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延琦
说起来,这畅春园也是每回殿试发榜之后,陛下宴请举子们的地方, 因此今次用于宴请这些大儒名士们, 自是十分适合。
尤其, 今日除过这些名家,还有几位朝中大学士, 无不都是过往春闱殿试的佼佼者,是以今次这场宴会可谓学术气息满满。
说起这畅春园, 除过亭台楼阁名花异木, 最为特别之处乃是模仿兰亭清溪修了一条小溪水, 每逢设宴, 众人沿溪而坐,曲水流觞, 可谓文雅至极。
申时一过,受邀的宾客开始陆续进园, 趁着宫中陛下太后尚未到来, 纷纷聊起了天。
除过赞叹园中美景, 今日众人与这两日京城里的百姓一样,最为关注的便是逍遥公子新出的话本子。
“听闻这位作者每个话本都有原型,却不知今次故事里这位先生又是哪一位?真乃高风亮节, 德厚流光啊!”
“可不是, 多年未见的同窗之女, 他都能如此鼎力相助, 真是少见的厚道之人!”
“是啊, 是啊……”
这些声音入了耳朵, 人群旁,兰陵名士顾鸿白悄悄同身边的老友祁树广道,“那话本里的不就是你?你厉害啊,什么时候跟这位大红人逍遥公子攀上交情了?”
祁树广这几日也正处于一头雾水之中,闻言只能摇头笑道,“我连这位公子年纪样貌都不知,何谈什么交情 ?说实话,我也不知人家是如何知道此事,还给写了出来。”
顾先生颔了颔首,道,“我也还纳闷,这不是你的风格,那这事儿是怎么叫人知道的?”
祁树广又摇了摇头。
未等再说话,却听园外响起通传,“陛下驾到,太后娘娘驾到,宜嫔娘娘驾到……”
众人立时纷纷起身,紧接着,便见通传中的三位踏入了园中。
顿时一片行礼声起,君王颔首道,“诸位请坐吧。”
众人应是,便又纷纷坐了下来。
茶点酒菜纷纷上场,太后笑道,“先生夫人们不必客气,今日乃是陛下专为感谢各位而设,请尽兴。”
众人纷纷应是,又感谢了一番皇家用心。
待一轮酒过,又听太后道,“说起来,方才哀家听见大家在谈论什么先生?莫不是都看过今次逍遥公子的新话本了?”
——经过上回葛元化之事,众人可都已经深切认识到这位逍遥公子在太后心中的地位,此时自然纷纷说是,又将逍遥公子给赞叹了一番。
将此情景,宇文澜瞥了眼燕姝。
心道如此多名家大儒盛赞,她应该乐开花了吧。
哪知,却见一边认真吃着芙蓉糕,一边极其淡定的心道,【清高自是读书人,这些人这么说,不过都是在拍我榜一大佬的马屁罢了,不见得有多喜欢我,清醒一点。】
宇文澜,“……”
好吧,看来她的心态很是不错。
不过,何谓“榜一大佬”?
正在此时,又听太后问道,“那诸位可知,这其中的原型,就在先生们之中。”
宇文澜,“???”
太后这是要……当面点名?
这么直接的么?
他忍不住悄悄去看祁树广,却见其垂眼端坐,心间却已经满是诧异,【她已经知道了?她又是如何知道的?】
而原本正专心吃东西的燕姝却一下激动起来,在心里啊啊叫道,【太后真棒!不拖泥带水!!!祁学士现在什么心情?是不是兴奋激动???】
宇文澜,“……”
而不出意外的,随着太后这一句话,周遭已经一片惊讶起来,众人纷纷问道,“不知这位厚道侠义的先生是谁?”
却见顾夫人笑着开口道,“臣妇知道,就是祁先生,他曾在封丘救了一位这样的姑娘,此事臣妇与相公都可以作证。”
这话一出,园中顿时响起一片对祁先生的赞叹声。
不只那些名家大儒,连作陪的朝中大学士们也都纷纷向祁树广表示敬佩。
邹学士道,“早听闻祁先生卓尔不群,只可惜早早急流勇退,叫吾等甚为遗憾,今日能同先生同坐饮酒,也算在下的荣幸了。”
众人纷纷附和。
祁树广只好赶忙起身道,“诸位实在过奖,叫祁某无地自容了。”
话音落下,却见太后也微微一笑,道,“祁先生不必过谦,能做出此事,的确是难能可贵的品质,一如从前一样。”
宇文澜一顿。
没等说什么,耳中却猝不及防涌进一阵尖叫——
【啊啊啊太后好勇敢啊啊啊啊爱了爱了!!!】
不必说,自是燕姝的。
这音量实在太大,叫宇文澜很想捂住耳朵。
当然,捂耳朵也没用……
他只能努力控制神色,不叫自己露出异样。
却见祁树广又向太后行礼,“娘娘过奖了,此不过一点小事,相信谁都会做的。”
话音才落,又是一阵尖叫冲入宇文澜的耳中。
【啊啊啊他俩说话啦啊啊啊!!!大学士好禁欲!!!cp粉狂欢啊啊啊!!!】
宇文澜,“……”
能不能不要再叫了……
还有,什么又是“禁欲”?
却见太后又道,“这不是一点小事,一千个人里头未必能有一个如你这样做。”
众人皆都点头说是。毕竟那可是八百两银子,不是八两,八十两啊!
顿了顿,却见太后又问,“想必祁先生也不是大富大贵之人,那些银钱又是怎么拿出来的?”
祁树广忙道,“启禀娘娘,这些钱非草民一人所出,乃是几位朋友同乡共同帮忙,尤其顾先生及夫人二位慷慨解囊,也出了一百两银子。因此,此事绝非草民一人功劳,如今这些赞誉叫草民一人承担,实在罪过。”
太后目光一亮,忙对顾家夫妻道,“贤伉俪也是侠义之人,令人敬佩。”
话音落下,众人纷纷跟着赞扬。
顾鸿白忙道,“诸位过奖了,我二人也是不忍看祁先生变卖珍藏多年的字画,这才略尽绵力,实在不值一提,祁先生才的确值得世人称颂。不过话说回来,据老夫多年了解,祁先生为人低调,不知此事怎么会传了出去?”
燕姝忙开口道,“其实是那位逍遥公子前两天接到了一封信,信中将此事掐头去尾,只说了一句,‘祁先生曾从一名富商手中买了个妾’,不禁叫人狐疑。逍遥公子便将此封信转交给了陛下,陛下深知先生人品,更知道祁先生孑然一身,因此奇怪之余,便命人去调查了一番,这才叫真相水落石出。”
这话一出,众人纷纷挑眉,各自琢磨其中含义。
顾鸿白道,“这写信之人究竟是了解实情,还是只是道听途说?如此给逍遥公子写信,用意值得深究啊。”
相比之下顾夫人可就心直口快多了,直接道,“如此掐头去尾说话只说一半,不就是打算造谣?若非陛下明察秋毫,祁先生岂不就要说不清楚了?到底是谁吃饱了撑的做下这等事?”
话音才落,众人纷纷颔首,顾夫人说出了他们想说又不太敢说的。
只有安鸿盛有些不太自在。
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君王会叫人去查。
且更奇怪的是,那封丘至京城至少也要三天路程,怎么可能这么快就查到了?
然正在此时,却听燕姝又道,“其实此人不光写了祁先生的信,还写了顾先生的。”
这话一出,顾家两口子立时一愣。
顾夫人忙道,“娘娘能否告知,那人写了我家老爷什么事?”
燕姝咳了咳,道,“那信上说,顾先生年轻的时候不爱读书,整日在集市上摆摊算命,招摇撞骗……”
话音才落,安鸿盛又是一愣,这这这,这怎么会?
他都还没发出去啊???
原是打算搞完祁树广再发的啊???
然顾夫人却立时怒了,“请娘娘明鉴,这纯属污蔑!当初他只是为了见臣妇,才在集市上装了那么几天算命的而已,从来没有开过张,何谈招摇撞骗?此人如此造谣生事,莫不是打了什么主意?”
当然了,若非有目的,谁会这样干呢?
在场众人早已经明白了。耳听这话,立时纷纷开口谴责道,“实在是太荒唐了,如此造谣,究竟是何居心?”
“若能查出是谁,一定不能轻饶啊!”
顾夫人也气愤道,“若是对我们有意见,大可以出来挑明!暗搓搓的造谣生事,就不怕下地狱拔舌头!”
顾鸿白忙对宇文澜太后燕姝道,“请圣人们见谅,拙荆一直是这个脾气。”
太后却笑道,“顾夫人乃女主豪杰,这话说的一点都没错。且哀家听说,这写信之人,今日就在园中。”
这话一出,众人纷纷目录惊讶,你看我,我看你,猜测是谁。
宇文澜看向那个叫安鸿盛的,却见其目光闪烁,不停环顾左右,心里却已经开始琢磨,【此地不宜久留,等会儿散了宴赶紧回阳武……】
想跑?
宇文澜开口道,“各位不必着急,朕已经叫人去查了。相信天网恢恢,自有公道,就算此人不主动认错,也一定能将他找出来。”
这话一出,安鸿盛更加紧张,却依然在给自己打气,【没事没事,就算真查出来,就说不知真相,反正只是写个信,不算大罪。】
还挺能撑。
宇文澜冷笑一下,看了翰林学士邹墨中一眼。
邹学士立时开口道,“说起此事,臣倒也想起一桩旧事,前些年跟一位新入翰林院的同僚聊天,听说了一件事,这位同僚早年丧父,家中仅有寡母做针线支撑,当时他就读于白马书院,院中一位教授对他颇为照顾,这位同僚十分感激在心,然而好端端的,竟忽然有人造谣说这位教授与他母亲有私情。致使好心的教授愤而离开,这位同僚不堪寡母名声受辱,也离开了。而那造谣者却趁机填补空缺,由讲书直接升成了教授。现在回想起来,这造谣者的手法与今次倒是同出一辙。”
白马书院?
教授?
这话一出,众人纷纷看向妄图装死的安鸿盛。
这不就是他?
原来竟是他!
然而安鸿盛还是打算装死,垂眼回避众人目光。
顾夫人却冷笑道,“我也记起来了,当初祁先生为那可怜的姑娘四处筹钱的时候,正离白马书院不院。白马书院的教授大约也听说了吧。”
这话一出,众人已经恍然,纷纷摇头看向安鸿盛。
有人已经叹道,“不帮忙也就罢了,背后造谣是什么意思?以为毁坏了别人的名声,就能轮得到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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