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木香台
甚至他只是在花园里玩得满头大汗，喘着气误跑进厅堂时，祖母都会眯起眼招他过来：
“哎哟，我们阿乾可真聪明。”
父亲、母亲、族人、宾客、下人……无一不说他聪慧过人。
可这种夸赞，在日后显得越来越矛盾。
郝友乾喜欢玩风筝，在修习功课的日子里，他不能出去玩，便偷偷地琢磨着做了个小风筝。
竟摇摇摆摆地上了天。
郝友乾兴冲冲地拿给母亲看，母亲只是笑：
“买了就买了，何必说是自己做的。娘又不会怪你。
你一个小孩子哪会做这些玩意儿？”
有一次，父亲过寿那日，郝友乾见宾客满堂，欢笑相聚。
一时兴起，当场作了一首小诗。
对仗工整，意趣生动。
众人又是一番夸赞。
父亲当场也显得很高兴。
可事后，父亲却让人送钱给启蒙先生，说辛苦先生作诗了。
郝友乾不明所以。
他每一次聪明的表现，都会被归功于他人。
就好像——根本没有人真的认为他聪慧。
十五岁时，他以第一名考进书院。
郝友乾兴奋地告诉亲族，终于可以证明自己。
父亲只是笑。
笑而不语。
郝友乾那时还没明白父亲的笑容，直到他正式入读书院。
众人知道他本届第一的身份，没有夸赞，只是露出一脸别有他意的笑：
“郝家的公子，怪不得啊。”
“听说你爹给书院捐了一大笔银子，还让商队从西域带了异文书来……”
“啧啧啧，郝兄有福气！”
风起拂面，书院的一汪池水皱成一张苦涩的脸。
郝友乾的笑容凝固在脸上。
他怒气冲冲地回家质问父亲。
父亲在厅堂方见完客人，手里还端着半盏微热的茶。
轻抿一口，悠悠地问郝友乾：
“这宛青城商贾众多，你可知为何我郝家独占鳌头？”
郝友乾压着怒火和不甘：
“因为爹和祖父经商有道。”
郝父放下茶盏，摇摇头：
“因为你祖父与我都有自知之明，懂得进退。
只做值当有把握的生意。
年轻的人傲气，是最不值钱的。
而世上奇才难求，千金易得。
我以千金换你这一才子佳名，值当。”
年少气盛，固然不值分文。
可是偏偏难以磨灭。
郝友乾被父亲的一番话怼回了书院。
私下里换掉父亲给他安排的一切便利。
父亲给他安排先生私下授课，他称病不去。
父亲安排人提前把学院的功课给他，他转手烧成灰烬。
他想要狠狠地和父亲作对一次。
去报复父亲这些年来给他营造的虚假。
可是连他自己也没想到的是，此后他依然是第一。
连柳院长看了他写的文章也连连赞叹。
柳院长在一个清晨把他叫到面前，给了他一个题目，要他当场行文。
郝友乾一气呵成。
柳院长收过来看罢，一双眼中都是激动：
“友乾，你如此良才。
日后必当一鸣惊人。”
清晨的露水还未从花叶上退去。
空气里有些潮湿。
郝友乾的手心也是微微潮湿的。
他看着院长激动的神情，自己却面无表情地拱手：
“敢问柳院长，家父可是又给书院赠款了？”
第501章 世界10：在闺秀书院当先生-答题
世上聪明人也许都有一个特性。
不做白费力气的事。
郝友乾从没有义正严辞地解释过自己的实力，也没有驳斥同窗们的阴阳怪气。
因为即使说了，也不会有人相信。
只不过是徒增笑柄，让人觉得虚伪至极罢了。
如果有人相信的话，那反而要让郝友乾意外了。
比如，宏志书院的柳院长。
那日清晨，柳院长亲眼看着郝友乾当场作文，赞叹不已。
却差点被郝友乾当成别有用心。
柳院长又气又急，解释了一番，才让郝友乾相信自己所言非虚。
（柳院长：心好累……现在夸个学生都这么难~_~;）
此后，郝友乾与柳院长便处于一种忘年之交的关系。
郝友乾常常去找柳院长请教学问。
柳院长也每每在交谈中获得新的感悟。
柳院长对郝友乾说：
“龙泉太阿。
时机到来，你必当名扬天下。”
郝友乾沉默地积蓄着能量。
沉默地等待时机。
沉默地拒绝父亲私下的安排。
唯一出现意外的是那次运动会赛马。
郝友乾知道父亲让人给自己特别准备了一匹良驹，他便故意交代人把自己的良驹换给他人。
换给那个总是独来独往的梅蓬友。
原因无他，只是觉得此人话少，不与他人亲近，换马一事不易被发觉而已。
可奇怪的是，他明明托人换好了马，第二天上赛场一看，发现身下依旧是那一匹良驹。
最终骑着良驹夺得第一。
他心中疑惑，可也不好开口去问。
后来也只能不了了之。
日头高升，蝉鸣聒噪。
“比试开始！”副考官中气十足的喊声把郝友乾从回忆中拉回来。
考官韩道行提笔即兴出题，副考官念题。
梅蓬友与郝友乾则现场答题。
韩道行平日涉猎广泛，即兴出题时，内容多变。
数算，天文，经史，诗文，时政……
连坐在树荫下的柳院长听了，都觉得自己未必能全答得上来。
用袖子擦了好几次额头的虚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