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唐优优
大家都提着一颗心,生怕太皇太后有个闪失,他们都要被牵连的一命呜呼。
毕竟太皇太后这样昏迷不醒有些时日了,太医院的太医们,连同刚入院没几天的都来给太皇太后诊断过,查不出任何原因,也找不到让人苏醒的办法。
幸亏摄政王每日来探病请安时,能强行喂些汤水进去,保持着昏而不死。
昨日摄政王大婚没来,太皇太后脸色变得蜡黄,今日晌午,摄政王带着王妃来问安,喜得众人远接高迎。
在这个派系林立的深宫里,他们这群奴才只能盼着自个的主子健康长寿,平平安安。不然,定会被太后那边啃的连渣儿都不剩,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徐内侍偷瞄了一眼垂目把脉的王妃,心中一片唏嘘。
想不到,真是想不到,当日那个跋扈招摇的小丫头,竟然阴差阳错换了门亲事,转眼便成了高兮国最有权势之人的正妻。不知她上辈子是烧了哪柱高香,积了什么德。
再瞧一向不苟言笑、不怒自威、忒不好惹的摄政王,此刻正脉脉含情地望着王妃,宠溺之情毫不掩饰。
看得徐内侍不由得从心底打了个哆嗦。
看来以后,这个王妃要敬着供着,千万不能怠慢了。
日头西斜,愈见昏暗的室内燥热扑面。
床上昏迷数日之人,在冉少棠又是针灸又是喂药的一番折腾下,终于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
声音虽小,听在凤安殿众人耳中,却如春雷般振奋人心。
随着太皇太后缓缓睁开的眼睛,众人提了数日的心终于落到实处。
小命保住了。
小命终于保住了。
娇俏的婢女与清秀的小黄门,互相传递着兴奋又激动的眼神。
徐内侍颤抖着身子扑上前去查看,抖着尾音唤了声“主子”。
太皇太后眯着眼慢慢适应周围光线后,目光四处打量,最终锁定在终九畴身上。
她枯槁的手臂略略抬起,沙哑着嗓子低喃出两个字。
少棠在旁边听得清楚,知她在唤终九畴,便起身让出位置来,知趣的退到角落里。
终九畴伸出大手抓住那只似乎失去生机的手,叫了声祖母。
“我这是怎么了?感觉睡了好长一觉。想醒却醒不过来,好累啊。”太皇太后在终九畴的服侍下,饮了一口水,渐渐缓过劲来。
终九畴安抚地哄劝道:“就是生了场大病,昏睡了几天,一手神医都束手无策,给孙儿担心坏了。”
说完,抬起袖子擦了擦并不存在的眼泪,忽然换上轻快地语气继续哄骗:“幸好您的好孙媳精通医术,救了您,不然孙儿真不知该如何面对父皇的嘱托。”
终九畴回头对冉少棠招了招手:“来,快来拜见祖母。”
冉少棠心里翻了数个白眼:真会演。以后得防着这厮才行。
“孙媳叩见太皇太后,祝太皇太后凤体康健,福泽绵长。”冉少棠按规矩跪下行了大礼。
“韶萱这孩子什么时候懂医术了?”太皇太后诧异地向床下望去。
冉少棠缓缓抬起头,却见太皇太后面容抽搐起来,指着她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终九畴镇定地“嗯”了声:“没错,懂医术的不是冉韶萱,而是冉韶裳。祖母,您对这个给您带来福气的孙媳满意吗?”
第315章 凤钗
百般心思在高兮朝位尊权贵的老妇人心中回转。
久居宫中的上位者哪一个没有一颗七窍玲珑心?
前思后想之际,她便猜出了个中因果。
冉少棠望着太皇太后疑惑震惊且愤怒的目光逐级平静、释然,心中生出一丝佩服之意。
这么快就能猜中是谁干的坏事,还能权衡利弊全盘接受,果然是能屈能伸才活得久。
“小九,你娶对了人,重重有赏。”
太皇太后遣徐内侍去取礼物,后面加了一句:“今天得了这么好的孙媳妇,再加个重礼。把我一直珍藏的那件首饰一并拿来。”
徐内侍愣了一瞬,旋即应声而去。
终九畴起身牵起冉少棠的手,双双跪下叩谢。
太皇太后心中泛起酸涩。
不是自己养大的就是不跟自己同心。
若她早知这么能干的孙儿被时家养着,她怎么会任自己的儿子胡来,给自己的对手养这么大一座靠山。
又或者为了贤王那个乖孙儿,干脆在终九畴小时就下了狠手,除掉后患。
两种结果都比现在要省心。
贤王空有争权之心,却没有那个实力。需要自己时时提点、照拂。
而时含章与时熹挟天子以令诸侯,对自己这个可怜的老妇人处处掣肘。
虽先帝临终前把终九畴交托给自己,算是认祖归宗,有了正式身份。终九畴对自己也算是孝顺恭敬。
但,他始终是时家养大的,保不齐与自己并不齐心。
她不得不哄着、顺着,偶尔哄得过了,怕他生出不敬之心,还要想法子敲山震虎,实在心累。
为防着时家女与他联姻,本以为把轩辕湘的女儿嫁过去,栓紧她与这个孙儿的关系,哪知他还不领情,竟看中了眼前这丫头。
她又打量了冉少棠一眼,目露慈祥,心内却是嗤之以鼻。
想来他是念药王宗旧情,才与玉若仙的孩子结了亲。却未何不挑个省心的呢?
这丫头跋扈嚣张的性子京城谁人不知?
娶妻娶贤。将来自有他苦头吃。
她又看了眼终九畴,却瞧他双眼如粘糕,沾到冉少棠身上,不由得叹了口气。
终九畴忙殷切关怀:“祖母是哪里还不舒服吗?让韶裳再帮您诊一下脉。”
太皇太后摆手:“昏了几日,有些饿了,让人端起汤水上来。”
终九畴随即唤人进来,吩咐下去。
太皇太后心中却阵阵发冷,如今这个孙儿,心计之深不比他爹差。而且又有他爹深耕多年的修罗宫在手,朝野上下无人敢忤逆他这个戴着面具的摄政王……
真不知他是如何想的,若他想要皇位那简直是轻而易举。
可为何却甘心为小皇帝扫平一切障碍,稳坐龙椅?
难道真是为了履行对先帝的誓言?
她看未必。
哪个男子不爱权势?
何况这权势还是唯我独尊、唾手可得。
想来,坊间传闻他爱慕时含章定有其事。
真是造孽。
这样一想,那眼前的女子只是个替代品吗?
太皇太后又看了一眼冉少棠。
冉少棠淡然回她一笑。这老太婆看自己的眼神为何一会儿轻蔑一会儿怜悯?
被自己的孙儿蒙蔽而不自知,她自己才可怜要人怜悯吧?
冉少棠真想说出真相,戳一戳这老太婆的迷之自信。
一阵轻快地脚步声传来。
徐内侍捧着两个紫檀镂刻的木盒进来。
太皇太后抬抬下巴,他立即恭敬的把盒子交给了冉少棠。
“有一箱是夜明珠,拿去摆着玩罢。另一个箱子里是只钗,你打开看看喜不喜欢?”
冉少棠把东西放到桌上,打开小的那个箱子,里面一只凤样的金钗熠熠生辉。凤眼由两颗蓝色宝石镶嵌,展开的凤尾上全是五彩宝石。
最精巧的是,凤嘴上衔着一颗血色的珠子,少棠拿在手中细看,那血色珠子里似乎有活物,如山如水如雾如电,形态瞬息万变。
她的心突然猛跳了两下:这凤钗来历非同小可。她识得。
此物怎么会在高兮后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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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6章 心思
摄政王夫妇匆匆离开后,徐内侍偷偷长舒一口大气,他揣摩着太皇太后的脸色,小心地问了一句:“主子,要不要叫太医再来给您瞧瞧凤体?”
太皇太后端正的身姿如泄气的气球坍塌在靠枕上,有气无力地摆了摆手:“太医若有用,就没有今日这一出戏了。”
徐内侍听出太皇太后此话的深意,终于大着胆子问出一句必说的废话:“老奴有件事压在心口,不知当讲不当讲?”
“咱们主仆几十年的情分,哀家何时拿你当过外人。怎么老了老了,说起话来倒吞吞吐吐了。讲。”
徐内侍眼眶发热,靠近了些,左右瞧瞧,才低声说道:“老奴觉着您这病来的蹊跷去的也蹊跷。那王、王妃……似乎有问题。她刚才说头晕不舒服,也不像是真的。”
他终究是不敢直接把矛头指向终九畴,含含糊糊地给王妃扣了口锅。
谁知这凤安殿里还有多少摄政王的眼线。他可不想死得太早。
太皇太后明白他的心思,颇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如今这情形,自己的安危都要由那个臭小子说了算,一个奴才能说出这番话,就已经算是忠心为主了。
她叹了口气:“徐英,人啊,活得久了,才能知道很多事是自己无法掌控的。当初年轻时,一心想着母凭子贵,只要哀家生的儿子能得皇位,哀家这一生便可随心所欲。谁知,儿子不争气,扔下老母先去地下见列祖列宗了,撇下一个烂摊子,收拾哪块都烫手。哀家这才明白,单是依靠儿子不行,孙子也得是自己从小带出来的才能安稳余生啊。”
她的话看似与徐内侍的那句含糊之言没有关系,实则是肯定了徐内侍的怀疑。
徐内侍跟着她从小进宫,也算是一起长大、经历风雨、得权贵、变老,如今局面对他们不利,心中也是不胜唏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