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写离声
夏侯俨和许青文等人一夜心神不宁,因为从昨夜中宵开始,凌长老一行便忽然杳无音信,他们向飞舟上传音,亦没有丝毫回应。
东方既明,几人聚集在天留宫的议事堂中,一齐等待凌霄恒的消息,可所有人的传音都如石沉大海。
“莫非是赤地有变?”章长老忧心忡忡,在场诸人就属他与凌霄恒最亲近。
夏侯俨道:“若是到辰时还没有回音,我们便派几个人去西部洲看看情况。”
谢汋眼底闪过一丝幸灾乐祸:“凌师伯当世大能,区区几个赤地叛贼,闭着眼睛也收拾了,能有什么变化?”
他顿了顿道:“说不定昨夜凌师伯已将赤地叛贼与偃师宗的妖人一网打尽,已经在凯旋途中了。”
话音甫落,只听一个仙侍快步行来,匆忙禀道:“诸位长老,夏侯掌门,石红药仙子求见,要向诸位禀报赤地之事。”
谢汋脸色微微一沉,他打算让他在赤地的暗线趁着混战时将石红药除掉,没想到这女子如此命大,竟活着回来了。
夏侯俨向他道:“这姓石的弟子是不是你叶蛰宫的人?”
谢汋道:“是我徒孙。”
夏侯俨向道僮道:“请她进来。”
片刻后,一个浑身是血的女子跌跌撞撞地走进堂中,跪下行礼。
众人都叫她这模样吓了一跳,夏侯俨骇然道:“究竟出什么事了?其他人呢?”
石红药欲言又止地看了眼谢汋,双眼中蓄满了泪。
谢汋道:“别怕,你如实道来便是。”
石红药似乎安心不少,哽咽了一声道:“启禀诸位尊长,飞舟行至赤地外的大沙碛,凌长老突然与归元宗的卢长老、太虚宗的白长老动起手来,三派弟子跟着混战,最后凌长老驾着飞舟跑了。”
众人闻言都大惊失色:“为何起争执?是谁先动的手?”
石红药又觑了谢汋一眼,迟疑道:“弟子离得远,听得并不十分清楚,只隐约听他们提到了偃师宗,又说有什么宝藏……然后凌长老突然之间拔出剑来,刺了归元宗卢长老一剑……后来太虚宗的白长老也拿了法器出来弹奏,场面乱成了一团,到处都是血……”
章长老站起身:“你当真看清楚了,是凌长老先动手的?”
石红药用力咬着嘴唇,点点头。
许青文道:“同门都已殒身,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石红药道:“回禀长老,弟子修为低下,不久便被太虚宗的琴音震伤,晕了过去,醒来时便看见遍地鲜血和尸首。”
她顿了顿道:“弟子醒来时,正好看到凌长老御剑向本门的飞舟飞去。弟子想叫住他,奈何伤重,没发出声音便吐起血来,又晕过去不省人事。
“再醒来时,弟子发现自己已在山门外,也不知是谁送弟子回来的。”
夏侯俨皱着眉头沉吟道:“所以你并不知道凌长老的去向?”
石红药摇摇头:“弟子以为凌长老一定驾着飞舟回宗门了,回来一问才知道只有弟子一个人回来。”
许青文道:“你当时为何不传音回来?”
石红药委屈道:“弟子一直在试着向师祖传音,但一直传不出去。”
章长老道:“那周围想必设了阵法。”
夏侯俨又问:“归元、太虚两派可有弟子活下来?”
石红药蹙着眉冥思苦想了半晌,摇摇头:“弟子也不知道,弟子晕过去很久,也不曾想起清点尸首……也许有人侥幸逃走了也未可知……”
几人翻来覆去又问了些问题,然而这弟子看着便不太机灵,不会见机行事,许多事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末了夏侯俨见再也问不出什么,只得道:“你先回去疗伤歇息吧,此事切不可宣扬。”
石红药道“是”,行罢礼正要退出殿外,忽有一个道僮手执一支白玉名刺快步跑来:“启禀掌门,归元宗王宗主与太虚宗魏宗主求见。”
众人闻言脸色都是一沉,只有谢汋饶有兴味地瞥了眼师兄:“那两个老东西急吼吼地登门讨债,看来昨夜是有活口逃回去了。”
第69章
两大宗门掌门一同登门造访, 便是重玄也不能怠慢。
夏侯俨亲自降阶相迎,揖道:“王宗主,魏宗主,一别经年, 两位越发神气清秀, 幸会幸会。”
王、魏两个宗主还以一揖, 口称“叨扰”:“夏侯掌门风采卓然。”然而脸色僵硬, 显然来者不善。
夏侯俨不动声色将两人延入堂中,命仙侍奉茶, 一边道:“两位突然大驾光临,不知有何见教?”
王、魏两人对视一眼,太虚魏宗主道:“夏侯贤弟,老夫一向心直口快,便不同你虚客套, 若有冒犯,还请见谅。”
夏侯俨道:“魏兄但说无妨。”
魏宗主道:“夏侯贤弟可知贵派凌霄恒凌长老所作所为?”
夏侯俨佯装诧异:“凌长老不是与贵派白宣平白长老、王兄门下卢长老一同讨伐赤地逆贼和偃师宗妖人,昨日才出发,怎么, 难道有什么变故?”
王宗主一直在旁听着, 此时方才嗤笑一声:“夏侯掌门是真不知还是装不知?”
夏侯俨脸色微沉:“王宗主此言何意?”
魏宗主抬手压了压:“王贤弟稍安勿躁,夏侯掌门的为人难道你我还不清楚?夏侯掌门日理万机, 不知赤地出事也情有可原。”
夏侯俨一脸困惑:“两位的话在下越发听不懂了, 凌长老是敝派耆宿, 出征赤地之事全权交给他后在下便不曾过问,莫非有什么变故?”
魏宗主叹了口气:“凌长老德高望重, 一呼百应, 在下与魏兄正是相信贵派, 相信凌长老,这才放心倾尽阖宗之力,共赴赤地讨逆,没想到还未到赤地就落个血溅黄沙的下场。”
不等夏侯俨说什么,王宗主冷笑着接口:“在下便直说了,凌霄恒昨夜杀了我们两宗六七十名门人,这血债,夏侯掌门打算怎么偿?”
夏侯俨一脸骇然:“两位可知自己在说什么?凌长老怎么会杀盟友?其中必定有什么误会。”
“误会?”王宗主道,“夏侯掌门不如看看这个,再说有什么误会。”
说着从袖中取出一枚黯淡的铅灰色珠子,上面还沾着血迹。
夏侯俨一见那珠子,脸色越发沉得能滴下水来,重玄有观天镜,归元有留影珠,本来昨夜的事死无对证,但他们显然是握着证据有备而来。
王宗主道:“幸而敝宗有个弟子拼着一死将这枚留影珠送了回来,否则死无对证,真相便要永远湮灭在黄沙里了。”
王宗主抬袖在珠子上一拂,便有源源不断的影像出现在三人眼前,正是凌长老连杀卢、白二人,又连杀两宗几十名弟子的情景,凌霄恒最后杀红了眼,浑身鲜血、眼放精光的样子真如邪魔一般,即便是留影也叫人不寒而栗。
影像并不长,夏侯俨连着看了三遍,捏着茶杯沉吟不语。
王宗主道:“夏侯掌门还有什么话说?难道还疑心这枚留影珠有假不成?”
夏侯俨斟酌道:“这段留影只有后果没有前因,仅凭一小段留影,恐怕难以定论。不知王宗主那位高足伤势如何?能否让在下当面询问一二?”
王宗主冷笑:“可怜那位弟子身中数剑,只来得及将留影珠送回,没说几句话便一命呜呼了。”
夏侯俨道:“王宗主节哀。不知高足是否说出凌霄恒下落?”
王宗主颔首:“凌霄恒杀人之后便驾着贵派飞舟向西方急驶而去,不见了踪影。”
夏侯俨道:“毕竟口说无凭,这留影掐头去尾,也许有隐情也未可知。”
王宗主凛然道:“贵派凌长老走火入魔残杀同道,还能有何内情?卢钧与白宣平两人性情不合,这是清微界众所周知之事,难道你想说卢、白二人会联手向凌霄恒发难?”
他顿了顿:“这话说出去,有人会信么?且就算卢长老、白长老两人对凌长老有什么冒犯之处,凌长老痛下杀手,还杀害两派数十名弟子,事实俱在留影珠中,可谓铁证如山。贵派身为九大宗门之首,号令清微,总得给天下人一个交代。”
魏宗主道:“王贤弟放心,重玄是正道魁首,夏侯掌门大公无私,决计不会包庇门人,纵容恶徒逍遥法外。”
他们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你一言我一语,只逼着夏侯俨认下凌霄恒的罪过。
夏侯俨却始终不松口,只道:“此事干系重大,仅凭在下一人不能决断,且事实真相还需调查清楚,当务之急是找到凌霄恒当面问清事实经过,若真是因他而起,敝派自会严惩不贷,无论如何,敝派都会给天下一个交代。”
王宗主闻言拍案而起:“铁证如山夏侯掌门仍旧推诿塞责,在下也只好将这段留影公之于众,由全天下的正道来评说了。”
魏宗主忙道:“王贤弟别着急,有话慢慢说,我看夏侯掌门不是这个意思,不过凌霄恒不知所踪,总要给夏侯掌门几日调查清楚。”
王宗主道:“几日?”
魏宗主看向夏侯俨:“不知夏侯掌门需要几日?”
夏侯俨捏了捏眉心道:“敝派立即派人去西部洲搜寻,十日内无论能否找到人,都给两位一个交代。”
王宗主皱眉:“十日?”
魏宗主道:“王贤弟,罢了,夏侯掌门一诺千金,难道你十日都等不得?”
王宗主这才勉为其难道:“便听魏兄的,请夏侯掌门务必在十日内给天下人一个交代。”
三人商定了事宜,各自派人一同去西部洲沙碛中调查,先在赤地附近找到了出事的归元飞舟,只见舟上横尸遍地,宛如人间炼狱。
有的尸首已成了断肢残骸,那些还算完整的,大多都留有重玄六十四卦剑法的痕迹,甚至连重玄弟子身上也有本门剑法留下的伤口。
无论怎么看,都是凌霄恒犯下的罪行。
一日又一日过去,凌霄恒与那艘重玄飞舟无迹可寻,只有护宗大阵属于凌霄恒的那根“离”柱仍然岿然不动,昭示着镇柱之人仍旧活在世间。
十日之期很快到来,夏侯俨和章、许两名长老明知其中定有内情,但却无计可施,请了谢爻的示下,将凌霄恒从重玄除名,在宗门弟子间发布格杀令——昔日德高望重的一派长老,终于沦为人人得以诛之的邪魔外道。
……
接到格杀令时,姬少殷和冯真真等一干弟子身在白州。
当地有三只雄妖为患,他们已诛杀一只,还有另外两只有了同伴的前车之鉴暂时蛰伏起来,他们便在白州继续逗留。
收到格杀令时,几人正在客馆中歇息,姬少殷将玉简上的短短几行字翻来覆去看了三遍,但觉头脑一片空白,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正发怔,门扇“砰”一声打开,满脸眼泪的冯真真跑了进来:“小师兄,你看到了么?”
姬少殷这才回过神来,眉宇间满是痛苦之色,他点点头:“刚收到。”
“凌长老怎么会……”冯真真道,“一定是有什么误会,我不信凌长老会做出这样的事!”
说话间沈留夷也到了,她来了白州之后一直心惊胆战,本就憔悴,此时更是面如金纸,茫然道:“小师兄,真真,我们怎么办?”
姬少殷道:“你们先别急,或许有什么缘故,我先传音问问师父。”
他边说边捏诀,耳边很快传来夏侯俨的声音:“少殷,你们在白州进展顺利么?”
姬少殷一听师父的声音便知他身心俱疲,心中不禁一阵酸涩,只恨不能在旁分忧,他压抑住自己的焦急,尽可能平静道:“这里一切都好,师尊不必担心。凌长老他……”
夏侯俨沉沉地叹了口气:“人还未找到,不管有什么内情,人的确是他杀的,我们重玄难辞其咎。”
他顿了顿道:“后来我们搜了上天宫,搜出一些……来路不太正的丹药……”
姬少殷闻言不由骇然。
夏侯俨道:“修行便如逆水行舟,越是到后来要突破境界便越难,若是长期停滞,便不可避免会衰退,只有用丹药维持,可是丹毒长期累积,便容易走火入魔。”
姬少殷眉头一动,感到一股难以言喻的悲哀,他并不是不谙世事之人,在凌虚派也曾见到过泯灭人性的事情,但看到从小景仰钦佩的长辈沉沦,就仿佛一座日日看着的高山在眼前轰然崩塌。
夏侯俨道:“但此事没那么简单,我和你师叔他们都觉得里面有偃师宗的手笔……等你回来再说吧。”
姬少殷回过神来,蹙了蹙眉:“又是偃师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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