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山鬼E
燕辞云坐在窗边的木椅上,双目怔怔的望着她,透过窗边洒进来的月光,隐约可见那双含情目赤红着,盛载了许多隐忍,担忧,还有许多令人看不透的晦暗情绪,如秋夜里的雨水一般令人不禁觉得有几分凄苦与心伤。
祁懿美没想到面对的会是这样的他,她以为他会和往常一般生她的气,会骂她,会恼她,然而她轻声哄几句,他便总能情不自禁的展颜。
虽然今晚做这件事之时她有好好思虑过,可是显然,事情远超乎她的意料,她并不似自己想象中般能够轻松的全身而退。而燕辞云,也远比她以为的要更受触动。
燕辞云望着她已然半干了的发间,再看到她身上盖着的披风,领口间凌乱的衣襟,眸光渐渐的凝结,浑身冷冽着,缓缓握紧了拳头。
那模样,好似压抑着随时要朝她扑过来一般。
好半晌,他才微微缓和了情绪,低声道:“先去换身衣服吧。”
燕辞云好似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轻喃出声。
祁懿美方才和桓亦如对阵之时心中的弦绷得紧紧的,也没太注意身上的不适,这会儿经燕辞云一提醒,也才注意到湿衣裳贴在身上,着实难受得紧,虽是心中忐忑,却也知这般说话不便,应了声,顺从的先退出去换衣服了。
燕辞云在室内独坐,静静的望着室内的昏暗,缓缓舒展了拳头,眼中却是闪过了一抹狠绝。
他要杀了桓亦如。
唯有这样想,他满腔的怒火才能稍作平歇。
至于那个让他牵肠挂肚的惹祸精……恼吗?他起初确实是怪她的,他怪她不将自己的生命当回事儿,怪她轻举妄动,怪她自以为是的认为一个人可以搞定一切,怪她不和他商量,怪她……
就在见到她的前一刻,他还在想,等他去抓了她回来,这一次一定不再像从前一般纵着她,任她几句好话便心软了。
然而看着她浑身半湿着,一双眼带了些忐忑的朝他望了过来,身上还披了一件男人的披风,这一瞬间,他的大脑忽而一片空白,许多不知名的情绪一涌而上,令他无力挣扎,淹没在了其中。
他恨不得将那件披风撕成碎片,他想紧紧的抱着她,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安抚他内心的不安,才能令担忧了快半个时辰的他稍作安宁,他想将她身上其他人的味道尽数除去,让她只属于他一个人。
这如坐针毡的半个时辰里,他静静的坐在窗前的月色下,克制着冲到桓亦如的面前夺回她的冲动。
对她轻举妄动的恼怒,被置之事外的失落,失去她的恐惧,还有对于未知的担忧,扑面而来太多太多的情绪,随着时间的流逝愈加浓重,每一时每一刻都是那样的煎熬。
过往的许多画面闪过脑海中,她的一颦一笑,她的每一字每一句。
他记得挺身而出为他挡下致命毒箭的她,记得雨中浑身狼狈,却目光坚定的告诉他,他不是个无用之人的她,还有六年来许许多多的相处,她总是笑着,打趣他,包容他,像是一个小太阳,陪伴着他,温暖着他,不知不觉间他满满的一颗心全都是她。
还有他年少懵懂之时那一个艳丽而旖旎的梦,隐秘而带着少年的悸动,梦境中他没有了世俗的束缚,没有了不敢面对的自欺欺人,被紧紧的压在心底的东西终于挣脱了释放出来。
他从不肯面对,不敢去回忆,只因为他知道,对于那个应该以此为耻的梦,他并不曾觉得厌恶,相反,那是少年郎的心动和羞涩,是内心深处的甜蜜与向往,是所有渴望的美好。
是他这些年间,不敢承认,一直逃避的东西。
独自坐在夜色里,在这些纷乱的思绪中,燕辞云的思维却异常清晰了起来。
他不能没有她,他想要她只看到,只在乎他,这样的情绪,他幼时以为是兄弟友人之谊,可随着他的成长,亲近她的欲望,独占她的念头,他再无法完全欺骗自己,只能让自己不去想,就好似只要他不想,他们就会一直这样,做一辈子最亲近的人,永远的在一起。
然而这份平静,在这一晚她冲动的行为之下,被打破了。
他知道,桓亦如一定会让她安然无恙的回来,找上门去只会令事情更加难办,可是这样的等待每一刻都是惊恐与担忧。
他不敢想,哪怕一丁点的失去她的可能,都快要把他逼疯。
太多的负面情绪折磨着他,内心里的那头野兽叫嚣着,告诉他不要再粉饰太平。
他想要她,想要她永远和他在一起,想要亲吻她,抚摸她,或许是那份惊惧与担忧令他的心理防线脆弱了太多,这些渴望是那样的强烈,强烈到他无法再视而不见。
曾经她说,喜欢一个人,便是日思夜想,相聚欢,离别苦,相思难耐。
彼时他不敢顺着这句话去想,因为答案就在眼前。
他喜欢上了那个伴着他成长的俊秀少年,对她产生了不该有的欲望。
他最好的友人,他的好兄弟。
这样的认知令他痛苦而负疚。
作者有话说:
恭喜云妹终于面对自己的心啦
第57章
祁懿美换好了衣服重新进了门,便见到燕辞云怔忡着望着窗外倾洒进来的月光,凄冷的霜色洒在洁白如玉的面庞上,带了三分凄楚两分苦涩,一双漂亮的眼眸依旧微微泛着红,他整个人笼罩在一片忧郁之中,彷徨着有些不知所措。
祁懿美心中不禁柔软了,如果说面对的是恼怒的她,她虽是担忧被责备,却也知道他对她向来是雷声大雨点小,说些软话哄一哄,总归是没什么事的。
可是这样的他,好似被伤了心般迷茫着,又好似无助的孩子,她只觉得心里闷闷的,透不过气来。她和他一同长大,在她的眼里,他就是半个自己带大的孩子,看到他难过,她的心里便揪作了一团。
燕辞云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呆滞的看着面前的虚空,仿若并未感知到她的到来。
这一刻,祁懿美好似回到了六年前,再一次看到了那个绝望而孤傲的小小的他。
再见不得他这样,她几步上了前,朝着他道:“今天的事我自己也知道确实做错了,我再不会了,以后有事,我都和你商量,云妹,你别难过了好不好?”
燕辞云终于缓慢的抬起头,一双泛红的眸子望向了她。
“阿美……”
祁懿美低下身来,蹲在他的身侧,仰头凝视着他,认真的道:“云妹,我真的没事,桓亦如不会把我怎么样,你知道的。我没告诉你,也不是不信任你,是当时情况紧急,我便自己做了主,只是我自己没将事情办好,不仅没寻着丽丝夫人,反倒让桓亦如发觉了。”
说着,她将事情的经过大致的说了,只是跳过了自己撒谎说喜欢桓亦如的那一段,只说是桓亦如担心拖得久了燕辞云找上门来,便放了她。
毕竟这个谎话实在是丢人,她自己都不好意思说出口。
听到祁懿美被扔进池水中,燕辞云眼中渐起几分杀意,浑身都带上了令人生畏的冷然。
“桓亦如,他一定会为此付出代价的。”
祁懿美担心燕辞云为了帮自己出气而做出什么不妥之事,连忙劝道:“没事的,反正还是夏天,这会儿也不那么冷,而且我也没怎么呛到水。”
燕辞云低头望着膝边那张清秀绝伦的脸,眼中渐起温柔,忍不住抬手用手指拂了拂她额间还染着湿意的碎发。
祁懿美觉得有些痒,抬起手拿下他的手,望着他道:“总之这件事就这样过去吧,云妹你也别难过了好不好,我知道错了,下回也绝不这么冲动了,你若是恼我,罚我便是了,千万别再这个模样,我看着心里头难过。”
燕辞云的手被她执在手里,她的手指柔软而温暖,那望过来的眼眸带着关切,令他心中压抑的火苗复又燃起。
掌心微动,他小心翼翼的将那一只小手包裹在了掌中,定定的望着她,目光中微带了些试探,轻道:“阿美,我只是想到可能会失去你,我……害怕。阿美,如果让你一辈子在我身边,你愿意吗?”
祁懿美面色顿了下,缓缓敛目躲闪着避开了他灼人的目光,故作轻松的笑了下,道:“云妹,你都长这么大了,怎么还像小时候一样爱粘人……其实好兄弟,不在乎身处何处的,人说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便是这个道理……”
燕辞云忽而紧了手上的力道,咄咄逼人的目光凝视着她,向来平稳的声线中也带了几许急切。
“什么天涯若比邻,不过是伤心人自己欺骗自己罢了,我不要每日活在思念中,靠着想象你的样子度日,阿美,我要你真真实实的在我的身边。”
祁懿美微微蹙了秀气的眉峰,只觉得燕辞云这番话说得实有些不太合适,只道是这孩子今夜受了刺激,难免有些情绪不稳,也未作深思。
她微微挣扎了下,却是并未能如愿从燕辞云的掌心挣脱开来,只好复又抬了另一只手去扳开他的手指,这才令他松开了钳制。
祁懿美起了身,微侧过身去,垂目凝思着,带了些语重心长的道:“云妹,你别耍小孩子脾气了,你现在年岁还小,许多事还不懂,等你大一些,有了心上人,就会明白什么才是你真正想要的了。”
燕辞云自小便是个孤傲的孩子,她在他的生命里扮演了太多的角色,兄长,友人,玩伴,如果说一个寻常孩子放在亲人与友人身上的感情会变成许多份给每个人,那么燕辞云的这份感情便几乎都倾注在了她一个人身上,相应的,他的在意与占有欲,也会远超普通的孩子。
她能明白他依赖她,在乎她的心情,也并未过于担心,因为他如今虽然已经十五岁,是个于前朝有些威望的皇子了,可在感情上,他还是她当时认识的那个孤单而敏感的九岁男孩,待他再长大些,懂得了男女之情,他的另一半会陪伴他,治愈他,爱他,令他不再这般孤单。
到那时,他也就不会再这般需要她了。
想到这里,祁懿美心下有些怅然,一方面难免有些失落,另一方面则是有些担忧燕辞云的情路不顺。
就算到了现在,她依然搞不清楚他对唐诗韵到底是怎么想的,若他当真喜欢这位原文女主,难免又要受一场情伤。
“什么是我想要的?”燕辞云缓缓抬了头,无比认真的望着她,昏暗的夜色中,他的目光好似繁星般明亮。“我想要的,从来不是什么‘心上人’,阿美,我只想要你。”
祁懿美不由温和的笑了,摇头道:“别说孩子气的话。”
在她看来,这句话便和女儿家初长成,和家里说不嫁人要陪父母一辈子一般。
“我不是个孩子了,我十五岁了,我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祁懿美抬眼瞧他,道:“你不知道。云妹,你是皇子,而我是重臣之后,你将来娶了皇子妃,白日里要面对朝堂上的是是非非,夜里好不容易喘息片刻,自然要享尽温香软玉,儿女之福,哪有时间总和我这个兄弟在一处。而我也一样,我有自己的妻儿要照顾,自然也不能长久的留在宫中。”
“那我便不娶妻!!”
忽然决绝的一声,令祁懿美怔了下。
椅子上俊美如画的少年目光微红,眼神是前所未有的坚定,那一声微带了怒意的吼声,并不似冲动之言。
祁懿美心下微叹,思量着这孩子死心眼的劲又上来了,什么混帐话都敢说,这要是让宁贵妃听见了,可是不得了了。
于是她也没再硬碰硬的说些刺激他的话,而是像所有兄长一样,在自己弟弟的肩上安抚的拍了拍,温声道:“云妹,现下里说这些都还早,你听我的,不要胡思乱想,好好睡一觉。”
燕辞云望着她平淡的面容,忽而凄然的笑了下,半垂了目光,涩涩的道:“我明白了。”
他明白了,他明白她的心里没有他,明白他在她的眼里,也只是她的弟弟,她关心他,对他好,都是纯净的没有一丝杂念。
他一直都知道的,她虽生在官权世家,却并不喜权力富贵,她向往宫外自由的生活,强迫她留在他的身边,只会让她不快乐,而要她接受他,更是无从谈起。
何况他们同为男子,这条为世间所不容的路布满荆棘,他愿意为此付出所有,可她是那样的好,他又怎么忍心让她受一星半点的委屈……
也许只要她还在他能看到的地方,快乐的生活着,便够了。
缓缓吐出了一口气,他仿佛失了全身的力气,缓缓合了双目,满身疲累的道:“阿美,你先回去吧,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
那一夜的风波过去了,燕辞云并未如祁懿美所想一般大发雷霆,然而两个人之间的气氛依旧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燕辞云似乎变得更加沉默寡言,也不再似从前一般缠着她,好像在刻意的躲着她一般。
这一天,宫人来了见云殿,说是太后那儿新来了些乐师,尤擅古琴和琵琶,这日在园中献艺,让人来告知了宫中的主子们得了闲可以过去欣赏一二。
乐师嘛,大多都是美人,祁懿美自然是想去凑这个热闹的。
抬步出了门,想到好几日都总是避着她,连早膳都不和她一起用了的燕辞云,她复又转了方向朝他的书房行了去。
自从前一阵他说她在书房里会扰了他办公,便没再准她随意进出了。
以前燕辞云做事时,她也时常在旁,吃吃喝喝的,也没见打扰了他什么清静,祁懿美知晓,他这是还在因着那晚她的鲁莽行事而生她的气。
不过事情都过了快一月了,再大的气也该消了。
这般想着,她行到书房前,梅子逸正在外间候着,见了她,上前道:“殿下正在批阅政事。”
这一月来,每次她来都这么说,祁懿美带了几分不痛快,抬手不顾阻拦的在门上叩了叩。
“殿下,是我。”
作者有话说:
作者也想多更些,奈何上班好忙Q Q
希望将来有一天能实现写文自由,哈哈哈哈
上一篇:二分之一剧透
下一篇:战死后我成了女装大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