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素染芳华
至八月初九夜里收工,卫氏和柳渔娘俩个在正屋里点灯盘账,柳晏清旁观。
短短十来天,倒有三百九十多两的入账,自然,仅头三天就有一百八十余两,这一百八十余两利润并不算大。
然而三百九十多两,加上几家送的贺仪,这也有四百多两了。
四百多两啊,卫氏虽清楚这里边一多半都是投进去的本钱,可心里还是难抑激动,这跟当初儿子带回四百两银子摆在她面前是不一样的,自己努力赚来的,总是更让人激动一些。
卫氏把那些已经点过两遍的银钱看了又看,终于过足了瘾儿,问柳渔:“渔儿,这些钱怎么安排?都带去进货吗?”
柳渔想了想,取了一本小账,里边夹了几页纸,展开来,正是陆家借给他们布时,陆承宗手写的清单,清单上有一部分勾画和柳渔的签名,那是绣庄这边用了的,得成匹结算。
柳渔指了指那小账,道:“这是我整理到今天为止咱们用过的,有五十二两,这笔钱明天一早咱们跟陆家大哥先结了,剩下的几十两留着作周转,我带三百两跟陆伯父去洪都府。”
陆洵早在前两天就过来商量了,八月初十就往袁州去,给李家钱家把中秋节礼送去,再约上钱弘,就一起往洪都府进货。
柳渔最近在忙剪裁之外,已经着手做自己的嫁衣了,可陆承骁的喜服,她还得去袁州锦绣庄看一看,而且,她也想看看锦绣庄的衣裳如何,有没有可学习之处,陆洵也看中她的眼光,想请她一起去拿布,多个参谋。
因而洪都府一行柳渔会同去,是早在铺子开张时两家就有默契的,她和卫氏今天盘账,也是要备明日要带出去的银钱。
卫氏如今一应都是听柳渔的,听她这么一说,当即就把银钱一分三分,要给柳渔带去进货和给陆家结算的就都交给了柳渔,账目上也都做好。
柳渔接了给陆家的那五十二两,另外三百两倒是没动,拿两个钱袋装了交给了柳晏清,道:“这进货的钱,还是大哥你保管吧,明天一早去钱庄换成银票,携带方便一些。”
柳晏清笑着应了。
柳渔这趟去洪都府,家里商量过是柳晏清请了假陪她同去的,如花似玉的姑娘家,卫氏哪里放心她远行,就算有陆家父子三人同行她也放心不过,还得自己儿子跟着她才心安,这是一早说好的,柳晏清早在几日前就跟衙里告过假了,钱自然是放在他身上好些。
一时商量定了,才各自睡下。
翌日一早,柳晏清去钱庄换银票,而柳渔则拿了账目清单到对面陆丰布铺找陆承宗结账,此时不止陆承宗在,陆洵和陆承璋父子也在。
她一一见过礼,才做正事。
陆洵看一眼柳渔的打扮,眼里先就有了几分笑意,再看身边的老二,穿得着实光鲜,不免就暗暗摇头,少历练啊,看来今年带上他是对的。
等柳渔结过账,与他招呼过先回了绣庄那边,陆洵才问陆承璋:“刚渔儿过来,你瞧出什么没有?”
陆承璋心思还在他大哥账薄上呢,他是瞧见了,十天,柳渔那头跟这边结了五十二两的账。
陆承璋今天过来得早,一早跟他大哥打听过了,柳家是自己进了一批料子,后来陆家这边又借了些料子给她摆样,自己进的料子不说了,光他们铺子这边借出去的,十天结了五十二两。
陆承璋想想也知道,肯定是自己进的料子用得多,借过去的料子用得少一些的,那这就五十二两,如果再加上柳家自己进的布,这十来天得卖了多少衣裳出去啊?
这销售的速度比他们县里这家陆丰还快啊。
周琼英上月底回家可是把如意绣庄夸出了花来,陆承璋到现在才算有了点概念。
陆洵问他话时,他心里还在想这些,后知后觉啊了一声,道:“看出来了,三弟妹这绣庄的生意颇好啊。”
就是可惜,自家给她的布料一点钱不赚,太可惜了。
陆洵心下叹气,老二啊,看的总就是账本子上那点东西。
他扯了扯陆承璋的衣裳,道:“就没瞧出点别的?嗯?你看柳渔今天穿的什么,我年年去进货都穿什么?”
陆洵这么一说,陆承璋才反应过来,他爹今天穿的衣裳料子并不太好,扎人堆里一点不打眼,反观自己,因着是第一回 去出远门,心中格外激动,翻出来穿的是自己最好的一套衣裳。
陆承宗在一边笑,道:“二弟想是没留意,爹年年出门进货都不穿绸缎衣裳,身上带着钱,还是打扮普通些好,不招贼惦记。”
陆承璋这才想起,柳渔今天穿的也是一身布衣,要说柳渔从前也穿布衣,但开绣庄了,卖的还都是好衣裳,在铺子里肯定是不会穿布衣的,那今天这样打扮自然就是为去进货做的准备。
他有些赧然:“我还真没想这么多。”
转头问陆承宗道:“大哥借我两身布衣裳吧,现在回溪风镇拿也误事。”
兄弟俩身形相差不大,陆承宗自然满口应下。
陆洵摇头,道:“你现在也自己独当一面了,虽货是直接从家里调,但进货是怎么个章程我得带你见识见识,你自己得多学多看。”
陆承璋连连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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辰正,到了约定出发的时间了,卫氏送了柳家兄妹出来,这时的柳渔头上还多了一顶帷帽,陆洵看了更觉稳妥,自己车里备的那一顶现在看来倒是不用拿出来了。
卫氏还有些不舍得,月末才送走了柳晏平,初三陆承骁和柳晏安也走了,因是走的水路直接从长丰镇往溪风镇接步,然后往袁州去,这一回送都没能送着,现在又要送柳渔和柳晏清出去。
柳晏清肩上背着包袱,手上提着沉甸甸两个三层大食盒,卫氏手里是一篮子的各色点心吃食,这倒比陆家父子三人准备得齐全得多。
陆洵忙使唤两儿子去帮着接。
卫氏笑道:“这些都路上吃,食盒里是菜,篮子里是各色点心,也有新出炉的月饼,今年中秋你们想是也赶不回来,要是人在去洪都府的船上,有月饼也算应个节景。”
备得这样多,自然也有陆家父子的一份,陆洵谢过,陆承宗和陆承璋已经帮着接过放进自家的骡车里。
这骡车是陈氏特意喊镇上一个伙计赶过来的,车里都是她给钱李两家备的中秋节礼,等会儿送到码头都搬上船,骡车才折回。
话别几句,店伙计赶车,因骡车里都是东西,五人步行去了码头。
卫氏再是不舍得,却连送到码头的机会都没有,因为绣庄还得她照应着,离不得人,只能在绣庄门口望着,直到柳渔几人频频回头让她进去。
看不到人影了,才转身回了绣庄。
码头上,船是陆承宗提前两天就定好的,船家与陆洵也熟,帮着把车里的东西都搬到船上,这才解了缆绳,一篙撑起,将船稳稳送入渝水河中,向袁州方向而去。
相比陆洵常往外走,小一辈的这几个多少都带着几分紧张和憧憬。
柳渔还好一些,上一回至少跟着陆承骁和自家二哥三哥走过一趟袁州,陆承宗和陆承璋这却还是头一回离开安宜县,相比柳渔,这兄弟两个反应还要更大些。
陆承宗是紧张,陆承璋是憧憬,憧憬袁州和府城的繁华,想象着以后也能像他爹一样独当一面。
倒是柳晏清,面上稳当得多,至少陆洵瞧不出什么来。
作者有话说:
今天傻呼呼的,看错了自己核酸有效期,跑到医院发现我“保质期”已过,根本进不去,现场做要两个多小时出结果,那看病和拿药非耗一个白天……白跑了一趟又回来,晕车晕得七晕八素的。决定过两天再去了,今天就这一章,明天看看能不能加更。感谢在2022-05-27 20:21:29~2022-05-28 20:01: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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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1章
一行五人, 本是热热闹闹、意气风发往袁州去的,可这一份意气风发也只是船上两日,初到袁州就碰了壁。
陆洵五人是第二日晚上到的, 没有夜里登门的理儿,一行五人便找了家客栈先安置了下来。
因着李存义认了陆承骁做义子,有这样一层关系在,陆洵便问柳渔要不要也去李家,也好让钱氏也见见。
他是不知李云璧之事,柳渔却是清楚的,哪里好登李家的门, 也因着陆洵这话,柳渔晓得陆承骁归家后并不曾和陆洵陈氏二人提起李家之事,因而只以要去锦绣庄看一看为由, 又说现在只是定亲,到底还不曾成亲,冒然过去拜访也不合适,婉拒了同往。
陆洵想想也是, 况且柳渔去锦绣庄也是正事,就与柳家兄妹各分了两路, 一路往李家去,一路往锦绣庄去。
柳渔去锦绣庄只是看看, 且不去提, 只说陆洵父子三人雇了辆骡车带着给钱李两家的节礼先到的李家,在李家门房处说了是来送节礼的。
陆洵年年拿布都要往袁州来, 原是李存义的上宾, 在李存义心里, 称一句通家之好也不为过的, 李家的门房又怎会不识得他,只是老爷去扬州未归,想到太太前一阵交待下来的话,这门房面上客气,嘴上却是说太太和少爷都不在家。
陆洵愣了愣:“竟是这样不巧吗?你们老爷也还没回来吗?”
门房笑笑,前面的话不答,后面这句话答得倒不心虚,摇头道:“四月出去,还不曾回来。”
陆洵知道李存义是常在外面走的,想了想,便问李家母子何时归家,他改个时间再来拜访。
门房摇头,道:“这倒不知,太太也没说过是去哪里,又何时回来。”
这就叫陆洵没话说了,他是来找钱弘一起去洪都府的,前些日子就往钱家的隆兴布铺去过信,只是还不曾收到钱弘回信罢了,在袁州城自然不会久留,不出意外,最快今天,最迟明天就会走了,因而想了想,道:“那便把节礼留下吧,劳您转交给你们太太。”
门房这一下应得极为痛快,调语都上扬了两分:“行,太太一回来我一准报上去。”
陆家父子把节礼都搬了进来,待到要走,那门房还客套一句:“陆老爷可要在这边坐一坐喝杯茶。”
陆洵一怔,这坐一坐喝杯茶听着可不是请他进李宅坐坐喝茶,倒似是请他在门房歇脚喝茶?
陆洵心里升起一种怪异之感,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许是只是这门房不大会说话?
“不了,我还有些事,改天再来。”
他摇了摇头,谢过那门房,带着陆承宗和陆承璋上了骡车,准备往隆兴布铺去一趟。
几人上了骡车,陆承璋还掀了车帘朝李宅看,一边看一边不无艳羡地道:“这李家真气派啊,还养着门房呢,我看上回仲珏和云璧就是带着车夫来的,爹,他们家养了多少下人啊?”
陆洵哪知道这个,印象中见过的就有六七个,便道:“六七个总是有的,听说还有庄子,庄子里也有管事。”
陆承宗都听得羡慕了,“那不得有十来个下人?”
一家主子才五个,下人倒有十来个,这日子是真舒坦。
陆洵有些心不在焉,没说什么,陆承璋倒是对这个颇感兴趣,道:“大哥,你说咱们安宜县的宅子都那样贵,这袁州城要买个三进的宅子得更贵吧?”
“那指定。”
“你说买这么贵的宅子,又养这许多下人,这得多少开销啊,行商真那么赚钱吗?”
“可能吧。”
兄弟俩一路掀着车帘瞧着袁州城街景,眼睛都有些不够用了,待骡车停下,陆承璋才发现已经到隆兴布铺了。
这两年关照他们家,跟他们合着进货的正是隆兴布铺的钱东家,陆家兄弟两个对钱弘的名字是久仰的了,人却还不曾见过,一时都有些激动。
下得车来,看这隆兴也是三开间的布铺,袁州城的三开间布铺可比他们安宜县的三开间值钱,陆承璋看着隆兴的店堂,不自觉就整了整自己的衣裳,又想起这趟出来要低调,身上穿的是一身极寻常的布袍,顿时觉得有些失体面。
陆洵倒是坦然,招呼一声,领着陆承宗和陆承璋就往隆兴布铺去了。
隆兴的伙计认得陆洵,虽一年只来两趟,可是和自家东家一起进货的嘛,他怎会不认得。
往年陆洵过来,伙计都是极为客气的,说是能把一张脸脸笑成一朵盛放的花也不夸张。然而今日吧,神色却有几分微妙,不过那微妙只是一瞬,也就掩过了,仍和从前一般含笑拱手,热情迎人:“哟,陆东家来了。”
陆洵亦是拱手,笑道:“小钱哥儿,有一阵不见,近来可好。”
这小钱哥儿,原是钱弘族亲,是以年纪虽轻,在铺子里却极得钱弘看重的,钱弘不在铺子里时,他就是主事。
他也圆滑,笑着道:“托福托福,一应都好,您今儿来是?”
这话问得,陆洵就是一愣。
他这几年每年这个时候来都是和钱弘一道去洪都府,这小钱哥儿不是不知,今天怎么竟这样问。
陆洵心中有些不大好的感觉,不过面上还稳,道:“小钱哥儿说笑了,这马上中秋,也该上秋布了,我过来自然是给你们东家送中秋的节礼,再约上他一起往洪都府去的。”
“哟!”小钱哥儿颇惊诧的样子:“我们东家早走了啊,前一阵给您去了信的,您没收到?”
陆洵心下一紧:“什么信?你们东家几时去的洪都府?”
小钱哥儿一脸着急,“我们东家有事,七月末就先去洪都府了,他去信邀您八月初五在洪都府汇合的啊,这都十二了,我道您货都已经进好回来了呢,还想着我们东家是不是也该回来了,怎的您还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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