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寂寂如雪
按照郁自安的说法,他和国师早就知道她的来历有问题了,她当初在歌舞团出事,确实是死了的,所以是因为大楚国师,她才能在什么七星交汇之际被人救下,在大楚重新活了过来。
说起来,好像她能有第二次活着的机会,全在于国师的功劳,她当初还以为自己是遇上了小说里的穿越而已。
而这一次他们几个人重新相聚在她之前看过的一本民国小说里,这应该就是她回报给那位国师的东西了,天知道,她还以为自己是死了之后又幸运地穿书了。
所以她的两次穿越重生,都跟郁氏有关系。
那位国师倒也算有来有往之人,借助她来到民国,所以又给她一次活命的机会作为回报。
郁自安懊悔:“是我的错,我没想到他下手会那么突然,我以为自己至少还有半年的寿数可活”,足够他为沐颜母子安排好一切。
可到底人算不如天算,国师终究还是达成了所愿。
“不过我不会放过他的,万一出了什么差错,人死了,就真的是死了!”
他的女人和孩子,就那么死在国师手下,万一国师的想法没能实现,那死了的人如何还能复生。
沐颜难以置信:“你的意思是,国师还活着?”
郁自安冷笑一声:“小颜,你想得太单纯了些,你以为国师劳心费力真的只是为了郁氏吗?他更多的是为他自己而已,我敢肯定,他现在还活得好好的,就在这里。”
连常平和许安山都活过来了,老谋深算的国师怎么可能不给自己留条后路,国师要离开大楚,一个契机是沐颜的异世之魂,一个就是他身上的帝皇之气,两者缺一不可,所以他才劳心费力地将沐颜送进宫中,两人结合生下的六皇子,则是一个保障而已,算是联通两个世界的保障,这样的通道搭建起来,国师肯定会借此重生。
或者说,他做的所有准备,都是为了自己能逃离郁氏的宿命,其他的理由说得再冠冕堂皇,都是借口罢了。
沐颜想想也是,他们几个都活过来了,没道理国师不给自己重活一次的机会。
所以郁楚昂,别让我找到你,郁自安暗暗发誓。
眼见着沐颜精神有些不济,郁自安不再说其他的,她需要时间去消化才听到的一切,而他也看得出来,她对他有了些许距离感,不过没关系,他们还有很长时间,一切可以慢慢来。
第二天一早,沐颜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上午十点多了,她昨晚翻来覆去没睡好,一会儿想大楚和国师的事,一会儿想郁自安的事儿,一会儿又想以后的事,脑子里乱糟糟的,一直折腾到将近凌晨才睡着。
嘟嘟一早就被送到幼稚园了,住在这里很大的好处,就是离孩子上学的地方近,就隔了几家而已。
沐苏城一早就离开了,他今天还要上课,新找的家庭教师第一天过来,他得去试听一下,毕竟他的耳朵不好,对老师的要求就比较高了。
他走的时候妹妹还没醒,本来准备叫醒她的,可嘟嘟爸爸拦着他没让,说是让沐颜好好休息一下,昨晚大概是没睡好,他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没叫醒她。
还是上完课过来接她吧。
沐颜洗漱好换了一身衣裳,衣裳是常平准备的,他向来擅长打理这些琐碎的事情,考虑得很周到了。
下楼的时候,客厅里空无一人,只有常平听见动静从厨房走出来,他满脸挂着笑:“娘娘欸,您醒的正好,厨房里给您备了包子油角和鸡蛋羹,奴才这就给您端上来。”
沐颜在餐桌前坐下,看着眼前香喷喷的早饭,不由得肚子咕咕响了几声,她还真是饿了。
“常大监,以后就别叫我娘娘了,也别自称奴才了,这里如今可没有奴才一说了。”
常平顺势应下:“好叻,夫人说什么,咱家就听什么,夫人也别叫我大监了,叫我常平就好。”
沐颜:“别叫我夫人了,我这不是……”
话说了一半,常平赶紧打断了她:“诶哟我的夫人哟,这话可不能乱说的,我常平就认您一个夫人,其他人都不成的,主子那么爱重您,您可不能害我哟。”
沐颜撇嘴:“爱重?对了,你家爷呢?”
常平:“回夫人,帮派里有些事情,需要五爷亲自去处理一趟,约莫着下午就能回来了。还有哪,夫人可别不相信,咱们爷心里对夫人是极其爱重的,奴才这些年可都看在眼里。”
沐颜呵呵笑了一声,玩笑道:“那你倒是说说,他怎么看重我了?”
常平正襟危坐,“夫人您这可是问对人了,我今个儿可得好好跟您说说,我们爷对您那叫一个情根深种。”
沐颜听他能扯出个什么花来。
“您也许不知道,皇上他还在边境的时候,就对夫人您有了情思,不过他觉得自己大了您十三岁,府里也不太安生,所以并未向您表露这份感情,当时夫人您每天午后都会给丞相大人送些滋补的羹汤,皇上他就每次捡着这个时候到府上拜访,想着兴许能见上您一面,即便什么也不说,只冷淡问个安,他心里也是极高兴的,可惜十回有九回,都见不上您的,倒是您的丫鬟,奴才都记得熟熟的了。”
沐颜本想嗤笑两声,堂堂大楚战神,竟然被常平说得如此可怜,可她仔细一想,好像郁自安当时拜访沐府,确实多在下午,于是她没有说话。
常平又接着道:“后来皇上率兵回京城平叛,百般嘱咐我要护好沐府众人,尤其是夫人您的安危,登上帝位后,皇上第一天就将沐丞相恢复原位,您的兄长也被予以重用,就连沐府其他人,也收到了许多赏赐,要说沐丞相对皇上登位帮助大吗?其实没有那么大的,尤其是相比北境的其他臣子,可沐府受到的恩赏却是最重的。”
沐颜回想那段时光,发现好像真是常平说的那样,那时候爹爹和兄长确实在家里感恩戴德,感谢皇恩浩荡,就连后院的母亲嫂嫂也说皇上待沐家亲厚,她以为这是皇上在赏封功臣,可却不知沐家受的优待远远超过了他们应得的。
常平继续:“回京之后,您到了适嫁之龄,沐夫人就帮您相看亲事,皇上生怕沐夫人选到了品行不良的人家,他嘱咐我找来了京城所有公子才俊的画像,让我一家家的打探下去,看看那人为人是否清正,品行是否过关,家里长辈是否慈爱,屋里有无宠爱的姬妾,桩桩件件,皇上都要操心,甚至比沐夫人还要上心。
不止如此,皇上害怕您出嫁之后过得不好,还为您准备了一份册封郡主的圣旨,要知道,寻常受宠的亲王之女,才能得封郡主,而皇上自己,虽对您情根深种,却觉得深宫后院对您来说并不是好去处,皇上自己从小丧母,一路成长很是艰难,在后宫里受了很多苦,所以深知后宫女人的可怕之处,他不愿您陷入这样的境地,所以宁愿您嫁入一个简单幸福的家庭,只要您过得好,他就知足了。”
沐颜稍微有些愣神,她确实从未想过嫁入宫中,母亲和父亲当时想的只是为她找一户人口简单,家世清白的好人家,好让她能简单幸福地过寻常日子。
当时母亲确实相看了很多人家,不过相看之后,总有对方莫名的丑事传出来,比如家里有个外室,有个宠妾,或是和家里的表妹私定终身,或是家里的长辈不慈,总之莫名其妙地,确实有些看着鲜花着锦的人家,内里却是一滩烂泥。
所以这一切都是郁自安做的吗?他那样高高在上的帝王,真的会做这样的事情吗?
没等她深想,常平又继续道:“后来国师府突然插手后宫选秀,呈上来的名单里有夫人您的名字,皇上当时心里高兴极了,可冷静下来,他却忍痛去国师府请求国师划掉您的名字,他说您不会喜欢后宫生活的,他不愿您在宫里过得不开心,不自由,可国师并未同意他的要求,所以才有了您奉旨入宫。”
沐颜觉得越发荒谬,她总觉得常平口中所说的郁自安,和她认知里的完全不同,可她的进宫,确实是国师的手笔。
郁自安真的有这么爱她,甚至为她争取过留在宫外的机会吗?
常平叹口气:“夫人,您想想看,自您进宫,皇上哪里还去宠幸过别的妃嫔,就连皇后,也是名存实亡了一般,您刚进宫时处处拘谨小心,可到后来,在皇上的放纵下,您慢慢恢复了往日的活泼,知道您爱跟宫女们做些花露胭脂,皇上还吩咐了太医院的陈太医时常过去给您打下手,还为您搜罗各种方子。”
沐颜终于找到可以反驳的地方了,她急切开口,像是要否认常平说的一切,“谁说他没去过其他嫔妃那里,淑妃明明……”
说到这里,她又顿住了,这样一说,好似显得她格外在意他一样。
常平似乎能想到她想说什么,于是解释道:“皇上去别的妃嫔那里,从未留宿过,唯有的几次,还是淑妃借孩子的名义请求皇上去看孩子,可皇上每次都是匆匆去了,又匆匆离开,至于其他人嘴里说的有的没的,我向您保证,自您进宫,皇上除了您,再没有过别人。
不然皇后怎么会将您视作眼中钉,要知道,有子的妃嫔可不止您一个,可后宫上下,偏偏您最受人妒忌。”
沐颜有些不可置信,事情真的是这样吗?这说的真是郁自安吗?
常平似乎很为自家主子委屈,所以他顿了顿又开口了,“娘娘,您生六皇子的时候,那是我第一次看见皇上掉眼泪,他亲自跑到历代先祖祠堂,您生产了多久,他就在宗庙跪了多久,直到您平安诞下六皇子的消息传来,他才力竭晕了过去。”
沐颜暗想,那时候她还在心里狠狠咒骂郁自安来着,孩子难道是给她一个人生的吗?他一个做人父皇的,孩子出生时却不见人影,就连她生产时他也没有出现,难道是死了吗?
现在想来,他原来是去了宗庙,可他从来没有告诉过她这些。
常平见沐颜脸上有所动容,暗自松了口气,又添油加醋道:“要说皇上对六皇子也是独一份的宠爱,宫里的其他皇子哪里得到过皇上半分看重,可唯有六皇子,皇上为他亲自换过尿布,夜里带着他睡觉,在他生病时彻夜不眠,后来害怕他辛苦,还亲自给他启蒙,可以说六皇子基本就是在皇上手心长起来的。
就连金銮殿,六皇子也是时常想来就来,从没有任何限制,皇上甚至打算将皇位传给六皇子,可心里又不愿他太辛苦,还开玩笑说要是六皇子早些成婚,他有个孙子就好了,这样他就可以培养孙子,六皇子只要开心享福就好,这虽然只是玩笑话,可到底能看出皇上对六皇子的一片拳拳爱护之心啊。
您也知道,六皇子让皇上养得娇气了些。”
沐颜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她从嘟嘟那里知道了,郁自安确实是想过将皇位传给嘟嘟的,可她不知道他竟然考虑了这么多。
最后,常平长叹口气:“夫人,您只要稍用些心,就能看出来皇上对您的感情了,可不知怎么的,后宫所有人都看得出皇上对您的特殊,唯有您自己看不明白,或者说,您根本不愿意看明白,所以,您到底在逃避些什么呢?”
沐颜愣了,郁自安对她的种种优待,她真的一点儿也没察觉吗?不是的,她还不至于迟钝至此。
可那是皇帝啊,万万人之上的帝王啊,只要他想,随时可以三宫六院,伏尸万里,她只是她后宫中的一介妃嫔,只长得好一项优点了,可世上的美人不知凡几,比她灵动的也大有人在,这让她怎么敢相信,又怎么能相信一个帝王的真心。
真心也是可以随时被收回的,她在现代生活了二十几年,深知对帝王动心的后果,绝不是她能承担得起的,他们站的高度不一样,她永远在下面仰视着他,所以她撒娇卖痴,讨他欢心,可从未想过真的把他放进心里,不敢,也不能。
她不能把自己陷入万劫不复之地,在她心里,对一个皇帝动了真情,就是陷入了这样的境地。
古往今来痴情者数不胜数,最可笑荒唐的就是爱上皇帝了,所以她无视郁自安对她的真心,无视他的付出,找各种借口在自己心里竖起一道防线,把他死死拒在防线之外。
直到来了这里,这个她相对熟悉的年代,这个皇权已经覆灭的年代,她的心防才慢慢松懈了一些,所以现在,她才敢在常平的讲述中,正视郁自安对她的感情。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广告
和常平谈过一场后, 沐颜在餐桌边独自静默了好久。
或许真如常平所说的,郁自安对她情深意重,可她暂且还不想这么快跟他迈入一段新的关系中, 不是对他毫无感情,而是她想顺其自然,再给自己一段时间去梳理他们之间的种种,不过她不会刻意地疏远他,也疏远不了就是了, 毕竟他们连孩子都生了。
“夫人, 外面有卢家的客人来访。”一个肤色微黑的高大汉子进来打断了沐颜的思绪。
她看过去,这个人很眼生, 穿着黑色的薄布褂子,眼角一道斜斜上扬的疤痕, 人虽然年轻高大,却有别有一股凶厉之气。
“夫人,小的叫罗二,常大爷吩咐小的以后跟在夫人身边,免得有那不长眼的冒犯了夫人。”
罗二腰后别着一把枪, 他以前也是混帮派的,后来所在的帮派被楚兴帮打服, 他自己对当时带头的许安山极为佩服,所以没怎么犹豫就加入了楚兴帮, 之前是在许安山手下做事。
这次专门把他调过来保护沐颜, 是因为这人有一身极好的功夫,为人也算机警。
沐颜点头, 她对这种事习以为常, 以前在宫里的时候, 郁自安就在她身边放了不少人,养护身体的嬷嬷,擅长医术的侍女,还有武功高强的太监,这样一想,好像她进宫之后,完全没有遇到之前小说和电视剧里的宫斗戏码。
其实应该不是没遇到,而是有人帮她摆平了这些,所以那些年她才能在宫里活得那么安生,她也从不觉得郁自安在她身边放人是限制了她的自由,她这人,比较聪明的一点就是有自知之明。
凭她的手段,根本没办法跟宫里的女人相提并论,既然如此,有人费心巴力地帮她安排好了一切,她不是更能轻松一些吗?
现在也是一样,民国啊,就她这个招摇的相貌,随身带个保镖出门的话自己心里也踏实一些,更别说前段时间她还遇上了苏州那件事,她可不想再有人盯上自己。
所以某种程度上,见到郁自安她反而有一种久违的安心,有他在她身后托底,她在这个乱世才能活得更安心,就像之前盯上她的那拨人,如果当时有郁自安在,她就不用提心吊胆来连夜逃离苏州,生怕自己卷进各方势力的纷争中。
郁自安现在虽然已经不是皇帝了,可以他的能耐,在乱世护住一家人是绝对没有问题的。
“你说是卢家,昨天幼稚园出事的那个卢家?”
昨晚郁自安跟她详说了嘟嘟在幼稚园遭到劫持的事情,其中重点说了一个姓卢的帮派大佬,所以沐颜才能一下子反应过来,说起来,她跟卢家人还颇有些渊源。
之前她一直以为原身不知道是和谁一夜之后生下了孩子,直到昨晚,郁自安说他就是几年前跟沐颜发生关系的那个小混混,所以两辈子了,嘟嘟不管从哪方面讲,都是他们两个生出来的。
而当初促成这件事的,就是巨龙帮老大卢大虎嫁到宋公馆的大闺女,宋家的大少奶奶。
当初原身被宋家小姐的车撞伤,后来进了宋公馆帮佣,因为容貌被宋大少爷看中,所以宋大奶奶设计她和一个小混混过了一夜,当初的小混混,就是之前在宋大奶奶身边跑腿的郁自安。
不过这一家真是不修德行,女儿嚣张跋扈也就罢了,连手下的人都跟着草菅人命,怪不得会遭到祸事,就是连累了其他可爱的孩子。
“让人进来吧。”沐颜淡淡吩咐。
今天上门拜访的是卢家的管家和刘四,区区一个才有了些名头的郁家,还不值得卢老爷亲自登门,不过他倒是派来了刘四,想打探一下郁家的底细。
是的,刘四终于查出来了郁自安的身份,多亏了昨晚在幼稚园门口闹的那场大戏,巨龙帮的人才循着沐颜兄妹找到了郁家所在,后来再一打听,才知道这个郁家跟他们之前探查的楚兴帮有关,昨天出手的那个气势极盛的年轻人,就是楚兴帮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郁五爷。
卢大虎和夫人亲自备礼去了英国总领事的府上,昨天受到挟持的还有一个外国小孩,正是领事罗赫德家的小公子,所以他不得不亲自登门致歉。
而郁家,虽然最近是有了些声名,可想要做大,还差得远呢,平时多操份心注意着些就好了,亲自登门就是自降身价了。
卢家的管家一进门就笑呵呵的,看着是个很精明的老头,“郁夫人,区区小礼,不成敬意,还望笑纳。”
沐颜看着鱼贯进来的七八个人,每人双手都拿满了包装精美的礼品,呵呵,这叫一点小礼吗?怕是她没见过世面。
不过还是客气地把人迎进来,吩咐下人上茶。
刘四跟在管家身后,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一下郁家的布置,这里原是林湾帮老大的住所来着,现在倒是换了家主人,看样子家里的男主人不在,昨天那个出面的话事人常平也不见踪影。
他跟着在沙发上坐下,看了一眼站在女主人身后的那个男人,看着倒是个练家子,不知道是不是那个道上称为活阎王的许安山。
“不知这位兄弟是?看着好一副强健的体魄!”刘四看向罗二,试探着开口。
罗二看了眼沐颜,接着咧嘴露着牙笑了,他双手抱拳,微微弓身:“多谢刘四爷看重,小的名叫罗二,不过是帮里打杂的小喽啰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