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乌鸦老道
“大丫,这没你的事,出去。”
徐川看着仿佛小鸡护着老鹰似的侄女,眉头紧蹙。
“我不出去,三叔,你要打就打大丫吧,不要打三婶啊……”
大丫哭了,不像是二丫和狗蛋那样哇哇大哭,渴望引来大人的注意,而是那种不发出声音的哭法。
她看着这样的三叔,心里很害怕,但是依旧用自己的小身板挡在姜苗身前。
“丫儿,你先出去,我和你三叔有话要说。”
姜苗摸了摸大丫的头,大丫不想出去,她迟疑的扭头看了看三婶,姜苗对她点了点头,大丫这才慢腾腾的出了屋,但没走远。
村子里的男的打媳妇那是家常便饭,寻常的很,如果哪家男的没有打过媳妇,那才叫个稀奇哪。
徐川就是属于那稀奇的几个人中的一个,自打和原主结婚后,他是没有对原主动过一根手指头,但他做的那些事,比动手打原主,还让人绝望。
此时屋子里的徐川和姜苗俩人,一个站着,一个坐着。一个满脸怒火和不满,一个一脸平静。
“砰”
那是东西砸到人,发出的闷响声,一只带着豁口的旧碗落在地上,发出啪的一声,然后摔成了几瓣。
有人动手了,不过那人却是姜苗。
砸完人的姜苗,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俯视着蹲在地上捂着鼻子的徐川。
“徐川,我告诉你,你们这一家子我忍得那是够够的了,你那个不识好歹的娘,碍眼的大嫂,累赘的侄子侄女……你今天给我个痛快话,啥时候把她们给我赶出去。”
蹲在地上捂着鼻血往外涌的的徐川,疼的面色已经扭曲了。他抬头看了一眼这个动手打他的媳妇,眼中之前的怒气被震惊所取代。
她竟然动手拿碗砸他???
这是徐川做梦也想不到的,这还是那个当初他刚遇到,说话都害羞腼腆,柔柔弱弱的媳妇吗?即使她前几天性情大变,但他也没有想过她会做出用碗砸他的这样的事。
以前的她别说用碗砸人了,连句重话都不会和人说,但现在哪,他看着一脸不耐烦的她,竟然感到如此的陌生,还有她刚刚说的那些话,这是她以前从来不会说的。
“你……你怎么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你以前是多温柔,多腼腆的一个人啊。”
徐川不解,前几天她做的那些事,他还可以忍,可她今个不仅把家里的白面,腊肉,鸡蛋都糟践了,把他娘气病了不说,后面又戏弄他娘,打他嫂子,苛待侄子侄女……现在又拿碗砸他,质问他啥时候把他娘,嫂子赶出去……
“我为什么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你不应该是最清楚的吗?”
姜苗讽刺的瞅着满脸血迹的徐川。
“我今天当着外人的面说的那些话,没有一句是假的,自打和你结婚,我没有一天吃过饱饭,我结婚后挣得工分换来的粮食都去哪了?都填你嫂子侄子侄女,还有你娘的肚皮了。
家里有三个上工的人,我,你,还有你那个嫂子。
可你嫂子隔三差五的不去上工,不是身子不舒坦,就是回娘家了……只有我,就仿佛生产队的驴,不,人家生产队的驴至少还有歇息的时候,我哪?即使病了,也要带病上工,我累死累活的,家里好吃的,都轮不上我,在你家天天啃咸菜疙瘩。
我不明白,我和你同样是去上工,凭啥你顿顿吃玉米面饼子,而我就吃红薯叶子,糠饼子,还有野菜窝窝头……工分,我一个女人比着你,没少挣,为啥吃饭时,却要分男女,我吃这些东西的时候,你眼瞎看不到,我欺负你老娘,你嫂子,却把你的眼疾治好了,真挺好哈……”
姜苗越说越来气,恨不得抽眼前这个男的两巴子。
“可村子里家家户户都是这样啊……这都是老一辈传下来的,你看我娘,嫂子,她们也都是吃糠饼子,把家里好的吃食留给家里的男的,但从来没有过怨言,这都很正常,因为村子里的女人都是这样的。
为啥你就这样斤斤计较,不能像我娘还有嫂子一样做个好女人啊?”
这是徐川的心里话,他爷和他奶在世的时候,他奶也是这样做的,家里的男人都习以为常了。
当男人把女人的付出和牺牲当成一种习以为常,那男人就会感觉对方的付出不再是付出,而是一种理所当然的,认为天生就应该这样,大家都这样。
如果一个家里女的没有这样做,那这落在旁人嘴里是不正常的,是不懂事的,是自私贪吃的,甚至是有病的。
但她们不知道,其实有病的是那些不付出就浑身难受的人,自虐成性,还嫌弃旁人不像她一样奉献的人。
徐老太就是这样的人,她宁愿苛待自己,虐待自己,也要把粮食省给儿子吃,自己啃糖饼子,咸菜疙瘩,也要求儿媳妇像她一样虐待自己,把自己的口粮奉献给男人。
其实,不止是口粮,在徐老太这样的人观念里,男人就是她的天,她奉献的对象,她当牛做马,虐待自己的对象,如果对方拒绝她的风险,她会认为自己没有价值,儿子和她不亲近。
这是一种病态,最可怕的是,这种病态的人还认为正常的人是有病的,这才是最可悲的。
徐老太一直把儿子徐川当成奉献的对象,而徐川打小就活在这种环境下,长期的耳语目染,他早就把女人对他的付出当成了一种习惯,一种深入骨髓,血液的习惯,认为本就应该这样,因为他是家里的男人。
即使他上过几年学,也算是知识分子,但这样的思想早就根深蒂固,牢牢的扎在了他的脑子里。
这样的他,认为不为男人,不为家庭付出奉献的姜苗,不像他娘一样是个好女人。
姜苗被逗笑了,
“去你娘的好女人,你娘她乐意当好女人,就让她好好当。”
“徐川,我告诉你,并不是很多人都这样做,就是对的,每个女人都有选择的权利,做你口中的好女人,以及我这样的坏女人,她们可以选择,你不能绑架她们,而你,现在就是在绑架我,在某种意义上,你现在是在犯罪。”
姜苗脑子很清醒。
“我啥时候绑架你了?”
姜苗这样的话,是徐川第一次听到,他感觉有些不可思议,以及难以接受。
姜苗懒得和他说那么多,
“离婚吧。”
“我不离婚,咱俩还有栓娃,难道就因为这些,你就要和我离婚?再说了,今天明明是你欺负了我娘我大嫂,占便宜的是你。”
徐川急了,他一点都不想和她离婚。
“不离婚,难道等你动手打我?”
姜苗回想起刚刚徐川刚进屋时的样子,脸黑沉沉的,像是动手要打她,姜苗一点都不怀疑徐川会对她动手,虽然他是原文中的老好人,不过他的好给的都是外人,给原身的只有坏。
“我打你?明明是你打我。”
徐川委屈极了,他现在对她真是没有任何法子,现在没对她动手,她就闹着要和他离婚,等他真动手了,恐怕这婚也是离定了。
他刚刚进屋时候的火气,神奇的被扑灭了,现在剩下的只有满肚子的忐忑。
“不想离婚,以后这个家就听我的,我当家,我说啥就是啥,不愿意的话,咱明个就去公社离婚,我说到做到。”
姜苗的话,徐川是相信的,如果他今个不点头,对方明个真会去公社,栓娃还那么小……而他自己也舍不得和她离,即使她闹出了这么多幺蛾子,他还是舍不得。
最后,徐川还是点头答应了。
他本质是一个懦弱,又欺软怕硬的人。
当原主软弱的时候,徐川就欺负她,但面对现在嚣张不好惹的姜苗时,他就想委曲求全,一步步退让。
“去,给我打盆洗脚水来,我饿了,让你那个好嫂子做饭去,晚上我想吃鸡蛋羹,让她蒸一碗来。”
姜苗毫不客气的指示道。
徐川看了她一眼,想说什么,但看着她脸上的威胁,到底还是啥都没说,乖乖出门给她打洗脚水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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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娘, 大嫂,我刚刚狠狠的打了她一顿,她以后不敢了。”
给姜苗把洗脚水端过去的徐川此时正在徐老太的屋子里说着话, 不同于在姜苗面前的卑微, 他此时一副大男人的语气, 仿佛刚刚揍了媳妇一顿。
“打的好,这好媳妇都是打出来的,越打越贤惠,这媳妇不听话就该揍, 看那个搅家精以后还敢再作妖……”
一直在屋子里等着儿子信的徐老太见儿子终于揍了那个小娼妇,心里满意极了, 不听话,就该给她点颜色瞧, 敢不把她这个婆婆放在眼里, 这还得了。
张素芬心里正在暗喜, 抬头间忽然瞥见了徐川脸上的伤,她吓了一大跳,
“川子, 你这脸上的伤是咋整的?”
进门前特意把脸上的血迹洗干净的徐川,还是被眼尖的张素芬发现了脸上的红肿和伤痕。
徐川眼底慌张了一瞬,
“嫂子, 没事,刚刚我实在是太生气了,没注意看门,一不小心就撞到门上了。”
徐老太听说儿子脸上有伤, 也急了, 可奈何她的眼睛在晚上不中用, 看不清,而徐川站的又远。
“川子,你咋这么不小心,快过来,让娘瞅瞅你的脸,撞成啥样了……”
徐川一边说着伤不碍事,一边朝老娘走去。
“哎呦……咋给撞成了这个样子啊……”
徐老太看着儿子脸上的伤,心疼的不行。
她是一点都没有怀疑儿子脸上的伤是被姜苗用碗砸的,因为在徐老太看来,她的儿子可是男人,只有她儿子打媳妇的份,没有媳妇打男人的份。
张素芬看着娃他三叔脸上的伤,脸上闪过一丝怀疑,这撞门上咋会撞成这个样子?还有,她刚刚怎么没有听到他三叔打人的动静啊。
没一会儿,张素芬的怀疑就得到了证实。
……
“大嫂,你晚饭给她蒸一碗鸡蛋羹吧,千万别告诉娘,就说是我要吃的。”
徐川恳求的看着张素芬。
张素芬脸上的神情很勉强,就像是快要绷不住似的。
“川子,家里也没鸡蛋了啊……”
徐川早就去鸡窝里把两只老母鸡这两天下的蛋给捡了起来,放在灶房了,这下,张素芬不好再说什么。
……
此时的灶房只有张素芬一个人,她瞪着碗里黄澄澄的鸡蛋液,手中的筷子不停的搅拌着,心里堵得不是一般的难受。
他三叔脸上的伤八成不是自己撞门上了,而是那个小妖精给打的,就这样,他三叔竟然还让她给那个小妖精做鸡蛋羹吃。
这真真是……被那个小骚狐狸精给迷住了心窍。
张素芬越想越来气,瞅着碗里的鸡蛋液若有所思。
然后瞅灶房门口没人,她飞快的把手往自己好多天没有洗的头发里挠了挠,然后放在鼻子下闻了闻,随后一脸嫌弃,连忙把挠过头皮,油亮油亮,沾满头垢的手指往鸡蛋液里搅了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