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潆影
“我们还是朋友,是吗?”
沈子恒摇了摇头,说自己不知道。
他明白新社会,恋爱自由,只要没结婚,她是可以选择的。可知道归知道,在知道她订婚后,他还是好愤怒
他什么都不想再说了,带着一腔悲愤转身离开。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田小英也红了眼。
室友担心问她有没事,她摇了摇头,两人一起并肩朝寝室走去。
有时候,一左一右,人生也许从此就没了交集。
其实会突然订婚,此前她也是万万没想到的。
和沈子恒分手后,她本打算这学期不再回家。
虽然知道血缘至亲不是说不回家就能断绝,然她心里也是憋着一股气。这股气让她一想到家人就有些怨恨,自然就不想见到。
可她没想到,几天后二哥又来了。
她以为又是来和她要钱,分手的痛苦加上对他的怨恨,田小英爆发了,不等他开口说一句话就失控指责起他来。
田小明显然也没想到自己妹妹有一天会这样对他说话,显然也愕然了,但很快冷笑,彷佛在说,他知道迟早有一天她也会这么对他一样。
这冷笑让田小英心莫名钝痛,这一刻她真希望自己是无父无母的孤儿。
她不说话了,田小明开口了,讥笑道:“说完了?说完了到我说了。妈生病了,你请几天假回去照顾一下吧。”
“妈怎么了?严不严重?”田小英心顿时悬到嗓子眼。
田小明冷冷反问:“不严重还会让你请假?”
田小英不敢耽搁,立刻跑去向辅导员请假,随后跟田小明回了家。
回到家,看到病蔫蔫躺在床上的母亲,田小英当即流下了眼泪。
她问两位哥哥:“妈病得这么严重,为什么不送她去医院?”
不等两位哥哥开口,田母就焦急给两个儿子辩解:“已经去看过医生了。”
“到底是什么病?”田小英看着瘦了一圈的母亲,很是担心。
田母眼也红了,告诉女儿:“医生说身体长了个瘤。”
具体她也不清楚,听到医生说长身体长了个东西,她当下就吓坏了,手脚发软浑身冰冷,脑袋还嗡嗡响,接下来医生说什么,她再也听不清。
从母亲这得不到答案,最后还是田大明把情况和妹妹说清楚。
简单来说就是田母长了个肿瘤,医生现在也说不准是恶性还是良性。
田小英不明白,在她看来身体长肿瘤是很严重的事,不是应该住在医院里吗?
面对她的不解,田母哭着说了句:“家里哪有钱给我住院。”
这一句话让田小英心沉了,简简单单一句话,道出多现实的问题,多让人绝望和无力。
然而更让她无力的是,母亲接着又问出她之前是不是谈了个家里很厉害的对象。
田小英下意识看了眼田小明,心里敢肯定,一定是他和父母说的。
接下来便是田母一把鼻涕一把泪,苦口婆心劝女儿不能和这样的人分手。
田小英眼角挂着泪,告诉母亲:“已经分手了。”
田母想也没想,说:“分了去求他回来。”
田小英:“……”
如果不是母亲真的瘦了一圈,她会怀疑今天这一切是不是为了让她回来而撒的谎。
她坚定告诉母亲,两人永远都不可能复合。
田母当即大哭,捶着自己胸膛说自己怎么那么命苦,好不容易供出一个大学生女儿,以为她能找个好对象,改变一家人的命运,谁知道竟是个蠢蛋,找到了家境那么好的对象竟然也不懂得抓紧。
一个用力过猛,田母捶得自己差点岔气,立刻改打女儿。啪啪啪一个又一个巴掌落在她瘦弱的肩膀上。
田小英听着母亲的话,想笑,然而嘴角一扯,眼泪却先流了下来。
她真觉得自己这会好像死了,无论母亲怎样用力拍打身体都感觉不到痛。
此刻,她真的无比庆幸那天狠下心和沈子恒说了分手。她已经深陷泥泞,就不要把这么美好的人也拉下来了。
田小英在家照顾了母亲两天,田母就念了她两天。
确认女儿确实没办法和前对象再在一起,她立刻改变了态度,让女儿和另一个人议亲。
这个男人除了年纪有些大以外,其他条件倒没什么不好。
以前是机械厂食堂的一个做饭师傅,去年从机械厂辞职,自己开了间包子铺。当时大家都笑他蠢,没想到还真给他赚钱了。是这一条街第一个买上电视和冰箱的人。
田母说道这些的时候一脸羡慕,还顺口抱怨了下自己二儿子不争气。
田小英冷笑:“人家赚钱了,要找什么样的女人找不到?”
“那是当然,他母亲这半年可紧张他的婚事了,也有不少媒人上门说亲。可是你猜怎么着?人家一个都没看上,他母亲都要急死了,问他到底要找怎样的,他才终于说出想找你这样的。”说到这里,田母不得不承认,也许她女儿真的天生好命。随便努力就考上大学,在大学里找的对象还是那样的家世。虽然黄了,但又被一个突然发了财的男人看上。虽然三十岁确实大了些,但俗话说的好啊,年纪大会疼人。
田母开了这个口,田家人边集体出动,轮流劝说田小英。
田小英气的差点吐血,准备什么都不管回学校之际,母亲却突然晕倒了。
送到医院,亲耳从医生那听说,才知道母亲的病情原来这么严重,已经到了必须要抓紧做手术的地步。可是做手术要那么多钱……
田母泪汪汪拉着女儿的手说:“妈都一把年纪了,不治也没所谓。可是你二哥,他还年轻。那人的母亲说了,只要你嫁给他儿子,就让你哥去包子铺工作。这也算是一份正经工作,学好这手艺以后还能自己开间包子铺。只要你们三个都过的好,妈这辈子没遗憾了。”
那一天,田小英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病房走出医院的。
除了医院后她在街上瞎走了许久,明明阳光灿烂,她却觉得自己的人生暗淡无光。
她心里清楚自己会怎么选择,她别无选择,所谓考虑,不过是拖延时间罢了。
告诉母亲自己的决定前,她去见了那个男人,和他实话实说了自己家里糟糕的情况。
那男人沉思片刻,确实很郑重告诉她,只要是她的家人,他愿意和她一起扛,也有能力扛起。
他朴素的话语诚恳又真挚,就这样,几天后的一个周末,她和他订了亲。
人活世上,也许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不尽如意。
前路风景不美,她唯一的要求就是,可以先订婚,结婚必须要等她大学毕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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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个休息日,沈子清和包惜惜想着很久没回老家看爷爷奶奶和父母,打算回去看一下。他们起了个大早,准备早点去车站坐车。
然而一打开门,一个蹲在门口的身影却突然扑了过来,鬼哭狼嚎道:“哥,我好难过啊,她订婚了。”
两人被吓了一跳,回过神来后互看了一眼。他们自然知道沈子恒说的那个‘她’是谁。
“哥,我不应该跟你借钱的,如果不借钱给她二哥就不会有这些事。”
? 第112章
包惜惜虽然不意外田小英和沈子恒会分手, 但是却很意外听到她订婚了这个消息。
这么突然传出订婚,难免会去想,这姑娘不会是为了家人牺牲自己吧。
出于对同是女性的那一份怜悯, 包惜惜总惦记着这事。在从老家回来后,最终还是挑了一天下班后去学校找过一次田小英。
对于包惜惜的突然到来,田小英不能不说很意外。
一开始她以为对方应该是为了沈子恒过来的,忍着难受告诉包惜惜, 以她对沈子恒的了解,也许他现在会很难过, 可给他一点时间,他会彻底走出来的。
她和沈子恒在一起的时间虽然不长,可她对他还是了解的。他一定会走出来的, 彻底走出来。
不是说他对她的感情不真诚,而是他被爱包围下长大养成的性格,不会让他因为一段感情挫折就一蹶不振。
就好比一个拥有很多很多糖果的人,自然不会因为丢了一颗很喜欢的糖果而一直哭泣。
包惜惜倒也是认同她这说法的, 笑了笑,问她有没时间去外面坐坐喝杯东西。
田小英其实有,但她还是拒绝了。她和沈子恒是不可能回到过去的。
包惜惜解释道:“我今天来找你, 不是说子恒的事。我们找个地方聊几句,可以吗?”
田小英很喜欢这个只见过一次的沈子恒大嫂,既然和沈子恒无关, 她拒绝的话也说不出口。
两人边走边聊, 来到一个僻静处。
这一路,包惜惜感觉到田小英对自己始终有些抗拒, 难免的对自己即将要说的话有些忐忑。
怎么说呢, 虽说是出于关心和不忍, 但这始终是田小英个人的事,她这样会不会管太多了?然而这么想完,她又觉得自己好笑。人都已经来到这了,这个时候才来想这些是不是有些矫情?说与不说,这姑娘和沈子恒的缘分散了,也许两人以后生活也不会再有交集。
挺好的一个姑娘,真做不到眼睁睁看着她葬送了自己,就让她多管闲事一回吧。
好一会包惜惜都没说话,田小英忍不住转头看了她一眼。
包惜惜余光看到她这举动,笑了笑,忽然想和她了杜丽丽的事。
倒不是不知道说什么随意拿了这事来说,说这个也是想告诉田小英,好好读书很重要,能自主选择自己的人生很重要。
田小英不是笨蛋,自然也听明白了她的话外之意,笑着喊了声‘嫂子’,喊出这称呼她意识到这么称呼好像不妥,连忙解释:“抱歉,一时没主意。”
包惜惜微笑摇了摇头:“虽然你和子恒分开了,但听到你还愿意叫我一声嫂子,我很开心。”
这番话差点让田小英红了眼,连忙继续刚才自己想说的。
“我知道你和我说那番话是什么意思,我也知道忽然和别人订婚,肯定会让很多人觉得很唐突,以为我是冲动之下做的决定。但是嫂子,这真的是我认真考虑后做的决定……”
田小英没有丝毫隐瞒,也许是她也需要一个窗口去倾诉,而包惜惜又可能是唯一一个可以让她毫不保留倾诉自己这些日子以来心理历程的人了。又也许是她想借着包惜惜之口,日后告诉沈子恒什么。
总之不管什么原因,她和包惜惜说了。
她不认为自己的二哥本质是坏的,正好相反,正因为他本质曾是好的,才会无法接受自己回城后竟是这样的一塌糊涂,才会破罐子破摔变成如今这个样子。
她清楚知道自己的家庭是个包袱,那一天她漫无目的走在这城市的街头,看人来人往,那一刻真的觉得特别捂住和孤独,孤独到就好像自己是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也是那一天,她彻底明白到,所谓爱情并不能给她足够的安全感。也许相比较于爱情,她更需要一个肩膀。
现在的这个未婚夫,方方面面肯定不如沈子恒,但是和他在一起却能让她松一口气。她不用担心给他知道自己的家庭有多不堪,不用害怕自己有一天承受不住怎么办。
“嫂子,我并不觉得自己读了大学就有多不一样。”她依旧是这个城市里在底层挣扎生存的那波人,也许毕业后她会有一份让被人羡慕的工作,但这并不能改变她的原生家庭一团糟。那些乱七八糟的人,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并不会因为她有一份体面的工作就忽然消失。
田小英无比真挚告诉包惜惜:“和他订婚真的是我认真考虑后做出的决定。我想我需要的不是一个是一个可以在这泥泞中让我喘一口气的人。我和沈子恒可以谈理想,谈未来,谈风花雪月,却是不能谈现实。”
就好比上次那件事,沈子恒会为了她毫不犹豫给大哥几百块钱,但其实何尝不是有打发的意思。可她要的不是一个能给自己家人一笔钱的人,而是一个能走入那泥泞中拉家人一把的。
这些话虽然难听了,但田小英还是说了。她不知道包惜惜会怎么看自己,应该会对这样现实和肤浅的她感到失望吧。
想到这个可能,田小英低下头,不敢看包惜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