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君 第150章

作者:素染芳华 标签: 情有独钟 重生 甜文 穿越重生

  簪什么,却说不出来。

  絮儿哭得直抖,却一下猜着了意思,拔下姑娘不久前插在她发髻中的簪子:“姑娘,是不是簪子?簪子在这。”

  捏着那就往柳渔手里塞。

  柳渔嘴唇翕动,却发不出声,絮儿注意到了,伏下身将一侧耳朵贴向她,“姑娘,要说什么?”

  柳渔嘴唇动了动,好一会儿,只说出一个极微的“空”字。

  絮儿拿起那簪子看了看,把簪头拧了拧,才发现那是个能转动的,拧开簪头,空心的簪身里是一张卷成卷的纸,抽出来展开,却是一张五百两的银票。

  絮儿愣住,低头看满头血止不住柳渔,眼泪大颗大颗就往下砸。

  最后一丝气劲散了,柳渔歪进絮儿怀里,再没了声息,只有眼角滑下一行泪来。

  一瞬间叠起的悲伤似乎能把人淹没,胀得人两耳生疼,絮儿大口大口抽着气,抖着手去探柳渔鼻息,嘴大张着,眼泪大颗大颗砸下来,涕泪横流,却怎么也哭不出声来。

  她想起初见柳渔,是刚被红娘子买下时。

  那一年不过十四,未足十五的年岁。

  然而姿容只有中等偏上的姑娘在这楼子里不值钱,只有那青葱鲜妍惹人怜,所以十四岁,红娘子也要她挂牌接客。

  被家里卖进这种地方,一进来就让接客去,她哪里受得这个辱,绝食、逃跑、伤客,样样都叫她做全了。

  红娘子发了性儿要给她一个教训,也要借了她来教训教训楼里其他新进的姑娘,就在园子里,青天白日的就喊了七八个龟奴,要直接剥了她给她开了苞。

  “不是不愿意给客人吗?今天老娘叫你尝尝更好的滋味。”

  满园子人围观。

  絮儿到死都不会忘记那一日的恐惧,嘴里被绑了布条,她连咬舌自尽都不能够。

  裂帛声刺耳,挣扎到绝望,肝胆俱裂时,舞阁里出来了十数人,为首的少女驻了足,在她最后一件衣裳也被撕开,第一个龟奴的手要碰到她时,唤了声:“且慢。”

  那是她第一次见柳渔。

  她睨她一眼,笑与上首坐着的红娘子道:“多大的事,动这样大的干戈,这丫头性子挺倔,不过生得倒合我眼缘,我那边正缺个伶俐的丫鬟,妈妈把她赏了我做个使唤如何?”

  红娘子看了柳渔好一会儿,末了笑了:“金银宝玉都恨不能捧了给你,不过个丫头,咱们月姑娘瞧中了,送了你何妨。”

  柳渔款款笑着与红娘子福了个谢礼,脱了自己身上的斗篷就要给絮儿披上,红娘子忙制止:“别,好姑娘,你若冻着了那是要我的心肝。”

  招呼了另一个姑娘,让送了件斗篷上来。

  往事翻涌,那个仙子一般的姑娘,救她与水火的姑娘,就这样在她怀里绝了生息。

  絮儿死死抱住柳渔,喉中是变了调的如兽类一般的啊啊声。

  直到红娘子领着人匆匆赶到,要拨开她查看柳渔伤势,她才终于从那极悲极痛的情绪中一脚拔了出来,母兽一般护着怀里的柳渔,厉声哭喝:“别过来,谁都不许过来!”

  小姑娘像红了眼的兽,发着狠,看谁都是刽子手。

  她声音尖利,“不许碰姑娘,谁都不许碰!”

  红娘子气个倒仰,叫三五人冲上去把她强形拽开,银簪、指甲、牙齿,人已有些癫狂,几个龟奴婆子都吃了亏,才把她架开到一旁。

  医婆探了探柳渔鼻息,又试了颈脉,冲红娘子摇了摇头。

  没救了。

  留仙阁乱作一团,初夜拍出万两身价银的花魁玉殒香消,红娘子忙着平息那位淮南王的怒火,带着一帮子人甩袖走了,往日第一等得意的明月苑,陆陆续续来了十几个探消息的丫鬟婆子,瞧清楚了便都紧着回去复命,这等事看得太多,麻木到连伪装的痛色也懒怠挤三分出来。

  只一个絮儿,连滚带爬去抱住柳渔在怀中,眼泪似永远也流不尽,谁人也近不得身,正是如此,也无人发现奚明月额间精巧艳红的眉心坠浸透了血色后,那坠上水滴状的红玉闪过一抹流光便凭空消失了。

  柳渔自睡梦中醒来,眉心仿佛还痛着。

  这是她今晚第二回 梦见留仙阁了。

  也是第一次这般清晰的看到自己的死,甚至……死后。

  一时有些辨不清是真是幻。

  柳渔拥被坐起身来,心里那种似是绝望又似是解脱了一般的情绪还清晰着,絮儿的哭声似乎仍在耳边。

  “絮儿。”

  如今是十一月下旬,明年三月,絮儿会被卖到留仙阁。

  柳渔再没了睡意,三月,絮儿和玉娘师父,五月,师父萧玉娘会被富商请去淮南王别院献舞。

  这些柳渔从前不敢想,偶尔想起也很快被她压下的念头又浮了起来。

  不敢想是没有救人的能力,想起又很快被压下,是她骨子里对扬州、对留仙阁的恐惧。

  留仙阁之于柳渔,是一场恶梦。

  而絮儿和萧玉娘,却又是那恶梦里唯一的一点暖。

  这样频繁的梦起前尘,柳渔在黑暗中怔怔出神,是因为三月近了吧。

  这个火坑,她得上天垂怜挣了出来,可师父还在里边,而絮儿,很快也会被送进去。

  柳渔不是没想过提前买下絮儿,只是陷在那里边,似她和絮儿都是被家里卖了的,谁也不愿意提前尘旧事,柳渔还真不知道絮儿家乡在何处,只能在她知道的时间和地点,守株待兔。

  柳渔想,她该好好想一想,三月里怎么才能去一趟扬州了。

  求助于陆承骁吗?

  这个念头只是一起,就被柳渔下意识摁了下去。

  柳渔心里是怯的,不止是怯扬州、怯留仙阁,更怯的是那些过往有被人知道的可能。

  重活一回,她太幸运了,从遇见大伯娘一家到嫁给陆承骁,幸运到那些过往几乎只是一场恶梦,想来心悸,却大多时候不会再去想起,只有想起时,才会被那层阴影笼罩。

  像一个披着最光鲜的衣裳,内里却是肮脏又见不得光的小丑、玩意儿。

  哪怕已经重活了一世,可是与前世那些过往有丁点牵绊的事情,她也不想叫陆承骁知道。

  柳渔在脑中把柳晏清、柳晏平和柳晏安都过了一圈,一时无计。

  大哥稳重,二哥机敏,因在外边走得也多,二哥柳晏平或许是最合适的,只不知三月份时他是不是和陆承骁一起行商,只能是见招拆招,临机应变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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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4章

  海岛的夜静寂, 浪涛声被重重树木阻隔,传不进岛中心。

  海天交接处第一抹鱼肚白泛起时,刘宴征从梦中挣出。

  他眉头紧皱着坐起, 梦里的情境在飞速消退,只是一个起身的功夫,扰了他整夜的梦就被忘得七七八八,只记得自己仿佛让人诱引一个男人进赌坊妓馆,做下套让他被债压垮,而后那人落到了卖宅卖地、卖妻卖子的地步。

  梦里最后的画面,那男人被敲断手脚扔进了低等窖子, 让他亲眼看着妻子接客,那恩客似乎也是他特意寻来的好材料,带着一身的病。

  刘宴征就在一旁看着, 脚碾在男人脸上,心中那种彻骨的痛和恨,以及近乎扭曲的快意,在梦醒后仍然让刘宴征觉得心悸。

  “知道吗?死是这世间最容易的事, 你们俩得活着,好好受着, 才能给她偿命。”

  刘宴征想不通,他怎么会做这样光怪陆离的梦, 梦的前段似乎还有一人, 一个极重要的人,然而他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他揉了揉眉心, 见天将破晓, 也不再睡, 起身下床。

  外边值夜的女婢听到动静, 唤了声公子,听得里边应声,这才敢推开门,一行人入内侍候。

  ~

  安宜县,吉祥赌坊。

  伍金在赌坊里上值,而在他租住的屋子里,伍氏和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正赤身裸体抱作一团,厮闹了半夜,天未亮又战了起来,莺声浪语,半点不知收敛。

  这大杂院里住的什么人都有,伍金的屋子更是今儿张三明儿李四,后天赵六娘子,大后儿李家寡妇,左右付了这房钱是利用得彻底,少有闲着的时候,是以她只要进出时避了人,现在便是叫得满院子都听得出动静,也不怕被人知道屋里□□的是谁。

  男人和伍金一样是赌坊的打手,婆娘常年不在身边,搭上这么一个对着他能摇胸扭腚骚到骨子里去的少妇,那不是馋鬼碰饿猫,干柴遇烈火?

  伍金天将亮时回来,在门口就听到自家妹妹那浪到飞起的声音,他租的单间,站门外啃啃几声,提醒里边的人他回来了。

  木床晃动的声音更响了几下,男人一声闷哼,里边总算消停了下来。

  悉悉索索过了一阵,男人过来开了门,看到伍金进来,说笑了几句,又凑到才穿好衣裳还倚在床边的伍氏身边,在她腰上捏了一把,附耳悄声道:“中午到赌坊找我,下午带你去买点好穿戴。”

  还从钱袋里摸出几块碎银,借着身形遮挡塞进伍氏玫红色的肚兜里,银块落入两乳之间,他就势揉捏两把,才邪笑着抽出手,转头跟伍金说了一声,开门走了。

  屋里还有男女欢爱后特有的气味,伍金瞥伍氏一眼,道:“你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上回还只是白天在县里,这回直接过夜不走了?你也不怕妹夫跟你拼命。”

  伍氏第一回 勾上伍金这朋友时,被她哥撞破还有些不好意思,现在是一点羞臊都没有了,不屑道:“他敢,他那玩意儿不中用了,还要我跟着守一辈子活寡不成?”

  又能舒爽了又有银钱拿,到哪找这样的好事去。

  伍金上回撞破他妹子跟自己兄弟的好事情后就知道了柳大郎捂死了的隐私,想那柳渔娇娇美美一个小姑娘竟那样狠,伍金也是后怕,又庆幸那天幸好在车里的是柳大郎而不是他。

  伍氏一脸的媚红,到旁边拉着的帘子后去略略擦洗了一下,掏出肚兜里的碎银一数,足有三钱,喜得骨头都轻了三两,刚才被男人往死里弄的快活滋味还在,她有些意犹未尽,从布帘子后出来就走到伍金身边,问:“哥,你还有没有这样的好兄弟,再给我介绍几个呗。”

  还要几个……

  伍金看到他妹子那模样,喉头也没忍住紧了紧,心下道这妹妹怕是真憋狠了,现在骨子里都透着股子馋劲儿,就这劲儿,男人是最喜欢的。

  “真不怕你男人晓得?还有你那公爹,回头能容你?”

  伍氏呸一声:“他敢么?他敢闹我是不怕闹的,反正是他柳大郎不能人道,我还肯在柳家呆着已经是看宝哥儿的份上了,家里那老东西也不敢管我,父子俩都且要面子呢。”

  伍金一笑:“那成,管保给你找几个好的。”

  他是一点儿没有觉得给自己妹妹找姘头有什么毛病,像伍金这样的,身边见的都是这些事,早就习以为常了,不就是陪几个男人睡嘛,又舒坦又来钱,有什么不好的,婆家还不敢张扬,那还有什么好顾忌的。

  连场地都不用麻烦去找,他租的这房子就能现用。

  事情商量定了,兄妹俩个也没什么避忌,伍氏睡床上,伍金自己搬一套铺盖打个地铺也沉沉睡去。

  这一觉睡到中午,伍氏起床整好衣裳,细细梳了头发,想要再打扮打扮,奈何伍金这里没有胭脂水粉,她就是想扮也扮不了,只能把肚兜下边几根带子系得紧紧的,外边衣裳腰带也系紧,这般胸部鼓鼓、腰肢瞧着也细些,才算满意,取了个帷帽把脸一遮,这才出门去。

  这帷帽只是防着大杂院里的邻居,到了吉祥赌坊自然是摘下的,约了她相好的那男人,抱着男人的手臂就去县里逛去了。

  柳渔带着陆霜趁着吃午饭的功夫出来张贴聘人的招贴,县北一带能招的大多招了,只能往其他几个方向去扩招,今儿走的正是安宜县东。

  才转到东街,柳渔停住了步子,且下意识地拉着陆霜退了一步,将自己身形隐在一个卖风筝的摊子后边,这才透过摊子挂着的风筝间隙处朝外看。

  陆霜一脸莫名,顺着柳渔视线看去,没瞧出什么出奇的,低声道:“三嫂,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