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听金坎
他性子直率,在江云康面前,有什么便说什么。
江云康轻声笑道,“广汇钱庄能在战乱时没什么影响,咱们要是抓了钱掌柜,便是给他们送把柄了。不用急,也就这些日子了。”
现在听江云康说不急,白轻舟已经习惯了。
有江云康这种不着急的人在,倒是能安抚不少情绪。
钱掌柜没送出钱,又回去找了钱明远。
钱明远一听江云康的话,就知道江云康暗示他捐款修建城墙,“原以为是只小绵羊,不曾想是和狐狸崽,在这里等着我呢!”
钱明远舍不得手中的钱,自然不肯一个人捐,但捐钱修建城墙这种事,还能留下好名声,他倒是没那么反感。
“派人出去传话,就说我们钱家打算出一万两白银修建城墙,等齐家和罗家听说后,看他们还能不能坐得住。”钱明远哼了一声,又道,“但你去准备三万两,齐家肯定会想压过我们,我就不信,齐家能比三万两还多。”
虽然这个钱拿得不太情愿,但钱明远也没办法,才几日的功夫,城里就流传死好些流言。这第一次交手,是他败了。
没过两日,白轻舟就收到钱家送来的捐款。
钱家做好事,自然高调,一路派人跳着银子送到府衙。
第一次见到钱明远,人家是送钱的,白轻舟也很热情地请人坐下。
三两句的客套话,也算是互相的试探。
等白轻舟带人清点完银子,钱明远完走时,才问到江云康。
“久闻新科状元是个能人,一直想见上一面,怎么今日不见人?”钱明远看着白轻舟问。
“江大人今日去巡查粮库,近来新余事多,他时常不在府衙里。”白轻舟得了钱明远捐赠的三万两,现在脸上的笑容也很真实。
他现在最缺钱,钱明远送了三万两来,这可是大手笔。
“那可真是可惜了。”钱明远目露遗憾。
看白轻舟一直笑得开心,心如刀割一样地离开。
钱家送了银子来,白轻舟立马张贴告示,感谢病嘉奖钱家,还把三万两给写出来。
等钱明远听到消息时,脸更绿了。原以为白轻舟手脚没那么快,没想到现在张贴出来,那齐家知道后,岂不是会压他一头?
事实上,还真如钱明远想的一样。
齐家的大公子,在白轻舟贴出感谢告示后,不仅送来了三万六千两银子,还捐五千斛的陈粮出来。
江云康没见到钱、齐两家来送钱,他负责新余粮运、家田、水利等。今日只是巡查了粮库,就让他颇为心累。
但回到府衙,听白轻舟说起今日的收获,心情又好了。
“那个齐家大哥儿倒是会说话,瞧着比钱明远好上许多。齐家大哥儿说话进退有度,不让人觉得拿了架子,谦卑得多。”白轻舟夸道。
夸完,他又忍不住感叹,“不过啊,这些商人也真多银子,一次就能拿那么多。想想咱们一年的俸禄,怕是还没他们一天挣得多。”
“捐钱捐粮,是留名受人称赞的好事,这些商户,本就需要一个好名声。之前是拉不出来人带头,现在有了钱家带头,其余人也会跟着捐钱。”
江云康笑着道,“钱家出那么多钱,只是想压别人一头,只是齐家不甘示弱,才把捐银给抬高。他们争第一,就让他们使劲争,反正得好处的是咱们。”
白轻舟点头说是,“今日事钱、齐两家捐银,明日应该还会有些小商户捐。这些银子加起来,差不多够住城墙了。”
商人求名声,等新城墙修建好后,让人刻个感谢的碑,便是两全其美的事。
“不过得了那么多银子,可要看好了。”江云康提醒道,“咱们这里那么简陋,要是被什么贼人惦记上,咱们了拿不出那么多银钱来填窟窿。”
“我知道。”
白轻舟指着床下,“全放床下面了,谁要想动咱们的银子,得先从我们的身上踏过去。”
江云康蹲下看了一眼,看到床板底下好几个木箱,苦笑道,“等城墙修好后,也得带着人开始修府衙了,不然就咱们这条件,也难让人信服。”
“修城墙最重要,但还得先帮百姓们把屋舍盖起来,不然那么多人无家可归,新余也恢复不到从前的样子,更别提发展了。”白轻舟到新余,为的就是大干一场。
“也对,的有人口在,新余才能好。”江云康想了想,又叹气道,“不过城中壮劳力,都被征去住城墙,城中的屋舍重建,倒是麻烦了。”
眼看着天一日比一日冷,若是今年冬日的雪大一点,怕是会冻死人。
“这个我想过了,先从城南开始,就算人再少,也要慢慢地动工。”白轻舟道,“咱们先把那些损坏不多的屋舍修好,帮忙修的条件,便是主人家要允许别的百姓先在他们那里过冬。等明年开春了,再开始大力修补屋舍。”
之前战乱,新余往外逃了不少人,一部分人死在外面,或者在外面定居不回来,还有一部分又回到新余。得吧这些人口都安顿好,新余才能发展好。
白轻舟手中有了钱,次日便开始对外贴告示,让附近城镇的人都来住城墙。若是家中有驴或马的,也可以带来,也会有工钱。
白轻舟去管用工的事,江云康就负责后勤那些。
整整一个月,到十一月下旬,新余下起第一场雪米粒时,城墙修补了一半。
虽然还没完全修好,但已经可以让人松一口气。只有一半的城墙,也比之前从四处都能进城的好。
府衙的瓦房也盖起一排,有七八间屋子,围墙垒了一小部分,至少能帮屋外一条给围住。
大家每日都是早出晚归,累得躺下便能睡着,江云康便坚持要请一个厨娘。在这么累的情况下,总得吃饱一点,不然饿着了不能干活。
这一日,江云康踏着火红的晚霞回到府衙,正打算洗手去躺着,侍卫送来了两封信。一封是林氏送来的,还一封则是木须先生。
第104章
从府衙的简易瓦房盖好后, 江云康就分得自己的一间屋子。
和好几个大男人挤在一间屋子,除了呼噜声,还有各种汗味。
现在自己住, 倒是舒服多了。
书砚提来茶壶,给主子倒上热茶,“三爷, 家中无事吧?”
“没什么大事。”
江云康刚看完林氏的书信,承安侯府没什么大事, 林氏自个手中有钱,日子过得不差, 倒是更怕他在新余吃苦。
林氏的信里,除了承安侯府的事,还提了两句林家的事。上个月林海出京城买粮,有可能会经过新余附近。
林氏的意思是,如果江云康有什么银钱上要周转的事,来不及写信到京城,可以让人去找林海。
江云康想着, 他应该不需要林海帮什么,不过若是林海就在附近, 还是想见一见。大家互相报个平安,也能安心一些。
看完林氏的信,江云康又去拆木须先生的信, 看完后, 江云康也没意外。信上写,从他走后, 文渝就接上他修撰的职务。
文渝这人, 很值得信任, 现下能得重用,也是他的造化。有他和大哥在京城,日后江云康回京时,也能有所提携。
不过,木须先生的信中,提到了一件事让江云康比较注重。
前些日子,于家又被弹劾了。听说是钱家出了不少力,于乾明被停官思过,说是没有约束好家人,让于家出了些犯事的人。
木须先生在信中写,入冬后,皇上的身体每况愈下,恭王和太子的争斗,格外激烈。
于家便是太子的主力后盾,连于乾明都被停官,显然是很大的事非。不过查到的也只是于家旁支的人,还没查到于家主支身上,太子也就还有希望。
看完木须先生的信,江云康就放蜡烛上烧了。
新余在京城的西北方向,冬日更为寒冷,书砚弄来一盆碳火,但比不上京城里的银竹碳,只能放在门后,不然烟雾会熏到人。
“三爷,既然没什么大事,就早些歇下吧。”新余条件有限,书砚这些日子,都和主子住一个屋子,弄好碳火盆后,又去帮主子铺床,“被褥今儿晒过,不会冻人,躺一会就暖和了。”
之前收到的捐款,都是要用来修建城墙和城里房屋修缮,江云康他们不能也不敢用在府衙上。
白轻舟是口袋空空,带来的银钱用得差不多,他用的东西都比较简陋。江云康便拿出银钱,给大家伙贴补了被褥棉衣那些。但也不好用太多银子,免得引人瞩目。
说实话,承安侯和孟氏虽然对江云康不太好,但侯府毕竟是侯府,就算后来用度减半,那也比新余好上许多。
故而江云康一开始来新余,还是有些不习惯。但是他自个愿意来的,也就无怨言可说。
冬日的雪连着下了个三日,地上便积起一掌厚的雪堆,修城墙的进度不由慢了下来。
但因为有了钱,新余四周州县的人都过来干活,每天倒是都有着肉眼可见的进度。
江云康看城墙的事没啥问题,便开始思考明年春耕的事。
一场战事,毁坏了大量房屋,还让新余流失了近半的人口。
如今城里的主要营生,也都被钱、齐、罗三家把控,百姓们想缓过一口气,还是不太容易。
随着时间的推移,到了十二月上旬时,城南的一部分房屋得以修缮,可以收容大部分房屋被毁的百姓。
但天气变冷后,来新余的商队越来越少,城里的粮价涨了三成。
经过战乱,失去原有营生的百姓,现在的收入来源,都是帮忙修城墙得来。原本一人干活,可供三口之家吃饱,但现在米价涨了,便有人开始出现做事乏力。
这日巡查回来,白轻舟刚坐下,就骂咧咧地道,“城里的米店和商量好的一样,全都涨价。本来冬日里人就犯困,现在吃不饱,如何干活?”
修城墙的钱本就不多,不可能因为米价上涨而跟着涨。
白轻舟越说越气,用力捶桌子,“那些奸商发国难财,也不怕天打雷劈!”
每到冬日,米粮的价格都会有所上调,往年倒不觉得是什么事,但今年比较特殊,才会让白轻舟那么气愤。
江云康也知道,若是这会找那些商人说话,必定有一堆理由准备着。但是人要吃饭,百姓们吃不饱,便会出乱子。
“白大哥,你知道最开始涨价的,是哪一家吗?”江云康问。
“还能是谁?自然是黑心肝的钱明远!”说到钱家,白轻舟就一脸怒气,“他们钱家还长着要钱明鹤官复原职,等着做梦吧,老子待会就去写折子!还有那个齐家,之前还说他们是个好的,可没想到,钱家涨价后,齐家很快也跟着涨。奸商!都是奸商!”
“别冲动,咱们没有捏住钱明远和京城的来信,光是钱明远的所作所为,还不足够让你上折子到京城。”江云康道。
“那你说怎么办?若是这会涨工钱,修城墙就不够钱了。”白轻舟摊手道。
江云康想了想,分析道,“城里的米粮店,都掌握在钱、齐两家的手中。我们也不好施压,不然他们会说我们用官职压人。这会要想压下粮价,最好的法子,就是另外来一家卖粮的。”
这个时候,江云康突然想到出京城买粮的林海。但是让林家入局,又会给他留下后患。
白轻舟问,“这个时候,去哪里找卖粮的?咱们总不能,去把其他地方的粮商给抢来吧?”
“是啊,人是不能靠抢。”江云康想到了林氏给的银票,若是他用那笔钱去找人买粮来卖,倒是可以解决困局。
但从哪里买?用什么人出面去做这个事?
这都是问题。
若是知道哪里有现成的粮卖,直接让人去买便是,可问题在于,江云康不清楚这个。
就像白轻舟说的一样,总不能在这会强买强卖。
在江云康和白轻舟困惑时,钱明远倒是得意。
粮价的涨幅没有太离谱,又恰好能让江云康和白轻舟为难,想到小厮回来说白轻舟气急败坏的模样,钱明远脸上的笑意便更深一些。
钱掌柜战战兢兢地过了一段日子,总算在主子脸上看到笑容,心里轻松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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