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大世界
宋延年的目光越过她,那儿一笼子的老鼠,一道风从他袖间打了过去,正好将竹编笼子笼门的栓插打开。
数只老鼠得到了自由,四肢一蹬尾巴一甩,噔噔噔的跑出了笼子,瞬间没入各个角落不见踪迹。
只有一只大肚胖鼠拉着媳妇朝这边奔跑而来。
“吱吱吱,吱吱吱。”
爷爷,爷爷!
他就知道爷爷会来救他!
宋延年:真不愧是醉凤楼的好菜喂出来的,原来,新郎官的原型这么胖啊。
他收回目光,视线重新落在林静慧身上,开口道。
“就像你看到的这样,你抓了人家的孙子孙媳,唔……”他多看了一眼相对瘦弱的那只老鼠,补充道。
“还有人家肚子里一窝的重孙子……这等人间惨案,人家报案到本官这里,我自然得过来看看。”
黄翠翠挺了挺胸,附和道。
“没错没错,就是我报的案!”
“这有事就得找官府,尤其是人,咳,尤其是性命攸关的大案,你别看人家长得好看又年轻便不以为意,这是咱们的知州大人!”
林静慧傻眼了,不就是一窝老鼠吗?
另一边,古大米听到宋延年的话,捻了捻胡子一脸乐呵。
他的目光慈爱的落在自家孙媳身上,这下是怎么看怎么顺眼了。
甚好甚好。
他古家又要添丁了。
……
第199章
夏风吹散了天空中的云朵,也吹散了林静慧一时的迷惘。
她陡然惊醒过来,一脸警惕道。
“就算你是知州大人,那也不能无缘无故的捉人!”
她的目光扫过两只劫后余生的大老鼠,体形更胖的那只亲昵又类人的拍了拍另一只灰鼠,目光斜睨过来时,那小眯眯又亮晶晶的鼠眼里流淌出幸灾乐祸,大仇即将得报的快慰。
林静慧咬牙:果然是妖精!
当真是鼠假官威!
她缓了缓情绪,继续道。
“再说了,我就是一位平头百姓,谁知道这老鼠还能成精,就算它是妖,难不成我们作为人,还抓不得妖了?”
“戏文里可都唱了,这妖精多数是害人的,谁知道它们有没有在外头害过人了。”
林静慧不服气的瞪了过来。
不过是老鼠罢了,偷吃人的食物,整日躲在角落和阴沟里。
她捉了又怎样,她就不信有哪家没有打过老鼠!以前,她听她娘说了,灾年里穷的时候馋肉,人们还捉老鼠煮肉吃呢。
怎么到了她这里,就要劳动知州大人亲自上门来捉拿!
林静慧眼里似有火,铿锵有力的砸下一句话。
“我没错!这罪我是不会认的,告到陛下那儿我也是这么说!”
……
宋延年的目光落在她的手边,那儿一把铮亮的尖刀,刀被磨得很尖,在她因为愤怒抖手的时候,尖刀有锋利的刀芒闪过。
是一把好刀!
宋延年收回目光,温声道:“好,林姑娘稍安勿躁,你说的也是在理。”
“但是,我有一事困惑,还请林姑娘解释一二。”
“我瞧你这家境不差,也不像是缺口肉吃的人家……那么,你捉这么多的老鼠,是打算做什么?”
……
做什么?
这可是不能和常人说的事。
林静慧的心颤了颤,随即稳住声音,状若镇定道。
“没什么,我就是看到老鼠厌烦,见不得它们到处放肆,怎么了,捉老鼠这事它犯法吗?”
宋延年理解的点头。
“虽然这么说对妖来讲有点不友好,你说的对,捉老鼠这事它确实不犯法。”
还不待林静慧将揪着的心放下来,就见面前这个不像大人的知州大人脸色倏忽一沉,厉声道。
“但是,你用老鼠来害人,这事它就犯法了!”
林静慧脸陡然的白了白,裙摆下的脚步微微往后退了一小步。
随即,她觉得自己这般模样瞧过去有些许心虚,连忙又顿住了脚步。
色厉内荏:“胡说!我害谁了?”
“老鼠又怎么能害人!”
宋延年还没有开口,古道热肠的黄翠翠便不依了,当下便掐着腰,指着林静慧大声道。
“怎么就没有害人了?”
“我们都知道得清清楚楚了,你伙同你表哥梁杰信害了纪家小姐,给她送了一个施了邪法的花瓶,引得人家好端端的姑娘家犯花痴,吵着闹着要嫁你家表哥!”
林静慧白着脸,紧抿着唇不说话。
黄媒人犹不尽兴,声音如大珠小珠撞击玉盘。
“还有你那奶奶,她可是真的拿花瓶害了一家姑娘,那事我还听说过呢,新嫁娘在大红色的花轿里人吐血没了,啧啧,要不是你奶奶现在过身了,这下也得和你一起捉去坐大牢!”
这是前年的事了,当时可吓人了,也因为这事,她那老姐妹马媒婆这两年都没人找她保媒,差点都吃不上饭了。
断人钱财犹如杀人父母,更何况还害死了个姑娘,黄媒人啐了一口,厌恶道。
“你们林家祖孙两个恶婆娘真是造孽了!不会牵线还乱牵,这姻缘哪里能开玩笑的。”
林静慧犟嘴,“你说的什么花瓶什么新娘,我通通不知道。”
“快走快走,这里是我家,回头我该喊人了。”
说到喊人,她这才陡然发现,这院子的动静这么大,居然没有人出来查看。
林静慧的视线瞥过正房和东厢房,那儿,她爹娘还有哥嫂可还在家里呢。
可是眼下这院子就像是被人隔开了,不但声音传不出去,它也传不进来。
方才咆哮的犬吠声也都没了……
黄媒人气笑了,“哎,我说你这个丫头年纪瞧着不大,心思倒是狠辣,脸皮还厚,这做了坏事,人家找上门了你还不认!”
“我黄翠翠这老菜梆子脸都不如你皮厚。”
陈平峰凑过来附和,“就是就是……不不,翠翠你皮还嫩着呢,不老不老。”
黄媒人老脸一红,压低了嗓门。
“走开走开,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场合,这时候是插这话的时候吗?”
宋延年瞧见这一幕,勾唇笑了笑。
这有福之人大多是这般乐呵的性子。
黄媒人多看了宋延年一眼,轻咳了一声,拉扯着老伴往旁边退了退。
宋延年收回目光,视线重新落在林静慧身上。
她被黄媒人说的脸一阵红一阵白的,然而却还是坚持自己没有害人,也不知道什么邪法。
……
宋延年环看了下院子,视线最后落在西南角落的一株金钱树上,那儿,它的根系旁埋了一口的黑坛子。
黑坛子有些陈旧,一半的坛体在地下,还有一半露在地面上,因为常年的裸露和风吹日晒,上头的黑釉有些剥落,带着岁月斑驳的痕迹。
坛口处,一块红布裹着泥巴将其封住。
宋延年的目光顿了顿,随即抬脚走了过去。
林静慧忍不住拽紧了衣袖中的手,粉嫩的指甲盖深深的掐到了肉里,然而,心神紧张的她却顾不上这个疼了。
宋延年打开坛口,里头一股奇怪的味道扑出,似香非香,细细闻还带着一股似沤烂的臭气……
就像是桃花开到了极致,极度的馥郁便变成了呛鼻的臭。
待那股气散开一些,宋延年摘过金钱树的一根枝叶,枝叶在他手中幻化成两条细长的竹筷。
宋延年将筷子伸到黑坛中搅了搅。
片刻后,他从下头捞出零碎的两块肉团,肉团粉嫩,在脱离了黑坛滚落在草地上时,犹自微微颤动。
……
古老爷子闻到味道侧过头,这一看,原先慈爱看孙孙和孙媳的笑脸僵在了脸上。
接着,他拄着拐杖快步的走了过来,目光同样盯着地上那跳动的肉团。
难以置信,“这是……”
宋延年点头,“是心。”
是鼠类的心在鲜活的时候剜出来,再以秘法炮制养在黑坛中,又往鼠心中搁麝香以及桃花粉,如此温养上七七四十九日,这鼠心便能像现在这样,离体多日还能跳动。
且颜色桃粉诱人。
陈克珂胆子大,他凑了过来,好奇的问道,“大人,这老鼠心做成这样,干嘛用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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