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杯雪
孟弗安慰太后说:“慢慢会好起来的。”
从前听到人说这话,太后只当对方是随口说点好听的话来哄自己开心,现在不一样了,太后看到了希望,等小儿子有朝一日可以像正常人一样生活,那她百年之后也能瞑目了。
太后今晚是真的高兴,吃到后来还喝了两杯,只是酒量实在太差,喝完就有些醉了,她坐在那里默默流泪,先皇的后宫有诸多的妃嫔,太后在其中着实不算是聪明的,争宠的手段也不会多少,就是长得还行,才能再众多美人中分得先皇的几分宠爱,可这宠爱有限。当年李钺被先皇派到北疆的前两个月,太后成宿成宿的睡不着,怕他刀剑无眼伤了他,怕寒风凛冽冻了他,最怕他这一去再也回不来了。
那时太后日日夜夜烧香抄经,求佛祖保佑他能平安,还做了许多李钺小时候最喜欢的布偶兔子,一直放在柜子里面,从来没有告诉李钺,直到今天借着醉意才把它们全部送到孟弗手上。
孟弗接过这些布偶小兔子,她无声笑了笑,没想到陛下小时候竟然还会喜欢这个,她将要离开时,太后依旧没太清醒,被陈姑姑搀扶着,望着她欲言又止了好一会儿,才慢吞吞地开口问:“刘嬷嬷怎么样了?”
孟弗说:“还在查。”
刘嬷嬷的嘴硬得很,各种酷刑都轮了一遍后,还是从前的那一番说辞,可暗卫已经去看过了,她儿子的坟好多年没人去,若真如她说的那么爱他,怎么可能任那坟冢这么荒芜了多年,只是她行事谨慎,暗卫在她的房间内也没找到其他线索,她这几年做出的唯一出格的事似乎就是小王爷身上的那些伤。
她这么做到底是因为什么呢?
太后叹了一声,她每每想到是自己把小王爷交到刘嬷嬷手上的,心中就充满了愧疚与悔恨,眼看着太后又要落泪,孟弗忙对陈姑姑道:“快扶太后回去歇息吧,再准备些醒酒汤,今晚早点睡吧。”
陈姑姑连连应下。
孟弗抱着一堆兔子布偶回到紫宸殿,打算等会儿让暗卫给陛下送去一个,然后坐在案前,处理今日的奏折,奏折里提的大部分都是不甚要紧的小事,只有一桩引起了孟弗的注意,在奉天书斋修书的官员们说大典的第一部 已经修完了,想请陛下前去御览。
孟弗将这本奏折单独挑了出来,等问过陛下再做打算。
而另一头的李钺回到宣平侯府时,就看到花小菱站在霁雪院的外面,似乎等了他多时。
“你来做什么?”李钺冷着脸问。
花小菱已经习惯李钺的冷酷,比起被夫人骂两句,还有更为可怕的事就要发生了,这九天马上眼看要结束了,自己连谢文钊的边都没挨上,花小菱突然反应过来,谢文钊比她高比她壮,而且小时候还跟在老侯爷身边学过一点拳脚工夫,就算是现在忘得都差不多了,那花小菱想要打过他,把他制服,没个两三年根本没可能。
花小菱可等不了那么久,两三年过去后,谢文钊说不定孩子都抱上好几个了,所以今天她厚着脸皮来请教李钺:“那个夫人,我想跟你请教一下,有没有能一下把人制服的招式啊?”
李钺斜睨了她一眼,问:“你想做什么?”
花小菱嘿嘿笑了一声,她又不是个傻子,当然不会跟李钺说实话,只说自己想学点武功防身。
李钺身体不舒服,懒得与她废话,直接道:“不想说实话就滚。”
花小菱看李钺是真不想搭理她,也急了,不敢再藏着掖着,看四周没有下人,偷偷将自己的打算说给李钺听。
李钺听到花小菱的计划后,第一个想法是这姑娘很有想法,第二个想法则是,谢文钊真的有毛病吧。
他微蹙着眉头,说:“谢文钊是不是真的不行啊?要不还是找几个大夫给他瞧瞧吧。”
花小菱诶呀了一声,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对李钺说:“夫人,您都嫁进侯府这么久了,怎么还是不懂侯爷的心啊。”
他为什么要懂谢文钊的心?懂了那得多恶心啊!以后还吃不吃饭了!
花小菱这是第一次能给夫人讲道理,她心中很是骄傲,抬了抬下巴,说:“这侯爷啊,他不是身体有毛病,他是心里藏着人,看不上其他人。”
李钺呵呵冷笑,对花小菱的话不以为然,道:“他心里要是有人,还能纳了三房姨娘?那他心里的人挺多啊。”
花小菱道:“这不是身不由己嘛”,她顿了一顿,道:“好像也不是那么不由己,您知道曲寒烟为什么得侯爷宠爱吗?还不是因为曲寒烟会弹琴,又有几分像侯爷的心上人,这才被侯爷看上,带回侯府,不过即便得到了曲寒烟,侯爷还是放不下心里的人。”
李钺嗤笑一声,这世上像老侯爷的人那么多,以后老侯爷去了,谢文钊是不是也要把这些人接回来给自己当爹?
那他可真要对谢文钊刮目相看了。
他对此评价道:“癞□□骑青蛙,长得丑玩得花。”
花小菱噗嗤一声嘎嘎笑起来,她知道这样不好,但是夫人说的真的太好笑了嘎嘎嘎嘎!
她好不容易停下自己的笑声,对着李钺正色道:“夫人您怎么能这么说侯爷?这多不好,什么癞□□骑青蛙呀嘎嘎嘎嘎嘎!”
花小菱说这话的时候如果她不发出这么难听的笑声,应该会更有说服力。
李钺最终还是教了花小菱一招,因为身体不舒服,他没有亲自演示,只是借着青萍的身体给花小菱讲解了一下,青萍站在那里听着他们要怎么坑谢文钊,一脸麻木。
花小菱的力气不大,半点底子都没有,想要成功一招制敌,就必须得对方不设防的时候下手,可以考虑给谢文钊下点药,但如果下了药,花小菱就算把他给制服了后面也什么都发生不了。
今晚是成是败,就看花小菱自己的了。
晚上,谢文钊来到玲珑馆,找了个僻静的地儿开始看书,翻书时他眼睛的余光看到花小菱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那眼神很不对劲,究竟是哪里不对劲,他一时间也说不上来,想要开口,话到了嘴边咽了回去,他怕自己一开口,花小菱肯定以为自己对她有意思,好在在花小菱这里的九天已经快过去了,之后他就可以到孙玉怜那里去。
孙玉怜向来善解人意,肯定不能让他像在玲珑馆里这样难受。
他敛去这些无关紧要的思绪,继续看书,谢文钊被书中那些美丽的诗句所感动,他想起自己曾与孟瑜花前月下,与她海誓山盟,然最终却不得已娶了她的姐姐,日后她也会嫁与旁人,他们两人就只能沦为陌路,为什么深深相爱的两个人却无法相守?谢文钊沉浸自己的苦痛中无法自拔,完全没有注意到身后的花小菱正轻手轻脚走过来,对着他的后背比量来比量去,确定好李钺提到的几处穴位后,又快又准地按了下去。
谢文钊只觉得后背一麻,直接傻眼,只听扑通一声,他根本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就被花小菱整个人给压倒在地上。
第36章
“花小菱!你对我做了什么!”谢文钊咬着牙看着压在自己身上的花小菱,素日温和待人的表情此时已有了几分狰狞,他堂堂一个大男人竟然被花小菱一个女流之辈给压在身下,还被她……被她这样轻薄!真是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花小菱两只手在谢文钊的身上四处活动,不一会儿的工夫,谢文钊的腰带也散了,衣襟也敞了,看着就是一副要惨遭□□的可怜模样。
谢文钊不知道花小菱对自己使了什么手段,只觉得自己浑身都使不出劲来,他万万没想到自己有一天竟然会遭受此等屈辱,只能用一双眼睛恶狠狠地盯着花小菱,希望花小菱能够知难而退。
但花小菱不觉得这很难,至少比她学琴容易多了,她在意识到自己无论怎么努力都得不到谢文钊的心后,就决定换个方向去发展一下,她在这方面也不贪心,那些话本里写的什么得到你的人却得不到你的心,就算得到这个天下也不会欢心,她跟他们不一样,她光是得到谢文钊的人她都要乐死了好吗?她现在就想生个儿子,有了儿子以后在侯府里那就什么都不用愁了。
看着身下的谢文钊一脸愤怒的样子,花小菱有些犹豫,要扯开他腰带的动作跟着顿了一下,但是转念一想,这次她要是顺了谢文钊的意,以后呢?她难不成真要守一辈子的活寡?那她不如守在老夫人的身边了,至少老夫人还挺喜欢她的。
当初是谢文钊眼瞎了,把她当成了心上人,跟她上了床,那反正都睡过了,不纯洁了,再睡一次怎么了!侯爷这扭捏什么呢?
花小菱深吸一口气,反正谢文钊本来就不喜欢她,以后再讨厌她又能讨厌到哪里去呢?
而且虽然说强扭的瓜不甜,但好歹能吃啊,谢文钊倒是更喜欢孙玉怜和曲寒烟,也没见到她们吃到瓜啊。
这瓜现在就在她眼前,她说什么都得给她扭下来!
花小菱想到这里,手上的动作更加迅速,转眼间,谢文钊的衣服就被她扒得七七八八,唯一遗憾的是,她这细胳膊细腿实在没办法把谢文钊给转移到床上去,但是想开点的话,这在哪儿不能做呢?而且不在床上可能更有一番情趣。
谢文钊到底不是圣人,与世间大多数男人一样,即便在心理上很抗拒,可面对花小菱的种种挑逗,身体却意外地诚实,没办法,有时候某些男人的脑子和下半身好像是可以分开,各干各的,这该有反应的时候就是如来佛祖来了,他也没法单靠意志给压下去。
谢文钊气得满脸通红,目光中一半悲愤一半厌弃,最后干脆闭上眼睛,索性来个眼不见心不烦。
但有些事情不是看不到就可以忽略的。
花小菱见谢文钊这么抗拒,不知为什么反而更加兴奋了,恨不得冲出去在院子里狂笑三声,谢文钊他也有今天啊!
“侯爷您现在这样真是……”花小菱才识了几日字,肚子里墨水不多,绞尽脑汁蹦出四个字来,“秀色可餐。”
这他娘的什么鬼形容!谢文钊猛地睁开眼,他已经要说脏话了,但从小受到的教育让他根本说不出什么有杀伤力的脏话,最后硬憋出一句:“花小菱你简直是不知廉耻!”
花小菱等了一会儿,发现谢文钊没别的话了,这跟夫人比起来也太菜了吧,她诧异地问了句:“就这?”
谢文钊差点没气死。
让他死吧。
众人对谢文钊在玲珑馆里遭受的苦难一无所知,暗卫连夜把孟弗从太后那里拿到的兔子布偶送到李钺的手上,李钺拎着布偶的两个耳朵看了半天,有些好奇孟弗是怎么弄到这个东西的。
他小时候有过一只兔子布偶,是太后亲手给他缝制的,他非常喜欢,但后来却弄丢了,那时候他年纪已经不小了,实在不好意思让太后再给他做一个新的。
青萍进来见他手上抱着个自己从来没见过的布偶,问他:“夫人,这兔子哪里来的?我怎么没见过啊?”
李钺低头扯了扯那兔子的耳朵,对青萍说:“路上捡的。”
青萍觉得他们夫人近来越来越不喜欢说实话了,她得在进门的时候脑袋被门夹了才能信夫人这话,她问:“您喜欢布偶啊。”
从前怎么没有发现夫人对小孩子的东西感兴趣,夫人要是真喜欢的话,自己闲着没事的时候也可以帮夫人缝几个出来。
“不喜欢。”李钺说。
青萍觉得夫人说这话的时候如果眼睛能从那兔子布偶上移开,自己会愿意更相信他的话。
青萍过来把被褥铺好,这个时间夫人差不多也该休息,她转身看李钺还坐在那里摆弄布偶的耳朵,提议道:“我给您放进柜子里吧。”
“不用。”李钺随手一扔,那兔子布偶正正好好落在他的枕头旁边,看来今晚他是要跟这个布偶一起睡了。
青萍默了一下,这就是夫人说的不喜欢吗。
孙玉怜因为管家出了岔子,被老夫人训了一顿,连带着账本什么的都被收了回去,她当日到手的一切原来只是黄粱一梦,短短几日梦就醒了,而且她这人脸皮薄,一想到下人们肯定会在背地里偷偷议论她,她就连门也不想出了,这几日一直托病,待在自己的院子谁也不见。
曲寒烟早早地睡下,从被李钺罚弹了一晚上琴后,她消停许多,白天的时候谢文钊过来她也懒得应付他,她到底还是因为那天晚上的事对谢文钊生出嫌隙来,外人看谢文钊处处好,但他如果连自己的女人都护不住,对自己来说那些好又有什么用呢?当初在青楼的时候还不如跟个傻大户回家呢。
夜色愈加浓重,落玉堂里的老夫人还在看账本,几年过去,她又一次掌管了整个侯府的财政大权,她刚嫁给老侯爷的时候就特别想要管家,好不容易熬到婆婆放权拿到账本,即便觉得辛苦,那也都是值得的。后来谢文钊成亲,她想要留个好名声,加上眼睛出了点小问题,就早早地放权给孟弗,但又担心孟弗管家后就不把自己放在眼里,所以留了一手,现在管家的权利再次回到老夫人的手中,按理说她该很满意的,然实际上并没有,老夫人看账本看得眼睛都疼。
她渐渐意识到,有人跟你争的时候,这账本是个好东西,要是没人想要了,全部推给你,那就是个包袱。
侯府的账一点都不好管,进项不多,花钱却是如流水一般,尤其是谢文钊,无论是宴请好友,还是买东西,花钱都是大手大脚的,从前老夫人觉得他花得再多,侯府也是养得起的,真拿到账本了,老夫人才发现即便加上她自己手上的几个铺子,周转起来吃力,她终于明白当日孟弗与自己提的那些难处不是无中生有。
但老夫人还是不想先向孟弗低头,她最多能做到日后孟弗向自己认错的时候少说她两句,只是孟弗什么时候能来跟她认错呢?她一个侯夫人不会真的就这么豁出去了吧?
为了能早点知道孟弗什么时候后悔,老夫人派出小丫鬟每日去霁雪院看看孟弗做了什么,每每听到小丫鬟说起孟弗的快乐生活,老夫人觉得这其实是在惩罚自己。
老夫人算是看出来了,她是真的一点都不后悔啊!
这一夜,是有人欢喜有人愁。
第二天一大早上花小菱来到霁雪院,她丧着一张脸,一看就是没能成事。
李钺坐在屋檐下晒太阳,斜了她一眼,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说:“谢文钊不行?”
“不是啊夫人。”花小菱摇了摇头,将昨日后来在玲珑馆里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与李钺说了起来。
昨晚谢文钊意识到自己可能没法从花小菱的身下逃脱,立刻变了一副面孔,温润如玉,眉目含春,说起话来温声细语,花小菱一下子就被迷得找不到北了。
听到这里,李钺抬手掐了掐眉心,他问花小菱:“你是不是傻?”
“但是侯爷他说喜欢我诶。”花小菱有些羞涩地说。
李钺点点头,看出来了,这确实是个傻的。
那时花小菱何曾见过谢文钊这副样子,她感觉自己都要醉死在他的那双多情的眼眸里,整个人都晕晕乎乎起来,谢文钊要换个姿势她同意了,谢文钊想喝口水她同意了,谢文钊要换个地方她也同意了。
李钺教的那一招只能让谢文钊一时麻痹,又不能让他终身瘫痪,谢文钊凭着自己出色的演技硬是挺到力气恢复的时候,然后麻溜跑了。
这位宣平侯也挺惨的,想他也是一个翩翩如玉的佳公子,却要衣衫不整地从自己姨娘的院子里逃出去,差点来了出月下裸奔的戏码,更让谢文钊在意的是,他觉得花小菱碰过的地方都脏了,他还有什么脸面去见孟瑜?他越想越伤心,又怕被老夫人知道了他从玲珑馆逃出来,不敢回自己的院子,只能坐在假山后面的亭子里对着月亮吹了一宿冷风。
“越是丑陋的男人越会骗人,”李钺摇了摇头,对花小菱说,“你脑子不聪明,这次就算是长了个教训,不算太亏。”
这男人好换新的,脑子可不好换,花小菱这一次其实算是赚到了。
花小菱扁了扁嘴,她是来向夫人求个办法的,不是来听夫人骂的,眼看着她就要哭出来,李钺冷酷道:“给我出去哭。”
花小菱吸了吸鼻子,把泪意忍了回去,这回夫人没让她滚出去,夫人心里果然有她。
以后谢文钊对她肯定会有所防备,这一招恐怕不会再得逞了,那她还能怎么办啊?
昨天晚上但凡她两条腿能倒腾得再快些,都不能让谢文钊给跑了。
她深吸一口气,像是做出了什么重大决定,她对李钺说:“夫人,我以后一定好好跟着您学武!”
时间久点就久点吧,早晚有一天她得把谢文钊给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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