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山鬼E
桓亦如作为内庭掌印,守备不力,自然也被问了责,不过事发后他当日便查明了事发经过,又因着其是皇帝眼前的红人,还有皇后为其说话,自领了二十杖责后,倒也没有进一步的惩罚。
而燕辞云这边,却是有些不一样了。
“公子,您都没看见,六殿下这几日好似魔怔了一般,每日里食不下咽,夜里也总是难眠,明明帮不上什么忙,可日日都要过来这边候着,谁劝都不听,贵妃娘娘无法,只好让人在您寝室外间的厅堂里置了个小榻,让梅公公亲自陪着他在外候着。”
这孩子,倒是有情有义的,也算她没白替他挨这一箭。
“六殿下现在在外间吗?”
小青点点头,道:“嗯,在,不过贵妃娘娘怕他忧心伤神,每日里都给他喝些安神补身的汤药,哦,起初嘛,六殿下自然是不肯的,不过贵妃娘娘说了,他不肯喝,便不准他来,六殿下这才乖乖的按时喝了的,现下里午时刚过,他应是喝了没多久,在外间睡着的。”
听着好好一个皇子,放着豪华舒适的寝殿不睡,却睡在了外间厅堂中的小榻上,祁懿美心中微暖,道:“待他醒了,告诉他我已经醒了,让他快回去好好歇着吧。”
话音刚落,门外响声了几声沉稳而缓慢的脚步声,随后,门被推了开来。
“醒了?”
来人正是祁丞相,看到祁懿美醒来,他并不意外,沉稳内敛的他并未如小青般欢喜外露,不过望过来的眼神里,倒确是有几丝关切。
示意了小青出去,祁丞相在床边不远处端坐了下来。
祁家的基因好,出了宁贵妃这样倾国倾城的美人,她的兄长祁丞相自然也是好相貌,只是许是经历了丧妻丧子,这许多年间又为振兴祁家殚精竭虑,被风霜掩盖了原本的清俊,不过依然能隐约瞧出来,祁丞相年轻时必定是个令人过目不忘的俊美公子。
祁丞相定定的瞧向祁懿美,目光中带了些审视,仔细瞧了她一会儿,才道:“你这回立了大功了,却也是惊险万分。”
祁懿美也有些后怕,她因着一早知晓这毒有救,才没多少犹豫几乎是立即便上前推开了燕辞云,可现下里回想起来,自己穿越进来,许多事许都会和从前不同了,若是蝴蝶效应,这位丽丝夫人不在,或者什么地方出了岔子晚了一步,自己便命丧于此了。
她不想他死,可她也不想自己死。
“依着当时的情形,若是一般的少年,即刻的反应应是喊叫出声的。有意思的是,你却没有。”
说着,祁丞相鹰一般锐利的目光盯着她,缓慢的道:“要么是你真的傻,傻到只知道直觉的推开六皇子,要么是你太聪明,袖箭发出在即,即便是喊叫出声,侍卫上前之时也已经来不及了。
喊叫出声,无责,六殿下却要死,推开他,有功,可是有可能死的是自己。我没想到,你不过才十岁,又生于平民之家,竟有如此胆识……也许当初我该坚持,让你跟在三皇子身边的。”
祁懿美一听到三皇子,生怕这位丞相大人真的起了心思将自己调回去,连忙虚弱的笑了下,道:“您说的大概都有吧,我当时看见那宫女意图不轨,也没多少时间思考,也没什么聪明不聪明的,您过赞了,我还是别去三皇子身边了,毕竟我的身份,您也知道,一旦暴露,怕是要被人揪住不放,连累到祁家的。”
祁丞相未置可否,半晌,道:“眼下定是不行,待过些年皇子们大一些,若是机会合适,我会想办法接你出宫。”
眼前的祁懿美到底是个女子,如今年岁小还尚可以假乱真,若是年岁大一些,男女到底不同,有心之人定是会瞧出些端倪的。
今日之事便是如此,中箭之处在手臂,治伤之时倒是并未将衣物完全除去,仅是卸掉了一条袖子,倒也无碍,待得过几年,这孩子有了女人的线条,像这样的事,若是伤在身上,暴露也不过就是一瞬的事了。
虽然御医中也有祁家的人,可到底还是不能完全保证这件事不为人所知,毕竟身高,体型,声线,方方面面,她都和寻常男子不同,要一一掩盖并不容易。
祁懿美望着沉思的祁丞相,大致也猜到了他的所思所想,静静的躺了会儿,臂上的伤口一阵阵疼痛入骨,她忽的一阵灵光闪现,计上心来。
“父亲,也许这次中毒,是一个天赐良机。”
祁丞相朝着她望过来。
“我原先在府里陪着弟弟读书,曾在书上读到过,有的毒物会令人骨瘦如柴,甚至有损生育,若是孩童中毒,则会先天有缺,生长不良。听闻父亲在御医中也有可信之人,如今我手臂如此剧痛,想来这余毒要清除也需要些时日。
我们可让御医借题发挥,寻个说法,便说是这蛇毒虽解,但毒性入了五脏六腑,对身子的损伤已然不可逆转,恐会影响日后生长。
如此一来,将来即便是身形与其他男子相比纤弱一些,个头小一些,乃至年岁大一些不急于婚娶,也皆是合情合理。”
祁丞相深思熟虑了一番,似是将这一番说法前前后后需要做出的准备都慎重的打算了一遍,才点头道:“毒性入体,对机体造成的损伤确是要历经时日才能消除,能消除到何种程度,遗留的危害如何,不同的人也各不相同。你如今正是长身子的年纪,丽丝夫人之前解毒之时也曾言,蛇毒的影响要完全清除,也需要时日,若是以此为由,倒确是极妙。”
祁懿美也松了口气,毕竟欺君这样的事,且不说祁家会如何,反正她的脑袋是一定保不住的,有了这法子,至少能护住她一时,挨到祁丞相安排妥当接她出宫。
祁丞相微眯了眼,复又打量起她来。
“一个十岁的孩子,有如此胆魄和谋略,你到底是何人?”
祁懿美不畏不惧的迎上他的目光,心平气和的道:“我姐弟二人身世来历,父亲最清楚不过,若是还不放心,大可以去反复调查,我心中坦然,自是不畏。”
祁丞相自然知晓她的来历身世并无可疑之处,否则他也不会将他们姐弟二人带到祁家。
从前,他一心想着让她聪慧伶俐的弟弟来作独子的替身,并未关注过这个姐姐,现下里细细琢磨起来,这个女孩竟比她的弟弟还要聪明几分。
两人皆不言语,外间有人轻声叩了叩门,正是候在门前的祁丞相的人。
“启禀大人,公子,六殿下过来了。”
祁丞相复又看了祁懿美一眼,意有所指的道:“你安心养伤,御医那边我会安排,按着你的意思,把药调得适口一些的。”
说话间,门已然被人急迫的推了开来。
那个漂亮到极致的男孩,风一般的冲了进来,却又在见到床上之人的一瞬,定在了原地。
他神色略显张惶,怔怔的望着祁懿美,好似忘记了下一步该做什么,就这样静静的站着。
祁丞相起身行礼,道:“六殿下。”
燕辞云却仿佛没听到这一声,只呆呆的望着床上虚弱的祁懿美。
这几日六皇子忧心挂念的情状祁丞相看在眼里,当下并未多言,退出了祁懿美的寝室,将空间留给了二人。
向来整洁干净的燕辞云,许是几日来牵挂忧心,竟少见的鬓发间带了些许凌乱,本就体弱的他仿佛也跟着病了一场,好不容易调理出来的气色又尽数憔悴了下去。
祁懿美手臂上还痛着,却还是打了精神,恭敬的道了声“六殿下”。
作者有话说:
我家小猫咪特别喜欢我的电脑,几次趁我不在偷偷踩键盘,看来小猫咪也想写文啦哈哈哈哈
第14章
燕辞云修长细白的小手紧紧的捏着衣摆,好看的粉唇带了抹凄然,眼中渐渐蓄起雾水,一颗颗泪珠自那双形状优美的含情目落下。
祁懿美怔了下,随后笑了下,道:“你哭什么,我都还没哭。”
燕辞云的眼泪却似绝了堤,朝着她小步的走着,最后坐至了她的床畔,也不看她,只是低着头静默着流着眼泪。
泪珠晶莹剔透,打湿了纤长的睫毛,挂在白嫩清秀的小脸上,梨花带雨的,甚是好看。
祁懿美抬起未受伤的左手在枕边寻了寻刚刚小青给自己擦汗的帕子,想要递给他,却又想起燕辞云这个精致讲究的孩子,最爱干净,想是不愿意用自己擦汗的帕子的。
燕辞云用白皙如玉的手背抹了抹颊边的眼泪,透过泪水望着祁懿美吃力的拿起了帕子,又缩回去,带了些不满,道:“你是嫌弃我,不想给我用吗?”
小小一团的小皇子,脸上还微带着孩童的婴儿肥,两片粉唇不自觉的微微撅着,因着哭了一场的缘故,声音中带了些鼻音,听上去软软糯糯的,与其说这一句话是责怪,倒不如说是娇|哼。
“这当然不是,是我怕你嫌弃我,这是我用过的,我让外面的人再帮着拿一条吧。”
燕辞云却手一伸将帕子夺了过来,用带着鼻音的声线道:“你是想让外面的人都进来看我的笑话吗?就这个了,虽然破了些,但……我不嫌弃。”
祁懿美有些受宠若惊,燕辞云这讲究特别多的小公子,竟然不嫌弃人了……看来挺身相救这一事,已然令他敞开心扉接纳她了。
泪痕一点点被拭去,那双含情目红红的,扫了一眼她的手臂,轻道:“伤口……还疼吗?”
祁懿美坦白道:“疼,特别疼,比以前受过的所有伤都疼,小青说是这个蛇毒的原因。”
想到前程大好的祁懿美差点为自己这个半死之人丢了性命,想到他伴着他的这些日子里给他带来的生气与欢笑,愧疚,痛苦,感动,太多太多的情绪没有出口,燕辞云仿佛被它们淹没,每日浑浑噩噩的,御医说的许多话,他或是不在场,或是根本也没听进去多少,现下里才知晓,原来这蛇毒还附带着剧痛。
眼见着燕辞云指尖微颤,漆黑的眼瞳深处眸光微动,祁懿美很怕他过于负疚情绪翻涌晕过去,连忙半开玩笑的道:“不过我是个男人嘛,我父亲讲,男人不能怕痛怕流血,所以没什么的。你看,我都没哭,殿下也别难过了。”
燕辞云微垂了头,虽是情绪依然有些低落,不过倒是并未再流泪。
默了会儿,他嘟囔着道:“谁说我哭了,我那是……见着你这难看的丑样子,吓着了。”
祁懿美不由失笑的望向他,燕辞云白皙光滑的脸蛋上带着几分傲骄的小别扭,她极少瞧见他露出这样孩子气的表情,只觉得甚是有趣,连手臂上的伤也好似不那么疼了。
二人初见时,九岁的六皇子燕辞云是高高在上的皇子,美得不食人间烟火,高贵而冷淡疏离,后来二人熟了些,他依旧时时的和一个小大人一般,甚少有孩子气的时候。
放下了防备的他,带了几分他这个年纪应有的可爱,配上那张绝色的漂亮脸蛋,祁懿美忍不住多看了好几眼。
燕辞云见着祁懿美带着浅笑盯着自己瞧个没完,瞄了她一眼,哼道:“你看什么。”
祁懿美笑意更深,打趣道:“我们高贵的六殿下把自己弄得如此狼狈,比我还像个病人,竟还说我丑,依我看,殿下也好不到哪去嘛。”
燕辞云静了会儿,才道:“你为了救我,自己险些丢了性命,我若能心安理得的吃好睡好,未免也过于凉薄了。”
祁懿美收回目光看向了床帐的上方,温声道:“我知晓殿下是面冷心热之人,只是我牺牲了自己才换来了殿下的平安,若是殿下不好好爱惜,我岂不是白白送了性命。”
话音落下,身侧许久没有回应。
蛇毒带来的副作用是真的很痛苦,祁懿美觉得手臂疼痛加剧,一时疼得精神都有了恍惚,她不想被他瞧见自己满面的痛苦,微微侧了面向了内侧。
而这一分痛苦,到底还是被燕辞云察觉了,一双细白的小手微微握了紧,他眼中带了几许心痛,低靡的道:“祁懿美,你为什么要救我,我一个本来也活不长的人,值得你用以命相救吗……”
祁懿美咬着牙挨着这一阵疼痛,轻笑一声,道:“因为我不想你死,那一瞬间我并没有考虑太多,也许潜意识里,我真的把你当成了自己的弟弟。”
燕辞云猛然抬头,目光如炬的望向她,眼眸深处似乎酝酿了许多情绪,压抑着不曾暴发出来。
然而他还未来得及去体会这些复杂的心情,便察觉到了祁懿美的异样。
“祁懿美,你……”
祁懿美这时已然痛得意识微有了些涣散,耳边燕辞云的声音忽近忽远,听不太清楚。
默默的挺过了这阵钻心刺骨的疼痛,祁懿美额上出了一层细细的薄汗,她微睁开了眼,回头望去,燕辞云一副快要哭了的表情,忽而决绝的一把掀起了袖子,那一截完美无暇的小臂便展现在了二人的面前。
“你若是痛,便咬我吧。”
祁懿美这时已经扯不出什么勉强的笑意,声音极轻的道:“我咬你做什么。”
“我……不想你痛,如果这样能让你舒服些,我愿意的。”
祁懿美望着那段如莲藕般白嫩嫩的手臂,微闭了眼,道:“算了,不过是多一个人一起痛罢了,你若真的想帮我,倒不如去求御医开些止痛的麻沸散。”
“御医就快来了,听闻你醒了,我已然让人去知会御医和丽丝夫人了。”
祁懿美虚弱的点了点头,燕辞云起身去试了试桌上壶水的温度,见着不冷不热,才倒了一杯,坐至祁懿美的床头,仔细的扶了她的肩,道:“喝点水吧,你这几天都晕着,又说了这么多话,定是渴了的。”
许是手臂上的痛感占据了她大部分的神经,这时经燕辞云一说,她才发觉自己喉间一片干涩。
她右臂并不能动,身上又虚软无力,燕辞云轻柔的将她微微扶起,令她靠在自己的怀中,极细心的喂她饮了几口温水,见她喝饱了,复又小心的将人在枕上放了好,又给她盖好了被子。
祁懿美一直知晓,燕辞云是个皇子,而这天下间的道理便是皇室为尊,便是面对平定社稷的功臣,也是没有皇室纡尊降贵伺候的理。
然而这一切,燕辞云却做得行云流水般自然。
祁懿美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瞥了眼她满眼的诧异,燕辞云的目光缓缓落到她微带了些水渍的嘴角,顿了下,自怀中取出了一小块月白色的帕子,伸手在她唇上拭了拭。
不知是没伺候过人,过于生疏,还是被丝帕下柔软的触感烫到了,燕辞云擦了几下,便匆忙收回了手,低着头扭向了一边,道:“哦,你救了我的命,我帮你喝口水,也没什么的,你不要多想。”
哦,其实本来也没多想,两个不到十岁的孩子,还都是蓝孩子,有什么可多想的,就是忽然觉得你这个小孩其实还挺可爱的。
这样想着,祁懿美瞄了一眼他的侧颜,发现燕辞云的面颊边上微泛着浅红,不由嘴角带了些笑意,原来这小孩是不好意思了。
然后她便发现一个事实——他明明自己带了手帕了,刚刚还要与她共用一方手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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