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山鬼E
被当着众人的面训斥了的皇后暗里咬了咬牙,并不敢发作,半低了头,柔顺着应了声。
皇帝复又望向下方的几人,道:“皇后所言亦有几分道理,如今仅是证明了药确实是由丽丝交给小安子,至于是否是皇后或是亦如授意,并无确凿的证据。现下丽丝已死,此事极难查证,皇后与亦如皆是身居要位之人,不容他人随意攀扯,此事便作罢吧。”
祁懿美深吸了口气,给自己打了打气,上前几步,朝着上方道:“陛下,懿美有事禀明陛下。”
皇帝凝视了她半晌,方沉声道:“皇后是国母,朕不想再听到任何人再说出有损国母声誉之言。”
这话里维护皇后的意思便十分明显了,祁懿美略略思量了,心下也明白如今皇帝还需要皇后背后的势力,并不想事情牵扯到她的身上来。
当日在灵山寺,皇后莫名其妙的邀了皇帝一同闲步,随后又将他故意带到了她和三殿下的院子,还有后面皇后进门时神色的异常,这些十分明显的可疑之处不仅她看见了,皇帝也是看在眼中的,可无论是当日在灵山寺,还是今日在勤德殿,皇帝虽是对皇后十分冷淡,却不曾提过这些疑点,显然是不愿去怀疑她。
他刚刚那番话,应是怕他们又拿出什么指向皇后的决定性证据来,到时候让他难做,故而故意说给她听的。
不过祁懿美他们本也没指望能够通过这件事掀起多大的风浪,毕竟皇后与桓亦如的势力盘根错节,真要扳倒他们,也要一步一步来。
如今,也只是其中的一步。
“皇后娘娘母仪天下,懿美居于宫中多年一直受娘娘的照拂,又如何会妄言娘娘的不是,陛下放心,懿美要说的事与皇后娘娘并无关联。”
说着,祁懿美将曾经在韩府中遇见丽丝曾经的婢女菲娜时,菲娜所说的内容尽数与众人说了。
“此事已是几年前的事了,当时懿美与六殿下偶遇菲娜,听她所言并未多想,只当菲娜说的是丽丝的一段□□,虽是有些不光彩,不过都是过去的事了,也未曾重视。直至现下,小安子说是奉了桓掌印的命令与丽丝配合,懿美脑中忽的闪过菲娜说过的那些话,只觉得菲娜口中描述的那个与丽丝时不时的进行幽会之人,竟与掌印大人出奇的相似,两件事联合起来,像极了掌印大人在宫外结识了丽丝,一手安排了她入宫,并在灵山寺一行中指使她下药毒害我与三殿下。”
皇帝敛了精光的眼望向了桓亦如,却没有立时说话。
桓亦如。
最初,他在他眼里不过是个漂亮的物件。和这世上许许多多微不足道的下人一样,不过是个不值得看入眼里的物件,好用,便用着,不好用,便随便丢了,任他碎了坏了,亦不会让帝王多看一眼。
不过他当真是漂亮,漂亮到即使穿着一身小太监的服饰低着头立在宴会的角落里,即使皇帝面前坐的是各有风姿的后宫佳丽,他依旧得到了皇帝的注意。
再后来,这个漂亮得带着几分妖气的少年一次次的出乎他的意料。
起初只是偶尔几件小事,他绝顶聪明,更为难得的是,他总是能洞悉皇帝的心思,有他在身边,皇帝总是能高枕无忧。
于是皇帝开始将一些事情交给他去做。
身为皇帝,许多事他不方便进行干预,然而桓亦如却仿若了解着皇帝心底所有的想法,总能想方设法的为皇帝解决了这些烦恼。
有这样的人在身边排忧解难,皇帝确实轻松了许多。
于是他在皇帝的眼里,也终于不只是一个物件了,皇帝开始试着交给他更多更重要的事,而每一样,桓亦如都做得干净利落,事事也都合着皇帝的心意。
渐渐的,桓亦如掌管的事物越来越多,权利也越来越大,他从一个好看的物件,成为了皇帝的左右手。
那些肮脏的,不堪的,都由他来承担,有他在,皇帝只需要做那个圣世名君指点江山便好了。
所以外间传言他宠信桓亦如,也是有几分道理的,毕竟像他这般用起来称心如意的臣子,本就屈指可数,而他是其中唯一一个没有背后那些不可控的势力,所有的权势都要依靠他来给予的人。
只要他不过分,许多无伤大雅的事皇帝并不想去追究。
只是谋害皇子,并不是小事。
“亦如,你说说吧。”
桓亦如静默的听完了祁懿美的一番话,目光依旧是深不见底的幽黑,神情没有分毫变动,直至皇帝开了口,才低低的发出了一阵轻笑声。
桓亦如的声线本就十分特别,如今低沉的笑着,直笑得祁懿美心中有些发毛,不安的望了一眼身侧的燕辞云。
两个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祁懿美很快又镇定了下来,收回了目光,警备的望向了桓亦如。
桓亦如一双凤眸凝视着祁懿美,道:“祁小公子年岁小,想象力自是极丰富的,只可惜……祁小公子,你猜错了,我并不曾在宫外见过丽丝,那个唤作菲娜的婢女,许是见着六殿下和你年岁小,便想试着唬弄一下,得些赏钱罢了。”
祁懿美点头,道:“那好,掌印大人可愿让菲娜进宫来对峙?”
桓亦如浅笑着,并不见一丝慌乱,平静的道:“自然可以。”
祁懿美颇有些意外,并没有想到桓亦如会这般痛快的答应,心下略有些狐疑。
他如此自信,难道……菲娜见到的那个人,真的不是他?
可是依着桓亦如不肯轻信他人的作风,这么紧要的事,应是不会让他人在中间代劳才是。
也许他只是虚张声势而已,毕竟如果他不愿对峙,便等于承认了就是自己在宫外与丽丝勾结,进而一手安排这一切。
祁懿美稳了稳心神,抬头望向上方的皇帝,请求道:“陛下,可否让韩大人府上的婢女菲娜进宫辨认?”
皇帝的目光在桓亦如与祁懿美的面上各自审视了,随后吩咐了小太监去宫外宣人。
小太监出去了约莫不到半个时辰,回来的时候却并没带什么人进来,只上前回禀说是那个叫作菲娜的婢女已经在几天前突然生病死了。
祁懿美仿若晴天霹雳,怔怔的抬头望向桓亦如。
高大俊美的成年男子略显苍白的面上平静无波,一双凤眸深不见底,轻抿着的嘴角带着一丝游刃有余的自信,对于小太监禀报的内容显然并不意外。
祁懿美垂在身侧袖口中的手指微动,一时有些无措。
他们明明已经很小心了,自从当年不小心见着菲娜的那一面,一直都小心着不与她产生什么关联,以免桓亦如发现菲娜这个漏网之鱼,怎么会突然死了,又这么巧刚好死在前几天?
作者有话说:
最近身体不太好,过完年这几天就跑医院了,坑是一定不会坑的,只是可能更新不太稳定
第85章
皇后的目光在桓亦如面上定了下,见他明明占了优势,却沉默不出言发作,似有意要就此作罢一般,终是有些沉不住气,开口道:“祁小公子,你口口声声说有证人,如今看来根本就是在造谣诬陷!”
说着,皇后看向皇帝,恳切道:“陛下,今日之事丽丝到底是受了谁的命已然死无对证,然而祁小公子借着那个什么菲娜来诬告桓掌印却是众人亲眼所见,臣妾执掌后宫,若任由此诬告之风盛行下去,岂非要宫廷大乱。
依着臣妾之见,小安子乃此祸之源,当处以极刑,其余人皆是皇亲国戚,却也理应各担其责,施以惩戒……”
皇后的话尚未说完,便见皇帝两道略带了些凉薄的目光望了过来,那带着警告的目光透着森森的寒意,只望得她心中渐渐没了底气,后面的话声音越来越小,最后静默了没再说下去。
桓亦如躬身禀道:“陛下,依臣之所见,此事想来是那名唤作菲娜的婢女为着赏钱胡言乱语,才导致了祁小公子今日于御前状告臣,祁小公子年岁尚小,轻信了他人也算不得是多大的过错,既然那名婢女已经畏罪自杀,不如此事便这样过去吧。”
皇后眼中带了一抹惊诧,望向了桓亦如。
向来做事从不给人留后路的桓亦如,竟然会说便这样算了这种话。
她的脑中忽的映出了那一年的大年夜里,冰天雪地中,少年眉目如画,却神情倔强,桓亦如嘴角含笑,与她轻声说着话。
她向来摸不清桓亦如的心思。
桓亦如面不改色,侧过身望向祁懿美这一边,道:“不知两位殿下、祁小公子意下如何?”
许久未曾言语的燕辞云目光定定的回视了过去,上前一步,两个容貌倾城的人便立在了大殿的中央,门庭处洒进来的光辉落在二人身上,更衬得两人一正一邪,绝色无双。
“桓亦如,你的确有手段够狠毒,连菲娜都能被你发现,只可惜……你还是迟了一步。”
说着,燕辞云嘴角渐渐浮起一抹笑,自怀中取出了几张纸,交给了边上的小太监递到了皇帝面前。
“当年我与懿美一道见了菲娜,我便想到了你与丽丝的关系。丽丝既是在我母妃身边做事,我总归要防备几分,所以我必须保住菲娜这份有力的证据。
我虽料定你不会知晓菲娜曾见过你,可依旧不能完全放心,毕竟你桓掌印缜密阴毒的名声在外,若有一日你忽然想起丽丝曾经在宫外有个贴身的婢女,灭了她的口,许多事便死无对证了。所以早在许久前,我便在合适的时机与安勇侯一道去韩府见了这个菲娜,并让她亲手写了这副供状。
菲娜是西域人,中原字写的不好,这一手字极难模仿,况且她在写这副供状时,安勇侯亦在场,桓亦如,这一回,你辩无可辩,便承认了吧。”
皇帝手中执着那几页供状,目光在上面迅速的扫视了,最后满脸戾气的一把将纸张拍在了椅子的扶手上,“砰”的一声,吓得他身侧的皇后颤了下,额上都出了冷汗。
皇帝的面上并没有过多的表情,却是无形中透着几分狠绝,冰冷的目光渐渐的罩在桓亦如身上。
桓亦如却并未表现出一分怯意,他面色如常的道:“陛下,臣不曾做过。供状中所写内容为何,臣不知,但臣觉得,这世间之人不只千千万万,容貌打扮相似者并不少见,便说朝中的李大人和去年进京述职的薛大人,两人相貌也如亲兄弟般相似,可一南一北,生平从未相识,更毫无血缘,可见这容貌肖似并不是什么稀奇之事。”
燕辞云轻笑一声,应答自如道:“若只是单单这一处巧合便罢了,可前面小安子指认了是得了掌印大人的授意,后来丽丝虽不肯认,却被懿美逼问得哑口无言,也从侧面说明了她确是受人指使诬陷于我与三皇兄,现下里又有菲娜的供辞,内里所描述之人与桓掌印惊人的相似,这桩桩件件加在一起,你还能说是巧合吗!?”
燕辞云的话带着令人不得不信服的力度,皇后听得一颗心紧张得悬了老高,目光在场上的几人间来回的扫视着,心中想为桓亦如再言说几句,可是想到方才自己说话时皇帝望过来的淡漠目光,又只好捏着手里的帕子退却了。
桓亦如平淡自如的面色上不曾有一丝裂缝,双眸带着沉静,用四平八稳的声音道:“陛下,臣确实不曾与丽丝有过分毫关联,若当真是臣与丽丝合谋,依着臣的性子,无论那个菲娜知不知情,都断不会留下她的性命至今,何况她是病死,又与臣何甘。”
皇帝沉默着用鹰一样锐利的目光打量着下方两个人,并未急着下定论。
桓亦如……再好用的狗,一旦咬人,便也留不得了。
然而现下并不是时候,许多事一时半会还离不了他。
吴家虽是世代贵族,又曾娶过北昌国的公主,然而如今这两代已然人才衰落,叫不出几个有才能的子孙,他们缺少一个军师一般充满智慧又让他们可以放心依赖的人物。
桓亦如出身贫寒,又是个不会有后代的人,他只有依附于吴家这样的名门望族,才能稳住如今手中的权势,而这也是吴家会信任他的原因。
与吴家大不同,祁家不仅有祁经昊那只老狐狸,还有人才济济的后代,眼前的祁懿美不过是一个闲散子弟,都有此胆识,兴旺之势已然初见苗头。何况安勇侯从前便有意将女儿许入祁家,有了安勇侯手上的兵力,祁家如虎添翼。
少了桓亦如,许多事都会很麻烦。
两方失衡,并不是皇帝所愿见到的事。
还需要等等。
“云儿。”皇帝的目光缓缓投递了过来,语重心长的道:“供状所述之人确与亦如极为相似,然而谋害皇族是大罪,单凭相似这种理由,便断定亦如做下如此滔天大恶,并不妥当。”
说着,他又看向桓亦如,道:“不过亦如,此事到底事关重大,如今你既是有嫌疑,又无法自证清白,朕理当秉公处置,也算对众人有所警示。”
皇帝一字一句,声音带着几分肃然,如玉石落地般掷地有声:“即日起,撤桓亦如掌印一职,令其迁居宫外,并撤三法司中御史台,改由本就执掌吏部的六皇子接管。”
祁懿美眼中不可抑制的闪过一抹惊喜。
桓亦如与皇后虽说算不上一体,可也是利益互联,皇帝为了维护皇后,也为了与桓亦如这些年的主仆情分,就如同许多年前那场刺杀一样,偏私于桓亦如也并非不可能。
毕竟这一场事件中,一切都发现的及时,并不曾有人真的受到什么伤害。
也许这一次,他到底触碰到了皇帝的底限。
眼线安排到了贵妃的身边,还意图谋害皇子,作为皇帝的爪牙,他已然过于锋利了。
“儿臣谢父皇为三皇兄和懿美讨回公道。”
燕辞云一掀衣摆,朝着皇帝跪了下去,边上的祁懿美和三皇子也跟着跪拜下去,同声谢了恩。
桓亦如立在边上,捏紧的拳头上关节都泛了白,额上隐约青筋可见,然而他并未沉吟太久,便缓缓跪了下去,沉声道:“臣桓亦如,接旨,谢陛下隆恩。”
皇帝摆了摆手,面上带了几分疲惫,道:“都退下吧,朕有些疲累了。”
众人出了勤德殿,三皇子因着肩伤一直未愈,在灵山寺的时候又饮了那耗精气的汤,这几日来身体状况一直不大好,现下里经过了这一日起起伏伏的风云变幻,强撑着走出了大殿,已然快要虚脱。
燕辞云见着三皇子身形摇晃,仿若要坠落般,快步上了伸手意欲搀扶。
三皇子回过头见了是他,眼中闪过一抹难堪,迅速的别开了眼,强自撑着稳住了身形,长长的抒了几口气,装着无事,避开了他的搀扶。
“六皇弟,我这便先回招阳殿了。”
话音中缺乏中气,略带着无力感。
燕辞云缓缓手回了手去,点头道:“好,那我与懿美便也回见云殿了。”
三皇子扬声唤了宫人伴着,向招阳殿行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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