了,一切都错了。
她一时间又是恨又是悔,握着太师椅的手指泛白,手背上隐隐有青筋爆出。
陶嬷嬷瞥了她一眼,随即又将眼神收回来。
她板着一张脸朝前方看。
老夫人因为老太爷的早逝,精神一直有点问题,老是将老爷认作是老太爷,发疯时嘴里喊着些不着边的话,居然管自家儿子叫相公。
何必呢,逝者已矣,生者还是要继续过日子的,儿子这般出息孝顺,老夫人不惜福啊。
陶嬷嬷暗地里叹了一口气。
真是辛苦老爷了,外头公务一天到晚的忙,回来还要哄着老夫人宽心,希望夫人进门后,是个有手段的,那样还能够帮忙分担一些。
不然,老待在佛堂也不是个办法。
“夫人,喝点茶水吧。”
陶嬷嬷弯腰,双手奉过一杯茶盏。
翁氏不耐烦的推开,“拿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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