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大世界
她的声音有些绷,语速有些慢,如此听来便显得有点僵硬。
宋延年抬脚走了过去。
这姑娘跑得真的是快,不过是须臾的时间,他们便到了风明山的脚下。
前方有淙淙的山泉流水声,清冽的泉水从山涧流下,滋养了山脉的花花草草,也养活了附近的村民。
在两人的前方搁了两个水桶,木桶正接着山涧流下的清泉,想来一会儿便该有村民过来了。
宋延年拱手:“花姑娘,在下宋延年。”
花彤恍然:“我知道你!”
“你是知州大人!”
她踟蹰了一下,继续道。
“林家害纪家姑娘,就是你判的案子,我方才听茶寮里的客人说了……”
“清晨时,我还不知道这件事,纪家那花瓶是我上门砸的……我,我是不是多管闲事了。”
她说到这,眼睑低垂的看着地上,模样有些局促。
宋延年:“不会,纪家人都很感激姑娘的援手。”
“是吗?那就好。”花彤抬头腼腆的笑了下。
看不清面容的她,只有那黑白分明的眼睛微微眯了眯,看出她的心情放松了下来。
宋延年见她神志清明,十分的意外。
她身上有僵的气息,周围的气场却又平和,不见一丝半点的血孽。
宋延年多瞧了几眼,忍不住好奇道。
“花彤姑娘,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花彤抬眼看了过来。
宋延年顿了顿,将话说得更直白一些。
“你从山上下来也有些日子了,这段日子,你都吃些什么填肚子了?”
这话一出,花彤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她忌惮的看了宋延年两眼,想起他手中还有那面八卦镜,又不敢转身跑走。
半晌,她为自己辩解道。
“我没有吃人,也没有伤害人。”
虽然人真的好诱人,香甜香甜的,特别是皮肉下的血管,她都听到了血液跳动的声音……
花彤忍不住吞咽了下。
就像是山间那淙淙的流水,饮上一口如玉液琼浆,沁人心脾,那灼热的饥渴定然立马消去。
花彤微微提高了音量,“我真的都忍住了。”她说着便又有些委屈,白袍下的手微微的绞着。
“我相信你。”宋延年点头,虽然是僵,但这确实是一具气息干净的僵,他难免好奇,“那你最近都吃什么?”
花彤轻声道,“就是血啊。”
“……佑铭哥会将家里宰下鸡鸭的血留给我,村子里李屠夫每日宰猪,他也会拿大脸盆去接,这些血,他都留给我了……”
“所以,最近茶摊里都没有做卤煮毛血旺了,佑铭哥说了,好些个老客都有意见了,但是,他说我比较重要。”
说到后头,她又直起了腰板,有些自豪模样。
宋延年:……
“那你吃得饱吗?”
这话一出,顿时戳到了花彤的软肋处,她有些委屈的摇头,“吃不饱。”
“我还有些渴……”
所以,她最近经常来风明山这里喝泉水,吃完后再顺便替李佑铭拎几桶到茶寮。
“这里的泉水清冽,吃一大堆到肚子里,倒也能勉强的解渴。”
她颇为意兴阑珊,“聊胜于无吧,就是有点撑得慌!”
宋延年:……
他走了过去鞠起一捧的山泉尝了尝,难怪这风明山的泉水在州城里卖得这般好。
这水里有淡淡的月华!
山崖石壁上泉水滴落,形成雨幕似的场景,泉水砸在石头上,溅起叮叮咚咚的脆响。
……
自己为什么成为现在这个模样,花彤也很是不解。
“我就记得我在花轿里吐了血,心里又急又恨,偏偏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阮家不愿意收下我,爹娘和哥哥就赶过来将我接走,因为要回家了,我心里有点安心,就没那么急了。”
“我听得到爹娘他们说话的声音,但是眼睛怎么样都睁不开,我又好着急……后来,我听到家里嫂嫂突然尖叫,然后便是一阵脚步声,爹娘他们又来了。”
“他们好像都很害怕,一直冲我磕头,还让我不要生气不要祸害家里……我都听到声音了!”
宋延年看了过去,花彤说起这些事时,低垂眉眼,一手双不停的绞着衣袖。
虽然已经成僵,却还是那个豆蔻之年的女郎,黑白分明的眼里还有着迷茫。
片刻后,花彤惆怅的叹了口气。
“他们说我死了,但是我身体的鼻子和眼睛还会流血……”
“后来,家里便找了个道长来,道长一直绕着我摇铃,那铃铛声听得我头昏昏的,再然后我就睡过去了,什么事也不知道了。”
等她再有意识时,便是在愁牢山顶,棺木里黑乎乎的,她待得可着急了。
每次一急,钉在棺木里的那面八卦镜就会发出一道光。
光照后,她就又困了。
花彤小声的抱怨:“我都躺累了,胳膊腿还有后背老酸了。”
“那段日子,我觉得自己已经将这辈子还有下辈子的觉给睡完了……我再也不要睡觉了。”
宋延年:……
“姑娘,你那应该是一口生气和恶气衔在口中,在加上死的时辰不够好,化僵了。”
她说的着急,便是那股恶气。
“得亏你爹娘找的道长本事不差,又对你的遭遇心生同情,这才没有将你直接烧了,而是以愁牢山的山势去化你的恶气。”
不过,他也是有点不解。
按道理,在愁牢山的罡风之下,再加上这败椁的山势,这花彤应该是尘归尘土归土了,怎么还会站在这里呢。
宋延年:“在愁牢山上,你是怎么醒的?”
花彤摇头,“我也不知道,就感觉有东西在咬我的脚,我有些痛就醒了,再后来,就有风和光亮透了进来,我醒的时间便越来越长了。”
说起风和光,花彤的声音都放低了一些,目光里也有了一丝的缱绻。
原先活着的时候不觉得,后来才知道,原来,一直在她周围无处不在的风,还有那明亮的光,是那么的让人心生感动。
她便是靠着那微薄的光亮还有那丝清风,熬过了山顶的那段日子。
宋延年重复,“有东西咬你?”
花彤点头,“好像是老鼠。”
一开始她还有点怕,后来倒是盼着老鼠来,起码,那样棺材里热闹一些。
老鼠?
宋延年若有所思。
花彤有些惆怅,“大人,你是来收我的吗?”
她低落了片刻,青白的手绞了绞白袍上的袖布,片刻后,抬起头踟蹰道。
“那能不能等明日呢?”
“这断头还有断头饭呢,再给我一日时间行不行,拜托您了。”
宋延年回神:“恩?”
花彤朝宋延年看过来,一阵风吹来,将她的白袍子微微吹开了一些,露出些许雪白的发丝。
花彤解释:“前些日子我便和佑铭哥说好了,今日我们要去州城的万里街过七夕,听说那儿有一棵老树。”
“佑铭哥和他奶奶都说了,州城里有姑娘的人家,都得去上头挂一块红绸布……”
“挂了红绸布,以后便能够顺顺遂遂的。”
她真希望自己以后顺顺遂遂的,这辈子不行,下辈子也可以啊。
宋延年朝花彤看去。
这个当真是他见过最不像僵的僵了。
也许是因为愁牢山的山势,又或者是山上的罡风,亦或是棺内那镇邪化煞的八卦镜。
这个僵身上不见血腥也不见戾气,反而保留着她做人时的脾性。
说起红绸布,她有些绷的声音里,难掩怅然。
花彤迎着夕阳眯了眯眼睛,虽然阳光照在身上痛,但她还是贪恋这一分的温暖。
“不怕大人笑话,我那时在花轿里不知道怎么的,突然便觉得自己一点也不喜欢阮家公子。”
“我觉得好不甘心,死之前我好恨他们,但是我更希望的是,有一天,我能感受一次真正的心动。”
她的眼里有着憧憬和怀念。
“我小时候听邻居家的姐姐说了,真的喜欢一个人,看见他便觉得欢喜……和他说最无聊的话,也会觉得有趣,就连他偶尔投来一个目光,也能让我欢喜很久很久……”
花彤放低了声音,喟叹。
“我真的真的,好想有这样的一个人啊……”
所以,她听到茶寮里有人说纪家小姐闹着要嫁梁家小子时,不知怎么的,就想起了那时自己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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