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乌鸦老道
姜苗原以为弄清楚前因后果的张素芬会对她破口大骂, 撕破脸,可这张素芬没有这样做,反而是如同一个小白菜似的, 在这卖起了惨,装起了可怜,这让姜苗有些诧异。
不得不说, 这张素芬确实挺能忍的,她当初是故意在江桂枝面前说的那句话,可没想到江桂枝不仅听懂了,还如此给力, 不到两天, 就传的满村子都是这张素芬的闲话。
这张素芬不是最爱嚼舌头吗, 这次让她也尝尝被人嚼舌头的滋味。
记得原文中,原主的名声都是被张素芬在背后给搞坏的,说原主懒,娇气,眼界高瞧不起人,嫌贫爱富,嘴馋……不安分,最后,搞得村子里的人都不咋待见原主,天天在原主背后指指点点。
原主的好,她是一点都不说,把原主名声搞臭,就显出她张素芬的好来了。
“你咋说这样的话……你在背后为啥那样编排我,我知道,自打你和川子结婚,进了这家门,就瞧不上我这个没文化的嫂子,可嫂子我对你那是掏心掏肺的好啊,你怎么能这样说我啊……”
张素芬坐在地上,哭的鼻子一把泪一把的,余光一直瞅着大门口,见徐川和徐老太进来了,她眼睛闪了闪,继续委屈道。
“你昨个拿刀要杀我,我都没对川子和娘说,我替你瞒着,可你怎么能这样败坏我的名声啊……”
“啥?嫂子,她昨个竟然拿刀要杀你?”
刚进门的徐川就听到了大嫂说的话,脸色黑的更加厉害了,他快步来到大嫂面前,
“嫂子,到底是咋回事?”
张素芬一副才发现川子的样子,连忙替姜苗说好话。
“川子……你听错了……刚刚是嫂子说错话了,你媳妇没有拿刀杀我……你别怪她……都是嫂子不好……”
张素芬不解释还好,越解释,徐川的脸越黑,他看着大嫂脸上的隐忍,惊慌……他垂在两侧的手忽然握成了拳头,不敢置信的目光看向一脸浑不在意的姜苗。
“大嫂到了现在这个地步,还在为你瞒着,为你说好话,你的良心是被狗啃了吗?不仅在背后编排嫂子的闲话,竟然拿刀还要杀嫂子?你是疯了吗?”
“我啥时候编排她的闲话了?我又啥时候拿刀要杀她了?谁听见了,谁看见了?”
姜苗说着,还从兜里掏出了一把瓜子,磕了起来。
张素芬见她装蒜,压根不承认对她做过的那些事,她脸上闪过一抹怒色。
“老三媳妇,我问你,你昨个是不是对川子他二婶说,说你嫂子……想嫁人了。”
原话徐老太说不出口,反正川子她二婶话里就是这个意思,说老三媳妇话里的意思,是老大媳妇不想守了,想旁人了。
“天地良心,我可没那么说,我只是说,大嫂想她娃爹了,心里憋的狠了,所以哭了,他二婶理解错了我的意思,这咋能怪我。”
姜苗就是不承认,反正当初她说那句话,明面上是没啥问题,可奈何对象是一个守寡多年的人,而江桂枝又是一个心细想得多的人。
有些话有时候说得太直白并不见得好,说一些暗示的话,可能效果会更好,尤其是说给那些一天不说人闲话就浑身难受的人听,没闲话也能给你整出点闲话来。
显而易见,江桂枝就是这号人,旁人一句话,她能听出几个不同的意思来,按照自己的需求,潜意识把人往坏处想,把人想的越不堪,她心里就越快活。
徐老太见老三媳妇这样说,然后又问道。
“你嫂子刚刚为啥说你昨个拿刀要杀她?”
“那是我在和她开玩笑哪,是嫂子说她想娃他爹了,想下去陪她,一副受了啥委屈的样子,可家里谁也没有给她委屈受啊?娘,是不是你给嫂子气受了?”
姜苗颠倒黑白的话,叫张素芬气的眼前一阵发黑,明明就是她气了她,所以她才那样。
徐老太没有接姜苗的话,而是目光沉沉的看向老大媳妇,不等老大媳妇张口解释,
“今个这事就到这,老三媳妇,你以后说话办事稳重点。”
徐老太罕见的站在了姜苗这边。
姜苗纳闷极了,今个这事就这样过去了?
她不知道的是,即使事情已经整清楚了,可怀疑的种子到底是在徐老太心里生了根。
坐在地上的张素芬看着徐老太进屋的背影,心乱如麻,她今天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婆婆徐老太不仅没有给她主持公道,反而站在了老三媳妇那一边,护着她。
这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张素芬感觉今天这一天就像是在做梦似的,一点都不真实。
此时的她还不知道,以后关于她的流言将会在村子里愈演愈烈,即使亲口解释清楚了,但人都有一个劣性,那就是只愿意相信自己想相信的东西,旁人的解释,只会是欲盖弥彰的掩饰。
后面甚至隔壁村的王麻子听到风声托媒人来说和,落在村里人眼中,就更加坐实了这一闲话。
这对以后的张素芬来说,无疑是一种折磨,自打徐老大死后,她天天在村子里传播她那些“女德”思想,把戏文里忠贞不二为丈夫守着的有名的寡妇当成榜样,把再嫁的寡妇当成批判的对象,天天在村里鄙夷人家。
村子里的妇女嘴上不好说什么,可谁家拐着弯的没个寡妇亲戚?
这以后,张素芬怕是在村里抬不起头来了,身上被泼的污水,再也没有洗干净的那天,即使她想洗,村里的妇女恐怕也不会给她这个机会,不往她身上继续泼,就已经是好的了。
……
“你还不快给嫂子赔个不是,你知不知道嫂子今个因为你那句话,遭了多大的罪和闲话。”
徐川冲姜苗喊道。
“凭什么?”
姜苗算是看出来了,这徐川就是一个欺软怕硬的人,闲话是从他那个二婶子嘴里传出去的,可他不敢去追究他二婶,反而来让她给张素芬赔不是,脑子真是被生产队的驴给踢了。
“你……”
徐川见姜苗不仅不听他的,脸上还没有一丝对嫂子的愧疚,他对她真的感到了失望。
“川子……你别怪她,不能因为我就让你俩不和,只要你和你媳妇好好的,嫂子啥都能受着。”
张素芬这番话,让徐川心里更加难受的慌,更加的觉得愧对嫂子,他心里对姜苗的不满越发的重了。
徐川失望的看了一眼姜苗,然后转身走了。
“老三媳妇,川子好像生你的气了哪……”
张素芬望着徐川离开的身影,直起了身子,收了脸上那副可怜兮兮的神情,目光挑衅的看着姜苗。
面对张素芬的挑衅,姜苗挑了挑眉,转身把身后的门关上,然后突不及防的甩给了张素芬一巴掌。
在张素芬瞪大的眼睛中,她缓缓靠近,贴在张素芬耳边轻声说道,
“去找你的好川子,告状去吧。”
张素芬捂着脸,瞪着姜苗,咬牙切齿道,
“你就不怕我让川子和你离婚?”
在张素芬心里,离婚那就是男的休了女的,不要她了,这对女的,无疑是一种巨大的羞辱。
要知道,在这个年代,有的女的被自家男人欺负到跳井,也想不起离婚,就好像,结了婚的女人的世界里没有离婚这一说似的。
也不知道,究竟是想不起来去离婚,还是离婚比跳井还要难。
“你是在说笑话吗?他为了你,舍得和我离婚?你也不拿块镜子照照。”
姜苗说着,拿手拍了拍对方的脸,这对于张素芬来说,无疑是赤/裸裸的羞辱。
姜苗是在故意激对方,如果张素芬真能说动徐川和她离婚,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你……”
张素芬阴沉沉的瞅着姜苗,气的胸脯一个劲的起伏着,就是说不出来话。
“呀,该睡觉了,嫂子,我就不送你了。”
姜苗脸上的不屑深深的刺痛了张素芬的眼睛。
回了屋,姜苗就见大丫整个人缩在了被子里,她把煤油灯吹灭,上了床,在黑暗里,大丫的头从被子里探了出来。
“婶儿,我妈她是不是做了什么事,惹你不高兴了?”
“丫儿,这是大人之间的事,不管你小孩啥事。”
姜苗摸了摸大丫的头,让她赶快睡觉。
大丫心里难受极了,一个是她妈,一个是待她好的婶儿,看着她们这样子,她心里说不出的难过。
……
过了几天后,姜苗依旧老样子,睡到大中午才起床。
她屋子里来了个不速之客——徐川二叔家也就是徐福贵和江桂枝的小儿子的媳妇,王凤。
当初她们俩是同一批来到疙瘩村的女知青,原主没结婚时,性格腼腆,就数和她还有一个叫孙小玲的女知青关系好。
王凤是一个大喇喇的性子,在软弱的原主面前,一向是最喜欢替原主拿主意,前几天去外地看望自己在农场当饲养员的丈夫去了。
“姜苗,我这刚回来,就听说了前几天你嫂子那事,你说你咋这么不会说话,否则我那婆婆也不会误会,也不会发生那天的事,你知道外面人现在都咋说你大嫂的,真是说啥的都有。
归根结底这事都怪你,你照我说的,今个给你嫂子道个歉,去县城再给她扯一块布,她能不能原谅你,这事还两说,你放心,到时候,我再替你说点好话。”
王凤跟在姜苗身后自顾自的说着,姜苗拿着牙缸,站在院子里刷着牙,目光呆滞,像是还没睡醒似的,头上有一两绺呆毛往上翘着,衬的她整个人越发的小,王凤看着这样的她,心里有些说不上来的酸。
王凤只比姜苗大两岁,但这两个人凑在一起,就像是差了一辈似的,姜苗越活越小,她越活越老,这让王凤心里很不是滋味,甚至一直没注意到姜苗从头到尾压根没搭理她。
“姜苗,也不是我说你,你都结婚了,嫁给人川子同志当媳妇了,你咋还把自己捯饬成这样啊,一点都不像当人妈,当人媳妇的。
你看我,自打嫁给我家强子,生了孩子后,我就再也没讲究过,打扮过,咱嫁给人家,是过日子的……你和我说,你是不是还惦记着回城哪?”
王凤说到最后一句,压低了声音,见姜苗不吭声,就以为被自己说中了。
“你呀你,咱都嫁给人家当媳妇了,娃都生了,还回啥城啊?你舍得你家栓娃啊?这辈子咱城是回不去了,再说了,咱都在这安家了,就应该踏踏实实的在这过日子。
叫我说,你赶快打消了返城的念头,咱可不能做那抛夫弃子,丧良心的人,我这辈子最瞧不起的就是那种人。”
姜苗依旧不说话,自顾自的洗着脸。
“人家川子对你也不赖,你也该知足了,当初他可是对你一见钟情哪,你还不愿意嫁给他,当初多亏了我那个公公……”
王凤说着说着,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连忙止住了下面的话。
姜苗洗脸的动作猛地一滞,扭头看向神色有些慌乱的王凤。
“我当初和徐川结婚,这里面有你公公啥事?”
姜苗察觉出了王凤话里的意思,根据原主留下的记忆,原主之所以愿意和徐川结婚,是因为徐川总是在她最困难的时候出现,帮她解围,帮她干活,原主确实很感动,再加上已经和徐川堂弟结婚的王凤一个劲的劝说原主,说结婚如何如何的好。
还有那个和原主关系最好的孙小玲,也在一旁说徐川的好话,原主就这样稀里糊涂的嫁给了众人口中一个“极好”的人。
可这里面有王凤的公公,也就是生产队队长徐福贵啥事啊?
“没啥没啥,是我说错话了,你别放在心上。”
王凤是个不会掩盖情绪的人,她嘴上说着自己说错话了,可脸上却一副心虚的样子,眼睛也不敢直视姜苗质问的目光。
姜苗见她这个样子,心里已经猜的七七八八了。
王凤瞅了一眼姜苗脸上的神情,然后僵硬的转移了话题。
“咱今个啥时候去县城买布啊,我陪你一块,顺便也去供销社给我家娃买包桃酥,他这几天一直吵着要吃。”
已为人母的王凤,也像村子里的妇女似的,现在满心满眼都是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