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山鬼E
“贵妃娘娘虽与我并不怎么亲近,可到底也还是我姑姑,不过是借手札这样的小事,她虽然有些生气,到底不会真的把我如何的。
与其得罪需要日日相对的六皇子,倒不如这样,更何况现下里也不过就是不再去听学而已,你知道我的,其实我也不怎么喜欢学那些文章,能偷得几日懒也好。”
小青见着室内并无他人,上前几步压低了声音道:“祁家的公子从前可是个认真上进的性子,如今您这样,明眼人许是要能瞧出不同的。”
对于这件事祁懿美自是一早便思虑过,朝他安抚的笑笑,道:“若是举止习惯,我还真的要认真的学个十成十才能不露馅,只性子这东西,是刻在骨子里的,要装一时还成,装一辈子实在是太难了,尤其是六殿下与我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哪能一天十二个时辰都装得十全十美的,我觉着与其在让自己完全不露馅上下功夫,不如想想被质疑的时候如何合理的解释。”
说着,祁懿美又道:“这染疫一事便是极好的理由,毕竟鬼门关前走了一遭,性子有些变化,也很寻常的事。”
小青仔细思量了她的话,宫中倒是偶尔也有宫人遭逢事故后性情大变的,从前有些娘娘失了宠,疯癫了的事也发生过。
“还是公子的话更为有理,我记着丞相大人似也说过类似的话。”
两人说着话,闻听外间有脚步声,便止了声,少顷,便见着小红带着人端了吃食进了内里。
“公子以往从六殿下那边回来,总是饱饱的,今日也没急着备午膳,现下里已经让人去做了,先端上来这两样快的,公子先吃着省得饿。”
祁懿美这些时日养成了带着手札去燕辞云那吃点心的习惯,今日什么都没吃着,肚子早就饿了,小红将两样菜刚摆到桌上,她便一个大步迈到桌前,执起筷子吃了起来。
祁懿美吃了饱,小红侍奉着她漱好了口,才睁着溜圆的眼睛问道:“我看小青忧心忡忡的,公子您今日去见六殿下,一切可还顺利?”
小红出身农家,人也朴实,全没有小青弯弯绕绕的心思,许多事祁懿美也没同她细说。
“嗯,没什么,六殿下病着,贵妃娘娘担心他一人无趣,让我多陪伴他,明日起我便不去听学了。”
小红听罢,面上露出几分喜悦,道:“从前我就说,六殿下总让您过去和您说话,定是极喜欢您的,您还不信,现下您再看,娘娘专程让您留下来陪伴六殿下,这样的事要是换了别人,六殿下一定是不肯的。”
小红对内里的事全不知情,还道是燕辞云待祁懿美特殊,祁懿美笑笑,也没反驳,从桌边起了身,道:“毕竟是表兄弟,六殿下大概是不好驳我的面子吧。他的性子大家也知道,最不喜欢旁的人在跟前打扰的。”
小青到底年岁上比她们要大一些,幼年入宫,吃过不少苦,倒是有自己的一番见解:“我觉着,六殿下并不是传闻中的性子孤僻,也许只是这些年他一直病着,习惯了一个人。”
九岁的孩子,正是在外面疯跑玩耍的年纪,燕辞云虽生了一张漂亮可爱的脸蛋,眼中却总是沉寂着,全没有孩童该有的活力。
轻叹了声,祁懿美放下手中的茶杯,道:“咱们还是莫要讨论皇子为好,都去做事吧。”
--
一月后,六皇子燕辞云倒是确实康健了许多。
眼见着爱子气色也好了,身子也不似之前孱弱,除了身形瞧着有些纤细,跑起来喘得比较厉害,倒也是能同一般的孩子一样行动自如了,宁贵妃终于点了头,让两个孩子去和其他皇子伴读们一同听学。
高太傅给两人开了几天的小灶,补了这段时间落下的课学。
再一次踏入思远堂,祁懿美心中惦记着多日不见的唐诗韵,进了门就四下里张望着,却只见着三皇子和四皇子还有祁懿康在内里,并不见其他几个人的影子。
燕辞云第一日听学,许是为了提一提气色,穿了一件石榴红的镂金丝锦衣,高贵的金红两色相互衬托着,更显得他一张小脸如白玉般细腻秀美。
依着宁贵妃的意思,本是要他多带几个随从的,然而燕辞云不想过于醒目,也只带了一个帮着拿书籍手札的小公公。
此时燕辞云也注意到了祁懿美东张西望的模样,微侧了头定定的看向她,祁懿美忽的一回头,视线便正好与之相撞。
“找什么呢?”
经过了这么多时日的相处,两个孩子彼此也熟悉了,祁懿美已然不似初见时那般拘束,收回了目光,道:“没什么,我看琼月公主她们还没来。”
燕辞云不语,忽的想到了她第一次借他手札时,那从中落出的纸条,渐渐的沉默了。
唐诗韵是安勇侯独女,骁勇善战的安勇侯被先帝称为□□定国第一勇将,兵权在握,麾下更是猛将无数。
娶了唐诗韵,便是娶回了她背后安勇侯的势力与兵权。
燕辞云默默的收回了目光,看来祁家安排祁懿美进宫,也是带着这个目的的。
祁懿美又朝着门边连连张望着,并没注意到燕辞云的沉默。
“六弟,你瞧着气色确实好了许多,怪不得母妃打赏了那御医一箱的金子,倒确实是有些本事的。”
祁懿美回过头来,来人正是燕辞云一母同胞的哥哥燕辞阳,十四岁的三皇子已然初见少年模样,比祁懿美和燕辞云两人高出了一个头还多,许是开春天气好,这位三皇子又性子外向,热爱户外活动,如今比上回见还要黑上一些。
兄弟两人外貌上都有肖似宁贵妃之处,然而两人气场风格却全然不同,一个热情开朗像是一轮小太阳,一个安静飘逸如画中仙子,若不说,倒是全猜不到两人是亲兄弟。
祁懿美心下道,要说这漂亮的小皇子病好的这么快,除了御医,也有她一份功劳呢。
因着她领了命陪伴他,想着他若好的快点,自己也能早些恢复自由,可真是用尽了办法哄这个小祖宗吃药,自己这小身板都差点累毁了。
燕辞云面上的神情并无多大变化,生疏礼貌的道:“多谢三皇兄。”
祁懿美这些时日观察下来,大致也瞧的出这兄弟二人间并不亲密,甚至说有些疏远。就说燕辞云病了这么久,这位做兄长的压根也没怎么来瞧过,而燕辞云呢,这个兄长于他来说更是可有可无,瞧着也没什么亲近的意思。
细细想来,也不难理解,宁贵妃显然更偏爱幼子,而燕辞云又病弱,她的注意力几乎都围绕在他的身上,能分给健康优秀的三皇子燕辞阳的精力便少之又少了。
试想下,原本只疼爱自己一个孩子的母亲忽然生了个弟弟,这个弟弟漂亮而脆弱,天生体弱,从此以后母亲的所有精力都放在了弟弟的身上,受了冷落忽视的三皇子,心里自然不会多喜欢这个弟弟了。
两兄弟十分平淡的聊了两句,四皇子也朝着燕辞云行了过来。
祁懿美心思并不在这边,忽听门边有脚步声,立即回过头一看,正是唐诗韵行了进来。
见着六皇子正和两位皇兄说话,也没人理会于她,祁懿美转身去迎了唐诗韵,满眼笑意的道:“唐小姐,许久不见,你可一切都好?”
唐诗韵见着祁懿美心下也是欢喜的,微笑着回道:“都好,祁小公子,你可也好?”
祁懿美点头,道:“都好都好。”
两个孩子笑着望着彼此,站了一会儿,唐诗韵道:“我们别傻站在这了,正好我有东西给你看。”
说着,她伸手拉过他到一边,又回身让宫女把她的书递了过来,在内里翻找了会儿,最后打开了其中一页,递至了祁懿美的面前。
“之前我同你说起我用收集的落叶和花瓣做了些叶子画,我记着当时你说十分想看来着,其实我第二天便带着了,只是恰好你便不来听学了,东西便一直在这书里夹着了,我想着哪天你来了,便可以给你看看了。”
白纸上是一只用各种形状的叶子和花瓣制成的孔雀,双目灵动,身子是用蓝紫色的花瓣拼成,身后开着的孔雀屏则是由绿黄蓝三种颜色的花瓣叶子组成。
望着纸上栩栩如生的孔雀,祁懿美由衷赞叹道:“真漂亮!”
到底是女主,才十岁手便这么巧。
作者有话说:
小红(机智):我是不是发现了什么真相?
第11章
“这是我做的几幅叶子画里最好的一幅了。”说着,唐诗韵望向祁懿美,见她一眨不眨的望着叶子画,很是喜欢的样子,笑道:“你喜欢吗?我送给你吧。”
孩子间的友谊便是这样,互相分享着自己喜欢的事物,祁懿美本想收下,想了下,又有些犹豫。
“这孔雀的羽毛由这么多片小叶子组成,你定是花了不少功夫,还是你留着吧。”
“没事,我想送给你,你要是觉得过意不去,改日你也做个什么送给我吧。”
祁懿美笑着点头,取了自己的书本过来,将那一页叶子画小心的夹了进去。
收好了叶子画,想着自己过来和唐诗韵说话,也不知道燕辞云那边怎么样了,祁懿美转回身望了下,正好见着门庭处行进来两个人。
是桓天杰和一个暗紫衣衫的男子。
男子约莫二十岁左右,身形十分修长高大,肤色格外白,却是与燕辞云那种骨子里透出来的自然白完全不同,如果说燕辞云的白是上好的羊脂玉,那么眼前男子的白则是一张苍白的纸。
他的眉眼梢处微微上挑,形成了一道略显媚气的弧度,然而一双眼里却是毫无温度,仿佛是万丈深的寒潭,冰冷而暗无天日,高挺的鼻梁下唇红似血,在略显病态的苍白肤色的衬托下,十分艳丽。
祁懿美从没见过男子的唇可以红成这般,仿佛是一朵妖艳的花,又好似是毒蛇的红信。
男子一身暗紫色的宫衣,上面用柔滑的丝线绣成了繁复的暗纹,在阳光下时隐时现。
明明面上并没有什么凶恶的表情,却有股令人不寒而栗的阴森,加之上挑的眉眼,使他的容貌带了缕邪气与媚意,这个男子令祁懿美不由联想到了前世看吸血鬼时的感受——危险,阴冷,优雅,邪魅。
他将桓天杰送至内里,见着几位皇子,面上挂起了淡淡的笑容,上前和几位皇子打了招呼。
祁懿美这时大致也猜到了他的身份,想来这便是桓天杰的兄长,皇帝最倚仗的太监,桓亦如了。
其实她刚入宫的时候拜见皇帝,这个人也是在的,只是那时候她初入宫来,谨慎小心,多数时候都是低着头,尽量少看少说,倒是确实没注意过皇帝身后的这位掌印大人是何模样。
身侧的唐诗韵拉了拉她,小声道:“桓掌印是有些手段的人,你莫盯着他一直瞧,我听我身边的宫人说,他生得艳丽,难免显得有些女气,平时最厌烦他人盯着他的脸瞧的。”
祁懿美这才从怔忡中回过神来,调转了视线看向唐诗韵,不以为然的低声道:“生得漂亮是好事,旁人都羡慕不来呢。”
语毕,祁懿美才忽的意识到,桓亦如……是个太监,在这一方面,内心大抵比旁人要敏感许多。
她的眼中不由浮起几丝惋惜,没有家世背景,却能令皇帝如此看重,可见是个不平凡之人,又难得生得这样俊美,却偏偏身体有残,就好似一幅完美的画被滴了一滴墨渍,令人遗憾不平。
“桓掌印的心思我父亲都琢磨不透的,哪是我们能想明白的。总之你莫要看他了,这宫里的人没有不怕他的,便是皇后娘娘,都要礼让他三分的。”
祁懿美点点头,感激的道:“多谢你的提醒,我之后会注意的。”
两人这边说着,桓亦如那边与几位皇子简单的说了几句,并未多做停留。
待得桓亦如出了门,祁懿美复又行回了燕辞云的身边。
“你和唐诗韵走的很近?”
祁懿美抬眼朝着燕辞云瞧去,但见他神色淡淡的,并未往她这边投来目光,若不是他身边没有旁的人了,她都以为这话问的不是她。
“嗯……就是之前一同上过几天学,说过些话而已。你也知晓,她之前帮过我,如今见了面了,也该去打声招呼的。”
燕辞云红唇微抿,并未再言语。
不知为何,祁懿美觉得他好像不那么高兴。
“你做什么呢!?四哥哥是我的哥哥!”
女孩子家娇软的声线带着怒气,祁懿美循声望去,便见刚进了门的琼月公主一阵小快步冲了过去,一把拉过了四皇子燕辞岚,满眼敌意的盯着面前的唐诗韵。
原来方才祁懿美刚走,四皇子便走过来与唐诗韵说话,这一幕正巧让最后进门的琼月公主瞧了个正着。
小女孩见着平日里最疼自己的兄长和别的女孩温柔的说话,尤其这个女孩还是之前得罪过她的,不由激起一阵独占欲,小小的身子将四皇子挡在身后,倔强的瞪着眼前比自己高上半头的唐诗韵。
学堂上只有她们两个女子,可唐诗韵处处都压她一头,无论是说话做事,还是才能学问,她样样都是极好的,人人都把对她的夸赞挂在嘴边。
作为向来是宫中最受宠的女儿家的琼月公主,心里很不是滋味,可偏偏无论是父皇还是母后,一直对她宠爱有加的他们,这一次都没再宠溺的偏向于她。
甚至,连四哥哥对唐诗韵都带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好感。
琼月公主越想越觉得委屈,一双大眼中噙了层晶莹的泪水,鼻子也泛了红,语气凶悍的道:“安勇侯的女儿怎么了?我还是皇帝的女儿呢!我告诉你,他们都想讨好你,我却不怕你,四哥哥是我的,你要是敢抢,我就、我就撕碎了你!”
一段话说到最后,已经带上了些许的哭音,四皇子燕辞岚无奈的叹了口气,从怀里取出帕子给妹妹擦着眼泪,柔声的劝道:“小孩子不能说这般难听的话的,听话,别哭了。”
唐诗韵有些无奈的笑了下,显然并没把琼月公主这一番嘶吼放在心上,摇了摇头,正要抬步走开,燕辞岚身形一动,拦下了她的去路,面上带了些歉疚,温声道:“诗韵,你莫要生气,我代她和你道歉。”
唐诗韵朝他安抚的笑笑,又看向在他怀里揪着他腰间的衣料不肯撒手的小女孩,道:“四殿下照顾好公主便是,我无妨的。”
说着,唐诗韵朝着自己的座位行了过去,燕辞岚默默的望着她的背影,眉宇间微微带了几许惆怅。
约莫半柱香的时间,高太傅行了进来,琼月公主已然被四皇子和几个宫人哄了好,小公主的脾气一向来的快去的也快,见着高太傅的时候,又是甜甜的笑着的小公主了。
--
上一篇:二分之一剧透
下一篇:战死后我成了女装大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