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知长容
云横波恹恹地攀着夙厌逢的肩膀,足尖微微踮着,滚烫的呼吸喷洒在夙厌逢耳畔,止不住地喘息,连一句话都说不上来。
夙厌逢感觉那滚烫的气息像是天雷似的劈在自己脖颈处,一股酥酥麻麻的感觉瞬间遍布全身,让他不自觉僵了一瞬。
很快,他反应过来,低下头道:“怎么?”
云横波头晕目眩,用力甩了甩脑袋,病恹恹道:“没、没事。”
夙厌逢感受到她身上残留的阴煞之气,以及一反常态纷纷闯入天雷圈中的魔兽,稍微思考就知道是什么情况。
他看起来脸色没什么表情,只是握住云横波腰的手却不自觉用了些力气。
云横波昏昏欲睡,还在和系统掰扯:“怎么样了?”
系统道:“五十道了,顾寒山身上二十五道。”
顾寒山依然老神在在盘膝坐在雷劫中间,横剑在膝上,似乎并不为这场泼天雷劫担忧。
耳畔嘈杂阵阵,有天雷声,有魔兽咆哮声,但在顾寒山听来却比不得一片雪花落地时来的声音大。
周遭一切宛如镜花水月,只有他的剑是真实的。
“寒山,你为何入剑道?”
记忆中幽静山泉间,青临君背对着他,看着天边如雪缎的瀑布轻声发问。
那时顾寒山还小,迷茫地说:“我只是想练剑。”
一滴水倏地落入平静水面。
小小的顾寒山站在幽潭边,低眸看着水中的倒影。
倒影中,他已长大成人,身形颀长,手中握着剑。
数十年过去,顾寒山眼睛还带着幼时的迷茫。
他已入元婴期,却还是不懂自己为何入剑道。
对道的茫然和不断的自我怀疑,水中的倒影像是被石头击碎,化为一圈圈荡漾的破碎涟漪。
等到幽潭平静,顾寒山手握长剑,眸中已是猩红一片。
他入魔了。
并非是作恶多端,也并不是欺师灭祖,而是对剑道的质疑成为他的心魔。
青临君又问他:“你又为何入魔?”
顾寒山怔怔看着背对着他的师尊,沉默许久,道:“我不知道。”
青临君笑了起来,却不再说话。
顾寒山在漫天雷鸣中,倏地睁开眼睛,注视着膝上的剑。
他并不认为死是多么一件可怕的事。
不过都是身化微尘,魂飞魄散。
没什么区别。
周遭依然有魔兽咆哮和哀嚎的声音,顾寒山盯着剑久了,终于起了些兴趣将视线落在旁边,在瞧见还在源源不断朝他涌来的魔兽时,微微歪了歪脑袋。
他不太懂,明明魔兽都有神智,为何还要闯进来天雷圈子送死。
视线落在那面目狰狞,恨不得将他吞入腹中,但还未靠近就被天雷劈成齑粉的魔兽,顾寒山歪着头看了许久,突然有了个猜想。
他下意识抬头想去寻云横波所在的方向,只是天雷落下,周遭一切都煞白一片,根本瞧不见。
顾寒山将视线又落回面前的剑上。
这把长剑是青临君给他寻来的,顾寒山很喜欢这把剑,珍视至极,但还是还是让这剑身处出现了一处小小的豁口。
突然间,一道天雷轰隆隆劈在顾寒山身上,一下就将他的护身结界击碎,强悍的雷击顺着头顶遍布全身。
顾寒山眸子涣散一瞬。
无数记忆不受控制地铺天盖地袭来。
年少的顾寒山抱着豁了口的剑,眼神茫然地一步步往前走。
辜锦跟在他身边,皱着眉道:“不就是豁了口吗,有什么伤心的?你还真像其他剑修那样把剑当老婆啦?”
顾寒山迷茫地说:“我的剑。”
辜锦:“知道是你的,这不是还能用吗?”
顾寒山不听,他只是伤心自己的剑豁了口。
辜锦简直像是带孩子一样,没好气地跑到前面,双手叉腰挡住他的去路,道:“这剑是怎么豁的?”
顾寒山摇头:“不知道,昨日和小师妹过完生辰,突然就折了。”
辜锦诧异道:“孤舟都成那样了,你竟然还去找她过生辰?”
顾寒山:“可她一个人很孤单。”
辜锦瞪他一眼,想说声“活该”,但又于心不忍,只好憋了回去,换了句:“行吧,我陪你去寻师尊看看能不能补一补这个豁口,别……别哭了。”
顾寒山都没意识到自己眼泪掉下来了,被凶了一句只好擦了擦眼泪,努力忍住。
辜锦没好气地拉着顾寒山去寻青临君。
只是两人去的时间不巧,青临君的住处已经有个人,似乎还在说话。
顾寒山讷讷道:“师尊在忙,我们改日再……”
辜锦却是个从不循规蹈矩的,当即朝他“嘘”了一声,拉着他悄咪咪藏在墙角,拿出一个边孤舟制作的法器贴在墙边,一人一个小贝壳贴在耳旁,听着里面的声音。
青临君在说:“……怎么突然这么想?这不是你的错。”
辜锦和顾寒山还在想青临君在和谁说话,下一瞬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小小的云横波年纪还小,声音稚嫩带着哭腔:“我……我害了小师兄,又连累二师兄的剑……也坏了。”
两人一愣。
青临君柔声说:“这和你没关系啊。”
云横波突然嘶声道:“我是煞星!”
青临君一愣。
“我是灾祸……”云横波喃喃地道,“我是不好的……”
她还太小,词汇并没有太多,翻来覆去只知道骂自己是个煞星、灾祸、不好的。
青临君温声说:“横波,没有的事……”
云横波似乎哭了一声,但很快就憋了回去,她带着哭音小声地说:“师尊,我不愿在这里待了。”
青临君沉默好一会,才说:“那你能去哪里?”
云横波还以为青临君松口了,擦了擦眼泪赶忙说:“我哪里都能去,仙盟之大,总有我的容身之处。”
辜锦和顾寒山面面相觑,许久都没说话。
后面青临君还说了什么,顾寒山已经不记得了。
只知道自那之后,一向乖乖顺顺的云横波像是变了个人似的,每次见到他们都龇着牙凶巴巴地说一些不讨人喜欢的话,似乎是故意想让他们离自己远点。
青临君问:“你的剑还修吗?”
顾寒山的手指轻轻抚摸着那一处豁口,心中不知道怎么想的,突然说:“不修了。”
没来由的,他突然想要留着这个豁口。
轰隆隆——
一道天雷将顾寒山从回忆中惊醒,他眼神恢复焦距,歪着头看向剑身的豁口。
他一直很想知道,当时的自己为何会想要留下这个瑕疵。
而他入剑道又到底是为何什么。
云横波并不知道顾寒山不好好渡雷劫,在那矫情什么,和系统焦急道:“怎么样了?”
“最后十道了!”系统也激动不已,“比上一世好太多了,但是附近的魔兽已经差不多被劈死了,顾寒山已经挨了三十八道,最后十道恐怕……”
云横波一听,猛地从夙厌逢怀里钻出来,浑身发抖却还强撑着朝顾寒山的方向看去。
夙厌逢看着云横波微微绷紧的下颌,不知在想什么,他突然道:“要我帮他吗?”
云横波愣了一下,诧异看向夙厌逢。
夙厌逢说完后似乎后悔了,他不自然地移开视线,很快就又转回来,恢复平日里的淡然,笑着说:“只要你开口,我便救他。”
对孤身扛过化神期雷劫的夙厌逢来说,最后十道天雷或许可以替顾寒山挡下。
云横波呆了好久,心想好家伙,大反派这是争着要当工具人吗,还是在打什么坏主意?
夙厌逢含笑等着她点头。
但云横波却一摇头,脸色苍白地道:“不了。”
夙厌逢眸子一沉:“那你想如何救他?他识海已封,根本没有可能渡过最后十道雷劫。”
云横波却问系统:“什么叫识海已封?”
系统讷讷道:“白话文就是……顾寒山生无可恋,并不想渡雷劫,因为他觉得生和死,没什么区别。”
云横波愕然:“为什么?”
系统小声说:“顾寒山其实是个冷心冷情的人,他这种性格适合去修无情道,但他误打误撞入了剑道,但他心中只有自己,不明白为何入剑道。”
云横波愣了愣。
她之前还在疑惑,为什么整个师门全都是有性格反差的人,但顾寒山的反差却有些不同,敢情他的反差是表面温润如玉怜爱苍生,实际上是个冷漠无情的人设啊。
云横波摸了摸下巴,心道:“更带感了。”
系统:“?”
只要是反差你就可以是吗?!
眼见着最后几道天雷就要落下来了,顾寒山又毫无求生欲,云横波也顾不得天雷的轰隆声,她深吸一口气,让系统调出来两个页面。
一个是大反派的血条,依然稳如老狗,纹丝不动。
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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