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女王不在家
这是沉痛的,无法接受的,却又是残酷的现实。
黄老专家死死地盯着林望舒的论文,嘴唇颤抖。
那个什么规范场理论,那个什么夸克模型,其实他也听说过,但是根本没当回事,可是现在,有人就那么简洁明了地呈现在他眼前,就两种理论鲜明对比,直白地告诉他两者的差距。
这就像是皇帝的新衣,一旦戳破,仿佛就瞬间土崩瓦解。
会议厅中鸦雀无声,所有的人都陷入了沉默。
大家无声地看向那位黄老专家,那是层次模型的领军人物,他是最有发言权的人。
黄老专家盯着那论文,好久后,老迈的眼睛中泛出泪光来,他颤抖着唇,终于喃喃地道:“你才大三,就做出来这个,物理学属于年轻人的……我果然年纪大了,我老了,已经没有创造性了,我脑子僵化了……”
黄老专家说出这话的时候,会议厅中鸦雀无声。
中国物理层子模型的天被戳破了,曾经奉为神明的权威在屹立十几年后,就这么轰然倒塌了。
小小的会议厅中这一幕,反映在中国物理学界将是一场翻天覆地的革命。
不少人的目光都落在林望舒身上,人们在这一刻,心中涌现出无数的念头。
譬如她说的那些,其实自己也接触过,也想过,但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念头罢了,没有人将这个念头落实成那么翔实的分析,更没有人胆敢将这一件事诉诸于口。
仿佛皇帝的新衣,人们墨守成规,奉行着它原本该有的规矩。
于是终于有一天,真相被一个年纪轻轻的大三学生戳破了。
黄老专家含泪看向林望舒:“你刚才说,你叫什么名字?你是大三是吗?北大的?”
林望舒见此,恭敬地道:“黄老师,我叫林望舒,北大学生,今年大三。”
之后,她越发恭敬地道:“您是前辈,依我的资历,我并不敢轻易挑战您的权威,我这篇论文,也不是凭我一人之力完成,我是得到了诺贝尔奖学金得主杨先生的指点,也得到了普林斯顿大学教授菲尔普先生的指点,所以,今天您看到的,并不是一个大三学生写出来的论文,而是博采众长,吸取了国际最先进的研究成果才做出的智慧结晶。”
她叹道:“所以黄老师,您所感到的差距,不是您和我,而是我们封锁的国家和世界的差距,十几年的封锁,当我们还沉迷在低能束缚态的唯象模型时,国外已经引入了规范场理论,开始了高能行渐近自由模型。
她顿了顿,看向场中众人,朗声道:“现在,我们需要的,是把我们国门的窗户打开,也把我们科研的窗户打开,用一双自由的不受束缚的眼睛,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大家面面相觑之余,也是心底震撼。
黄老专家望着林望舒,叹:“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
后生最可畏的,不是她年纪轻轻已经敢去研究规范场理论,而是她一个大三的学生,竟然来到了这专家云集的物理研讨会,舌战群儒,挑战学部委员。
他们是讲究服从的一代,是讲究团队合作的一代,正因为层子模型凝聚了那么多人的心血,曾经起因于伟人的嘱托,为了实现那伟大的哲学精神,为了付出那么多心血的老科学家,他们才在层子模型上耕耘至今,恋栈不舍。
如今,他们终于明白,一切终将成为故纸堆里的回忆。
第140章 (火把)
《物理学报》以大篇幅报道了这次物理研讨会上北大学子大闹专家的情况,并刊登了林望舒的论文。
一时之间,物理学界哗然,所有的人都知道,北大出了一个物理狂才林望舒,各方人士自然多有赞美之词,就连北大的老师,也都对林望舒赞赏不已。
至于北大同学,那更是敬佩得五体投地。
这种研讨会,每一个都是顶尖人物,履历金光闪闪,结果林望舒竟然跑去这种场合挑战权威,任凭谁不说一句佩服呢。
这件事掀起的轩然大波,甚至连陆崇礼都受到了波及,他一天接到了好几个电话,每一个都问起来:“那个大闹物理研讨会的林望舒是你家儿媳妇?”
最值得关注的自然是科委宋主任,到底认识几十年了,她直截了当:“殿卿怎么认识的?怎么找到这样的媳妇的?是去北大认识的吗?”
陆崇礼略一沉吟:“算是青梅竹马了,以前我们去白纸坊胡同就认识,从小一起长大的。他们结婚时候,你正好出差日本,没见到,回头让殿卿带着她去看你。”
宋主任:“她们胡同还有合适的吗,来来来,给我家儿子介绍个对象吧。”
陆崇礼接了四五个电话,这种要求还是第一个,压着笑,认真地道:“这个我需要了解了解,不过肯定没有我儿媳妇这么优秀了吧,毕竟像这种才貌双全爽朗大方的儿媳妇不好找。”
宋主任直接不想听了:“崇礼,你这是显摆了。”
陆崇礼终于问:“她到底做什么了?我现在也不太清楚。”
宋主任大致介绍了情况:“总之,她跑到了一群年龄能当她爷爷的老专家面前,侃侃而谈,她谈得那些对不对我也不懂,但她讲得意气风发文采飞扬,把几个学部委员都说哭了,最后大叹后生可畏。”
陆崇礼在电话里笑出声:“我能想象出来。”
宋主任认真起来,感慨:“我不懂她在说什么,但我能感觉到她满腔的热情,初生牛犊不怕虎,那是敢教日月换新天的勇气,这真的很好很好,我特别喜欢她说话的样子。”
就像是一团火,热情到可以融化这个时代的坚冰,摧毁一切禁锢的藩篱。
陆崇礼唇边含笑,温声道:“她小时候就这样,我记得小菂和你提过吧。”
宋主任恍然:“她就是小菂以前提起的那个小姑娘,怪不得呢。”
陆崇礼:“是,和殿卿倒是挺合适的,我觉得殿卿结婚后性情开朗了很多,现在不是生了双胞胎吗,孩子也挺逗人的。”
说着间,陆崇礼顿了顿,便忍不住说起两个小娃儿,这么一说,自然话就稍微多了一些。
宋主任在电话那头听呆了:“……原来你当了爷爷是这样。”
陆崇礼笑道:“小孩子嘛,就是让人看了喜欢,只可惜没有孙女。”
宋主任也笑起来:“对对对,我记得当时殿卿生下来,你很失望。”
陆崇礼:“刚开始确实有些无奈,不过两个小家伙也挺让人喜欢的。”
宋主任听着,羡慕不已,叹息:“殿卿结婚有孩子了,你最近也要升了吧,小菂是不是也要回来了?”
陆崇礼声音便格外温和了,笑道:“是,小菂最近在办理相关手续,至于我这里,还没正式公布,你消息倒是灵通。”
宋主任:“恭喜恭喜,这可都是大喜的事,你这么一来,估计再干十几年也退不了休了。”
宋主任再次想起林望舒:“你家这儿媳妇真不错,说起来,当初我们怎么就没搬去白纸坊呢!亏大了!”
宋主任自我安慰:“不过殿卿的媳妇也算我半个儿媳妇了!”
陆崇礼提议:“让她当你干女儿好了。”
宋主任解释道:“以后这孩子工作估计和我有交集,认了干女儿,我都不好关照她了,现在这样挺好的。”
陆崇礼笑叹:“你总是能想得比较长远,以后我家儿媳妇就拜托你多关照了。”
挂上电话后,陆崇礼笑着沉吟一番,拨通了香港的电话。
仿佛一夜之间,无数的夸赞向林望舒蜂拥而来,甚至连云菂都打了电话夸她干得好,说要送给她礼物,林望舒感动之余,其实对于自己所谓的“成就”很冷静。
她知道自己只是充当了一个中转站的角色。
她对规范场理论研究没兴趣,她也没有什么很深入的研究,更多的论文只是综合了各方的观点归纳陈述,将对国外规范场的理解和国内层子模型的归纳做了对比,这样的工作,自己不做,别人如果来做也一样,并没有什么实际的贡献。
只是,到底为国内粒子研究撕开了一个口子,从此后,年轻的研究者可以绕开层子模型的封锁,去研究规范场,去研究夸克QCD了,不再需要畏惧权威了。
而她,所得到的,是赞誉,是发表的论文,也是资历。
虽然很多时候,她觉得自己就是一个投机取巧的学术骗子,但是管它呢。
她不在乎过程如何,她只需要实现自己的目标就是了。
如果凭着她后来的所知,能将曾经历史上的错误修正,她不在乎采用什么手段。
这个时候,她再次想起来席铭曾经说过的话,如果存在另一个方向的时间轴,中国物理学家本应获得更多的荣誉。
当她再次回味这句话的时候,竟有一种时光错乱的荒谬感。
如今的她,是不是就行走在另一个方向的时间轴上?席铭说起这话的时候,他还没开始后来强激光束的研究,那他为什么会那样说?
是他自己极度的渴望,还是一个疯狂研究者的预言,或者说,只是冥冥之中的一个巧合?
她回忆起席铭的一些细节,甚至觉得,席铭在对待自己的时候,仿佛有一种刻意的引导。
翻译论文,探讨问题,有意无意地,让她接触了很多也许她本来不该接触的。
她突然想起那时候,她带着叶均秋他们一群学生去拉练,在青春激昂的歌声中,她也曾经回忆,回忆为什么她回到了年少时候。
明明逝去的光阴不会往回退,她怎么就回来了?
她隐隐中竟然感觉到透过时空的隧道,来自席铭的殷殷嘱咐。
她认命地明白,有些责任,她是无法逃脱的,是责无旁贷的责任。
而开学后,因为林望舒大闹物理研讨会的事太过轰动,系里经过研究,认为林望舒确实表现突出,可以网开一面,给她开一个特例,但是要求她通过所有必修课程老师的考试。
结果出来后,林望舒很感激,这确实已经是很不错的结果了。
如果太开特例,只怕是别的同学效仿,现在要求她每一科都参加考试,只要考过了就能给北大毕业证书,至少能让每一个挑战的北大学子心里掂量掂量,有那实力才敢说话。
林望舒其实也不敢掉以轻心,她迅速做了一个规划,将所有的科目都重新复习,准备着系里以及各位任课老师的考试。
陆殿卿听到这个,便已经联系了美国的小舅舅,开始申请国外高校。
申请过程自然繁琐复杂,要知道现在国外高校对中国学生的水平完全不了解,国内又没有GRE和TOEFL考试,这就给申请工作带来了麻烦。
好在陆殿卿小舅父帮着填写了申请表,把林望舒的成绩单、教授介绍信以及论文发表相关资料都整理妥当,再交给学校招生办,并给林望舒提供了经济担保。
陆殿卿也找了几位说话很有分量的人帮着写了推荐信,务必保证林望舒能申请到最可心的专业。
而林望舒很快发现,要想挑战提前获得北大学位,也不是那么容易的,自己在之前的学习过程中,更偏向于实用主义,学的目的是应用,是为了用而学,所以那些暂时不需要的细枝末节就忽略了,如果考试的话,还是有更多细节要关注。
这让她有些灰心,想着自己也许想多了,只能踏实下来,继续耐心研究。
好在,他们本科四年课程,现在已经熬过了两年,最后一年其实课程很少了,也就是说,她现在欠缺的学分也只有大三那年的,并不算太多,如果半年时间将这些修完,加上她本来就有很好的基础了,倒是也有可能。
陆殿卿继续帮着她申请国外大学:“这个倒是不要紧,如果能拿到他们的offer,你可以说明情况,晚出去一年半载也可以,都可以通融。”
林望舒也觉得可以,反正两条腿走路慢慢来吧。
陆殿卿:“如果能申请到奖学金当然更好,如果没有也没关系,我母亲和舅舅都很愿意资助你在国外深造。”
林望舒对此很有感想:“我算是明白了,咱俩就是靠着长辈过日子的。”
陆殿卿解释道:“前两天我和二舅通电话,他看到你发表的论文,很欣慰,他正要设立一个奖学金,来资助大陆学子出国深造。你作为他的亲外甥媳妇,先让他资助一把也没什么大不了。”
林望舒听着,也有些感慨,听陆殿卿的意思,自从上次婆婆来大陆后,云家已经开始和大陆接洽,试着要往大陆投资了。
风风雨雨多少年,陆家和云家走了不同的路,但殊途同归,看起来总归是要回来的。
她想了想,只想到一个问题:“等二舅的奖学金设立好了,先把我以前的学生资助资助吧……”
陆殿卿看她一眼,笑叹:“这个时候你还不忘他们,你这老师当得太上心了。”
林望舒连忙撒娇:“一日为师终身为母嘛,你看你还是当师公的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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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在这一年,林望舒拿到了国外名校的offer,而且是带全额奖学金的,与此同时,她在北大的学业也将提前两年结束,她将在这年夏天,顺利拿到北大的毕业证书,之后前往美国留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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