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素染芳华
陆洵傻住了……
妻子前几日的话还在耳边呢,这门亲得断,我还得让他李存义自己来赔罪跟咱们把亲断了!
人竟真来了。
陆洵一愣,忙就喊进来要帮忙泡茶的长媳,道:“去,到对面绣庄把你娘喊回来,就说你李世叔来了。”
秦氏忙应一声去了。
而李存义一听这声李世叔,老脸就是一热,想到妻女之行事,心中实在愧疚难当,旁的不说,先就是躬身一礼:“陆兄,小弟是来赔罪的。”
陆洵不待他躬身,忙就上前扶住:“李兄,不至于此,来,咱们里边说话,李兄何时回来的?”
两人相携去了花厅,陈氏已经闻讯回来了。
别看陈氏前几日煞气腾腾,此时待李存义倒还和气,把小辈都打发了出去,这才好说话。
相互见礼过,自然,李存义少不得又是一番道歉。
这一时,陆洵倒成了陪坐的,陈氏才是那主力,她笑道:“倒也不必过责,我看弟妹也是为孩子好,生了这样的事确实不好再见面,只是弟妹面皮子薄了些,迂迂回回倒是叫我们没能看懂,其实大可以直说,无有不配合的,都是当娘的,为儿女的心是一样的。”
若叫钱氏亲耳听听这一番话,必不敢再拿陈氏当个乡下小妇人去小瞧,这哪里是没主见可以完全忽略的乡下小妇人,这言笑晏晏间软面子和硬钉子都叫你硬吞下去的厉害,钱氏若一早晓得,决不敢因一时激愤就拿陆家当个面团捏。
这话若扔到钱氏脸上,那就是——你不待见我们,其实我们也膈应你呢。
偏陈氏说得极客气体面,半点不显刻薄。
而入了李存义的耳,又是另一重意思,表明的是陆家的态度,这门亲,不合适了,为儿女计,两家都不好再往来了。
李存义心知已是无可挽回,叹息一声,道:“是我愧对兄嫂,今日过来,蒙兄嫂不弃,还肯称我一声兄弟,请到屋里来坐,奉一碗热茶,存义已经非常感念。我未曾管教好妻女,不敢觍着脸再受承骁一声义父,我那不孝女如何都不足惜,没有叫承骁和承骁媳妇受这份委屈的道理。”
他说到这里,站起身来,对陆洵夫妇一礼,道:“义父子的名份虽断,兄嫂和承骁当年救我一命的恩德存义永世不敢忘断,兄嫂若不弃,以后咱们做个朋友往来,也让承骁和仲珏不至于就因此事生分了。”
李存义此言,正是陆洵和陈氏之所求,自无不允,夫妇二人对李家父子观感还是极好的,因着钱氏和李云璧生出来的那点阴云一时倒都散了。
李存义沉沉压在心中两日的心病倒是去了三分,此时自然关心陆洵这次秋布进货一事,道:“我问过承宗了,大哥此番是自己进了十匹的量回来,不知可有压力,我每年也贩些布,除了我那舅兄,倒还识得几个朋友,若是吃力,可由我牵线分销一些。”
与从前唤一声陆兄不同,李存义此时只照年龄,改口唤了陆洵一声大哥,两家的亲断了,在他这里因着多了一层愧疚,待陆洵夫妇却是愈发敬重。
陆洵也听出他称呼上的改变,和陈氏相看一眼,未再说什么,只针对李存义说的帮着找布商分销一事笑着摇了摇头,道:“多谢贤弟美意,还不及告诉贤弟,家里几个孩子都大了,我让他们各自历练,老二前一阵在旁边的小镇又开了一家陆丰的小分号,而承骁结亲的柳家,于上月末,就在我这陆丰对面开了一家绣庄,生意尚可,四家铺子合起来压力倒是不大。”
又把陆丰布铺改布庄一事说了,道:“我近几日往周边镇子也跑,已经找到一家布铺、两家绣铺合作,只等择个吉日,把这铺子的招牌换了,往后就当布庄经营,不说能有多少成就,只负担我自家铺子进货的余量应当不成问题了。”
这话却是谦虚,真把布庄开起来,哪怕只做到周边镇子十之二三的生意,也是一大进项。
李存义不曾想不过数月之间,陆家竟已经有了这么大的变化,又是开分号,又是改布庄,自是一番恭贺。
心中更觉这是陆家造化,自家妻子和舅兄这事做得不地道,说是不相帮,实则是给陆家以颜色,却不知陆家也在成长,如今陆家见招拆招,更上一层,李存义一方面为陆家高兴,一方面觉得妻子行事委实不上台面,又羞又愧。
他人在陆家,自然要问起陆承骁,一是行商之事,二是婚姻之事,都是李存义所关心的。
陆洵和陈氏也知道李存义待自家老三倒确实是极好,也不相瞒,只当与寻常友人聊起家中儿女,把陆承骁去两浙行商之事,以及柳家、柳渔的情况都大致说了说。
李存义早在信中就听儿子提起过柳渔,如今听闻就在陆丰对面开绣庄,心中其实是极好奇的,奈何他如今算不得陆承骁义父了,问几句便罢,要见一见人却是于礼不合了,他心下叹息,取了随身带的那个小包袱放到案几上,解开包袱布,从里边取出一个极精巧的匣子。
李存义把那匣子打开,里边是一对成色极好的玉镯。
“这是收到承骁婚讯时买的,本来承骁唤我一声义父,他要成亲,去下聘时我该当替他备一份聘礼才是,奈何没赶上,如今虽断了这亲,可这份心意却是早早就备下的,还望兄嫂代承骁收下,算是给他们夫妻的贺礼。”
陆洵和陈氏只看那玉的成色就知是极贵重的,哪里肯收,只道:“心意领了,这太过贵重,却是不能收。”
李存义相劝再三,夫妇二人皆不肯受。
李存义便知这情分到底是伤了,难掩失落。
谢了陆家夫妇要留住的好意,辞别离去,在安宜县码头雇一艘船,却不是往袁州去,而是转道长丰镇,循着记忆,指着那船家将船摇到了当日被水匪刺伤的那一片水域。
李存义让船家停了船,自己望着那一片水域发怔,当年死生一线被那半大的少年拼死救下的场面依然清晰如昨。
李存义一个四十几许的男人,眼里落下了泪来,他有些狼狈,手在脸上拭了几下,落了满手的水迹,又看了那水面许久,这才与船家道:“走吧,去袁州。”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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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1章
陆洵和陈氏把李存义送走, 夫妻俩相对望一眼,心里其实也有几分感伤。
李存义人是真不错,不然当年他们不能同意他把陆承骁收作义子, 只是没想到未足四年,就走到如今这一步。
好在这事在陆洵夫妇二人这边是早已有了决断的,也只是看到李存义临行前的神色而心生感伤罢了,想想那钱氏,那点子感伤也就一下子云散烟消,只剩轻松。
陆洵有些好奇妻子到底是怎么交待长子去处理这事的,李存义在时也没机会问, 这时才悄悄找长子打听去。
陈氏只当不知,想着和李家断亲一事还是得告诉柳渔一声,尤其是五月份那事柳渔本就知情的情况下, 如此仍旧去了对面如意绣庄,拉了柳渔到她房里私下把这事说了。
柳渔原本听秦氏来这边喊人时就听说是李家来人了,如今听闻竟是断亲,也愣住。
“那承骁和李家二少爷往后还好往来吗?”
陈氏听她顾及儿子和李仲珏的交情, 心里不知多欢喜,没忍住亲昵地捏捏柳渔的脸:“可傻气不傻气, 承骁要和仲珏那孩子往来那是他和仲珏的事,前头出了那样的事情, 这事情不了断个清楚, 叫她自己臊得见你就绕道走,还等她以后喊你嫂子啊?”
这话一出, 柳渔都生生颤了颤, 只觉皮肉一阵的麻。
陈氏瞧得好笑, 道:“放心, 咱不吃这膈应,现在都料理清楚了,男人们往来是男人们的事,后宅女眷以后不用往来,你就安安心心等着大婚,嫁到我们家里来。”
这一番回护的情意,柳渔心中是极感念的,陈氏原不知此事,想来是这趟从府城回来后陆洵私下与她说的,短短几日,竟是就雷厉风行把李家这门干亲给断了个干净,未必是因为进货之事要出一口气,更多的考量或许还是为她。
柳渔两辈子,王氏不曾真正尽到过一个做母亲的责任,除了自家大伯娘卫氏那里,柳渔这是第一次,在另一个女性长辈那里得到过如母亲一般的回护,一时感动得说不出感谢的话来,冲动之下竟把陈氏抱了抱:“谢谢伯母。”
“诶哟。”这一下险些把陈氏一颗心软化了去。
陈氏也是有女儿的,陆霜和柳渔一般大,也是惯常爱撒娇的性子,可是跟儿媳这般亲近,那还真没有过,尤其她本就极喜欢柳渔,柳渔要嫁的也正是她最疼的小儿子,这感受真真是格外新奇。
陈氏笑弯了眼,思及柳渔身世,又是心疼,这样容易就感动,或许本就是因为从小到大没什么人肯护她一护。
陈氏满腔爱怜都快溢了出来,拍拍柳渔的背,笑道:“这有什么谢的,再过不久就该改口唤我娘了,和霜儿也是一样的。”
这一句话倒叫柳渔眼眶有些潮热。
她这辈子当真是极幸运的,没能有一个待她好的亲娘,老天却用另一种方式给了她一份补偿。
~
很快到了陆洵选定的吉日,陆家的陆丰布铺改换成陆丰布庄。
比照着柳渔当初开业放爆竹、请舞狮队热闹了一场,自然,舞狮队是柳家这边送的,爆竹是听到消息的周家送的。
换牌子的第一天,陆洵谈好的六家镇上小铺东家都来拿货,其中就有崔二娘。
第一回 合作,也是布庄换牌的大好日子,陆洵除了给零买的顾客让利,周边小镇过来拿货的布铺和绣铺也是一样的,照着不同的量给出了不同的让利幅度,合作的几家小铺从陆丰拿到的布比从袁州大布庄拿货价格还实惠一些。
价格实惠,路上开销也省了,陆丰的布品类也全,花色也好,最最重要是拿货方便!
陆丰布庄的转型算是成了,虽说眼下顾客只有六个,受地域所限,开在县里的布庄其实也很难做大,但陆家拿货的问题彻底得到了解决,而对于安宜县的百姓来说,原本县里几家布铺实力相当,陆丰只是铺子大一点,布款多一点,现在不一样了,这是布庄。
布庄,明显和布铺拉开了差距,更多的人,仅仅会因为这一点就下意识的更高看陆丰一眼,因而选择陆丰。
这个八月末,陆丰布庄和如意绣庄火了起来,安宜县百姓只要逛到北街,因为两家铺子开在两对面,必定会两家都逛,而这一逛,很快就发现如意绣庄的成衣用料几乎陆丰布庄都有。
家里条件没那么好的,就在如意绣庄看了样,到陆丰买布自己照着在如意绣庄看到的衣样去做,不用费心思想怎么搭配,好看,又能省个工费。这一点别家布铺比不上,因为如意绣庄有的布料陆丰必定就有,而别家就未必。
家里条件好的,到如意绣庄看过样后,自忖没有那样好的剪裁和刺绣手艺,或是从陆丰买布去如意绣庄定做,或是直接在如意绣庄买成衣。
你道是两相消减的吗?绣庄会抢了布庄的客?又或是布庄会分流了绣庄的生意?
不,没钱消费成衣的人自然还是买布,有钱消费成衣的也不会因为能买到同款的布就改成自己做衣裳穿,何况自己做只能仿个配料配色,可仿不出真正的形髓。
事实上因着这奇异的联合,北街这两家铺子成了安宜县百姓新的必逛之点,陆丰布庄和如意绣庄抢夺到的是原本县里其他布铺和绣庄的资源。
柳渔那边没有比对还不明显,陆洵和陆承宗这边比照往年秋布上新款的日销售额,足足高了两三成。
~
一转眼已是九月,天气愈冷,绣庄这边生意越发好了起来。
九月初六,一个年近三十的中年人找到陆丰布庄,寻到了陆洵。
这是安宜县一个口碑颇好的中人,姓朱,正是八宝去两浙前寻的那位中人。
朱中人说了来意,陆洵才知原是陆承骁要看的宅子有合适的了,恰因着布铺改布庄,加之陆霜颇喜欢跟柳渔凑在一块,常留在绣庄帮忙,陈氏几人就都还留在安宜县没走。
听闻是陆承骁想买的宅子有合适的了,索性夫妻俩个叫上柳渔,带上一个跟着凑热闹的陆霜,一起去看了看。
朱中人陪同着,笑道:“府上三少爷的要求,地段要好,最好离北街不要太远,宅子要新且精致些,两进或是三进都可以,寻了这小一月,这几天才碰上合适的。”
他一边领路,一边介绍那宅子的情况:“宅子在城东,离着北街其实不算远,两进的宅子,修了不过十年,三少爷说的新且精致我瞧着都符合,且是带后院的大两进,并不显得逼仄,和左右邻居的宅子也隔着巷子,我看着是极好的。”
陆洵和陈氏听着已是有几分心动了,陆洵道:“咱们县里卖宅子的不多,这宅子是什么缘故要卖?”
朱中人一听就知道,是怕宅子有什么不好,笑道:“主家前几年做生意发达了,就往袁州城去了,这边的宅子就给女儿女婿住着,现在那边生意做得不错,是要把女儿女婿也往袁州带的意思了,这边的宅子就不准备再留,才寻到我帮他找个买家。”
言下之意,这宅子挺旺人,哪个住哪个都发达了,没什么乌糟事。
陆洵放心了些,那朱中人倒是又说:“不过只一点,主家要搬还没那么快,要到十月中下旬,不知这一点行不行?”
陆承骁倒不急着住,陆洵便道:“只要宅子好,这都不要紧。”
朱中人放宽心来,拍着胸脯打包票:“这宅子我看过,是真的好,您只管去看,指定是满意的。”
朱中人领他们去的这处宅子离北街确实不远,行了差不多一刻多钟,便就到了。
“就是这了。”
这一片陆洵还真知道,住的多是县里有几分家底的人家,王家的宅子离这里也不远了,再走过去也就是半刻钟就到。
这一片大多是三四进的宅子,两进的宅子还真算不上出挑,不过胜在位置颇好,清静,安全,没什么乱七八糟的人。
宅子里现还住着人,朱中人上前去敲门,来应门的是个中年妇人,见到朱中人,便知是房子的买主,等再看到陆洵,觉得有几分面熟,略想了想,才想起买布时见过,笑了起来:“原来是陆丰的东家。”
寒喧几句,将人请了进去,要泡茶招待,陈氏让别客气,先看看宅子。
这是正题,那妇人也就笑着领他们一行人看宅子:“这宅子是十年前新修过的,用料扎实,这些年打理得也还好,后院有井,用水也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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