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绝歌
大过年的, 本该是阖家团圆的日子,若是在他上辈子, 家里正忙着备年货、走亲戚, 爸爸妈妈会给他准备一堆新年礼物,偶尔还会组织全家旅行, 热热闹闹的,有着数不尽的好玩的,开心的。
他来到大盛朝后, 每到年底,到次年的春天, 到成国公府送礼走门路的人络绎不绝, 就为了升迁调任跑关系。阿爹、阿娘都忙着在朝中安插自己的人, 几位哥哥姐姐都有舅舅、外公家走动。他唯一走动的亲戚是弦表姐家,可年龄差距大,又有君臣之别,加上阿爹有意让他避着,真没什么往来,感情牵扯最深的就是他现在的坐骑是太子送的,他起家的财产中有他们的遗产。
他在这个世界的亲戚走动,几乎没有。朋友,也没有,一个都没有。
每到过年,所有人都很忙,只有他,闲。阿爹不让他乱走,只能在小院和校场走动,前院都不让去,要避开外客。
他是成国公府的嫡子,但对赖氏一族的亲戚知之甚少,只知道阿爹的亲兄弟都战死了,剩下几个堂兄弟。他的那些堂叔和堂叔的孩子们,更愿意跟已经封为世子的大哥走在一起。有一位堂叔还曾私下叮嘱大哥防他,若有必要,先下手为强。他当时躲阿爹,爬到房梁上藏着,正好听见,当场大声嚷嚷开叫破这事,后来他的身边再没离过人,无论什么时候都有一堆随从。
沐瑾收回思绪,暗叹口气,感慨道:“每逢佳节备思亲。”他想见的亲人,是一个都见不着了,能见着的亲戚,是一个都不想见。
大过年的,他宁肯窝在书画里画画。
沐瑾刚磨好墨,管家来报,尚郡的赖谦牧求见。
沐瑾让问:“赖谦牧是谁?”
管家回道:“是老成国公的嫡亲四叔,今年七十二岁,是赖氏族中年龄最大辈份最高的,今年夏天过来的,如今居住在茶盐贸易城。他的两个儿子早年就已经战死了,东陵关破,三个孙子也全没了,现在带着两个曾孙,一个曾孙女和儿媳、孙媳们。两个曾孙,一个十三,一个十一,曾孙女七岁。”
沐瑾道:“我出去见见。”他去到客堂,便见一个头发胡子全白了的老头子坐在堂中,那派头一看就是军伍出身,哪怕背已经弯了,仍能瞧见身上的彪悍气息,多少能窥见几分年轻时的勇猛。
他身后站着一个晒得黝黑的十二三岁模样的少年郎,那挺拔的身姿,宛若青松,充满韧劲,一看就是打小习武练出来的。
沐瑾笑着抱拳:“老人家,过年好啊。”
赖谦牧问:“即便改了姓,这血缘改不了,连声四叔公都不愿称了吗?”
沐瑾道:“不知您来做什么,我得做好随时翻脸的准备,这声四叔公,可叫不得。”
赖谦牧道:“昨日听闻赖琦、赖瑗、赖琬都改随妾室生母的姓,这是将赖氏一族的脸皮都踩到了泥里,往后叫我等如何见人?”
沐瑾心道:“原来是为这事而来。为了点脸皮来找三哥、五姐和六姐的麻烦?”他心头不爽,脸上却是浮出笑容,叫道:“四叔公,好人啊。”
赖谦牧料到他会翻脸骂人,甚至可能会把他赶走,却没想到竟然是这没头没脑地一句,不解地问道:“何意?”
沐瑾道:“尚郡赖氏一族有份欠条在我手里。那是当初用来买清郡沐氏祖业的,一个铜板都没给,全打的欠条,要不,您把那账还了?这肯定能找回一大波脸皮。还有我阿爹,这会儿他正带着那几个细作和细作生的孩子回尚郡。您把这事儿处理了,脸皮肯定又能找回不少,还能替我们这些做儿女的解决桩烦心事。”想仗着辈份高捶人?捶阿爹去啊。没他那些操作,他们几个能改姓么!
赖谦牧的脸色阴沉,问:“什么意思?什么细作?”
沐瑾道:“你不知道吗?我二哥的几个外室中有三个是细作,最久的养在身边十来年了,孩子都九岁了。那孩子的妈和舅舅都是东陵齐国的细作,我阿爹和二哥都知道,但为了孩子,把他们留下了。另外两个就还好啦,一个是英国公府的,一个是陈王的,好歹是大盛朝的。”
赖谦牧惊怒交加,声音差点把房顶掀了,“细作?东陵齐国的细作?那东陵关到底是怎么丢的?”他的三个孙子在那一战全没了!他问道:“此话当真?”
沐瑾道:“你去兵部找沐坚,他一早就查出来那是细作,特意知会过我二哥和我阿爹。后来派人去追杀细作,折了好多人手都没成,我阿爹把他们带到我跟前,逼我保他们,下令让沐坚撤人,甚至不惜为我断绝父子关系。”
“我三哥老实,从京城带回尚郡的三万大军,叫大哥调走了,留他在家坐冷板凳。我五姐和六姐,一个十三岁,一个十五岁就来我军中谋前程。四叔公,亲爹不护他们,我得护,不是我们对不住赖氏,是赖氏对不住我们。”
赖谦牧听不下去,转身就往外走,去兵部。
少年唤了声:“曾祖!”又朝沐瑾跪下,重重地叩了个响头:“大将军,兵部重地,我们进不去,烦请通融一二。”他阿爹就是折在了东安关,他要亲自去问问。
沐瑾知道清郡沐氏的人有多不待见姓赖的,盯敢着他们去未必能见到沐坚,让管家备笔墨。
他瞧见少年的神情,对他说道:“那细作,沐坚盯得紧,应该是没传回多少有用的消息,反倒是送了不少假消息回去。”
少年“嗯”了声,不置可否,等到笔墨送来,看到沐瑾在纸上写下“带他们去见沐坚”盖上将军信印,再次朝他重重地磕了个头,双手接过信,飞快地出府,去追赶曾祖父。
沐瑾望着少年飞奔离开的身影,问管家:“你说赖氏一族还有多少他们这样的?”
管家说:“不多了。东陵吕国以前跟尚郡多有交战,赖氏一族也是死伤惨重。经过二十年休养生息,倒是添了不少人口,但随着东安关破,跟着赖瑭一起没了。现在族里剩下的就是这些还没长大的孩子和妇人了。成国公府没了,尚郡让卫国公府占了,他们也成了无根浮木。”
沐瑾想到四叔公那中气十足的模样,这少年也像是有出息的,道:“赖氏一族的凝聚力还在,过上几年,等这些半大的孩子长起来,就又是另一番景象了,更何况我军中还有不少赖氏子弟。”这就是数百年豪族的生命力。他们很快就会在他的地盘扎下根,依然是赫赫有名有势的大族。
他必须得把经济和教育牢牢抓在手里,将底层晋升的通道铺设好,才能出征,要不然,最后仍逃不过被豪族架空的局面。
他都改了姓,二十多万大军在手,四叔公还能来摆长辈的谱!且人家不是拎不清,是手底下真的有人,瞧这架势,怕是还会去找他阿爹算账。
沐瑾挺感慨的。
过年,人多事多,画画都不安静。沐瑾索性等吃过晚饭没人上门再画,他穿上披风,步行溜达回长公主府。
明明已经放了年假,长公主府外的马车却比平时还要多,都快塞不下了,且都是带着礼物来的。
沐瑾瞧见有几张熟面孔,是他军出来的,伤退,当了官。他走过去,问:“这是干嘛呢?”
那人认出沐瑾,抱拳行礼,道:“见过将军,回将军,过年了,来给殿下和将军送孝敬。”
沐瑾侧目:“孝敬?送礼送到我这来了?”
那人见到沐瑾神色不太对,不敢说话,低下头去。
沐瑾想了想,进府,只看到萧灼华身边的一个掌事在负责收礼和做登记。他看了眼正堂没人,便去萧灼华的院子,在书房找到萧灼华。她正对着一份名单勾勾划划做标记。
沐瑾凑过去,问:“是什么?”
萧灼华说:“赏赐年夜饭的名单,得提前安排厨房备好。”年夜饭那天,她很可能跟沐瑾在沐府陪沐真,没时间安排。
年夜饭!沐瑾一下子就感觉到了年味。他搬来椅子在书桌旁坐下,道:“辛苦了。”
萧灼华看他一眼,继续根据今年的考核勾画。她的笔落在谢娥的名单上,迟疑两息,划掉了。贸易城的纰漏,连罚俸禄带扣奖赏,还是沐瑾罚的。之前拟的名单有她,现在只能划掉。
沐瑾见她划掉一堆名单,道:“今年的年夜饭能省不少。”
萧灼华道:“有删的,还有要添的。工部和刑部原是划掉的,但……赶工,想是过年还在衙门。您上下嘴皮一碰,大家就得忙翻天。”她忽地一醒,问:“有事?”
沐瑾想说没事,犹豫一瞬,说:“外面,好多,送礼的。”
萧灼华知道沐瑾讨厌送礼那一套,说:“这个不许禁,留着。”
沐瑾问:“为什么?”
萧灼华说:“以前京城时,许多人家会派人盯紧哪家哪户在年节时,收到什么赏赐,是添了还是减了,以观察父皇是什么心思。我知你不喜这些,可人情世故总还是要有的,且哪家势盛,哪家势衰,从人情往来上最能体现。”
沐瑾道:“我阿娘的势也很大啊,她府里都没有。”
萧灼华说:“母亲早就放了话,现在我是沐氏一族的当家主母,她不管族中的事,礼都送到我这来了。母亲这会儿在工部,盯着工部出太庙建造图。工部今年别说放年假,夜里都得赶工,我给他们过年的薪俸翻双倍。”
沐瑾的目光落在萧灼华身上,一字一句道:“当,家,主,母。”是有这派头了。
当年他俩刚成亲那会儿,萧灼华还是个啪嗒掉眼泪的小姑娘,现在已经有女强人气质了。他想了想,说:“萧灼华,我发现你好像变了?之前那股害怕、战战兢兢的劲儿没有了。”
萧灼华头也不抬地继续修改着名单,回答道:“第一个入太庙的开国皇后,想是不需要再害怕什么。”即便她将来跟沐瑾夫妻不睦,哪怕厌弃她,甚至夫妻反目,只要她不造反,他便不能废后,在她死后,还得捏着鼻子把她的神位放进太庙。后位,一直都会是她的。
沐瑾震惊了,心说:“大萝卜还把你给钓上了啊!”他都不知道该说萧灼华可爱还是该说她现实了。
他有点无语,掏心掏肺掏肝地对她,给了那么多的兵,比不过一句进太庙来得有安全感。沐瑾有点受伤:“你压根儿没信过我。”
萧灼华说:“现在信了。”
沐瑾呵呵两声,坐在旁边看她忙。处理朝堂上的人际关系、弯弯绕绕,他就是个新手小白,得学学。
第136章
老成国公带着一行人, 走了十来天,还在临江郡的路上陷着。
他们从淮郡、魏郡出来,道行平坦好走, 马车一路小跑, 丝毫不颠簸,孩子们躺在马车里,醒了蹦蹦跳跳玩闹, 累了就睡, 非常好带。沿途每隔三十里地便建有客栈,无论是吃食住宿都方便,赶路的时候都能吃上口热食,喝上热腾腾的肉汤。客栈里现成的熟食、蒸菜,做好后放在灶上热着的,去了买到就能吃, 不会耽搁赶路的时间。坐着马车, 每天能轻轻松松地跑一百多里路,比急行军的速度还快。
出了淮郡, 踏上临江郡的地盘, 赶路简直是场灾难。
路上大大小小全是坑,车辙印压到能把整个轮子陷进去也不见有人修。这若是在淮郡、魏郡, 路上有个小坑,都会让有道路维护人员搬来碎石子填得平平的。在临江郡,车轮子陷在泥坑里, 只能让车上的人下来,再连人推带马拉, 将马车弄出来。路上有坑, 只能自己去到路旁找石头, 填上,让马车先过去,等走过了有坑的路段,人再上车。
孩子在车里睡得正香,给抱下车。地里铺得暖和,又有暖炉,孩子们在马车里睡得舒舒服服暖暖的,一出来,大冷的天,让风一吹冻醒了,哇哇哭。有孩子不愿下车的,嫌地上脏都是泥泞,嫌外面冷,老成国公才不惯着他们,上前去把人揪下来,那闹腾得又是踢腿又是打人,还要嚷嚷着要阿爹。
他怒声道:“再闹腾,我亲手送你们去见你们阿爹。”
一群孩子不知道死是什么意思,以为是真能见到阿爹,破泣为笑,兴奋激动,恨不得插翅飞过去。老成国公瞧见他们那样子,是真心酸又心累。对着这么一帮喜欢蹦蹦跳跳的孩子,又经常在恍惚间看到小七。
他养了七个孩子,就小七是最淘气的,其他几个在他跟前连大气都不敢喘,老大是稳重,老二专跟他对着干,老三是老实,最听话的就是他,老四有自己的主意,因为是他的第一个女儿,养得很有长女的稳重劲,老五和老六成天看着小七在干嘛,一有好玩的、好吃的就凑过去,让小七带她们玩,每回闯祸都是一逮逮三,有时候这三个还得拉上老三。
小七还特别理直气壮地问他:知道什么是小孩子天性吗?小孩子的天性就是要蹦蹦跳跳到处玩闹,不能打闹不能打滚的孩子是没有童年的,没有童年的孩子是会不幸的。童年过得好的孩子,心里有光,能照亮一辈子的黑暗。童年过得不好的孩子,心里是黑暗的,一生都在寻找那份失落的光明。我上辈子的爸妈,我要星星不给月亮,要看云海,立即带我坐飞机,特意挑早班,在大早上飞到高空看云,带我去爬山看日出。我们还可以顺便旅游,早上看云海,傍晚潜水看海里的鱼和珊瑚群。你看你教孩子,除了打就是骂,都不陪他们玩,也不带他们出去看风景,好失败的勒。
他在提到他父母上辈子时,他想到他说的那句话,“对着喜欢的人,看到、提到他们的时候,眼睛里会泛着光。你的孩子看到你,提到你,眼睛里只有害怕。好失败的勒!”他在小七说到他爸妈带他飞、带他玩的时候,看到他眼睛里有光。他在这群孩子提到他们的阿爹时,也看到了光。那是眼神泛亮,带着惊喜、渴望的眼神。
小五和小六是跟着小七长大的,她们就像小七说的,眼睛有光,心里有光的人,会有自己的想法和抱负。她们说将来长大了要当将军,要带兵打仗。后院女眷,哪有能带兵打仗的,便是当年的沐真亲率两万大军跟着萧赫打京城,指挥军队调动的是萧赫,不是她。
可没想到,她俩趁着京城乱,提议去看四姐,却是只在老四那歇了下脚,就跑到了小七这,一回头,带着兵打到了草原,这份敢冲敢闯的魄力,便是赖瑭也没有的。那光,是勇气,是无畏,无惧。
老二不争气,觊觎嫡母幼弟的产业,临战弃城逃跑,却是几个孩子中,除小七外,唯一敢跟他顶撞对着干的。他走上了小七说的教育失败下的另一条路,摆烂。
用小七的话说,就是:没希望啊,这不让干,那不让做,怎么走都找到不出路,还能怎么办,摆烂呗。你就说,不让袭爵不给家业,那就让我自己去闯呗,我凭本事挣,就算是挣不来,好歹我努力了,哪怕失败我也认了。你不给东西前程,又把人管得死死的,这不要让做那不让,我能做什么?当废物呗!你这样子养孩子,容易养来养去最后养成仇。做父母的,得教会孩子飞,要让他们想怎么飞就怎么飞。
他瞧见老二那样子,明知道是细作,就跟他对着干,故意跟细作生一堆孩子来气他,写信告诉他,“行啊,你杀细作,那你先把儿子和你的孙子们一起杀了呗。”他知道小七是对的。后来,他听小七的,放他飞。让他去边郡,带着兵,带着钱,想怎么飞,就怎么飞。
小七长成了他想都不敢想的样子,确切地说,是他上辈子的父母把他教成了他想都不敢想的样子。
老二跟他对着干,在教孩子上也与他反其道而行。他不打孩子,不骂孩子,带着他们玩,把他跟细作跟的孩子宠上天,这孩子养得骄傲有胆气,路上难走,还能帮着推车。在他心里,他父亲是世上最伟大最厉害的人,是骑着马在飞奔中都能把天上的飞鸟射下来的人。
老二不守城,不是他守不了,是他不想守,那不是他的东西,不是他的城。家眷钱财,才是他的。
一大群人飞奔的马蹄声传来,轰轰隆隆的,气势不小。
这样的马蹄声,在淮郡和魏郡很常见,出了淮郡几乎没有。老成国公仔细辨认了下声音,约有二三十骑,马蹄掌铁,蹄声沉稳有力,步子迈得大,是军中上等战马还能有的蹄音。
不一会儿,一群人便出现在视线里。
路上的坑,对于那伙人来说宛若不存在,马蹄飞跃,轻轻松松地绕过了地上的坑,来到了老成国公跟前。
是老贾。
老贾看着头发全白站在寒风中的前主人,心下动容。他翻身下马,吩咐身后的侍卫,大声吩咐道:“帮着推车。”又朝老成国公俯身行礼。
老成国公顿时明白,是来找他的,且有要事,但不是来逮他或追杀这群孩子的。事情棘手,小七顾念旧情,派出老贾来,就算是死局,也能有三分回转余地。他说道:“说!”
老贾将老成国公请到一旁,禀报道:“瑾公子查淮郡郡尉府勾结豪族把持四个贸易城的事,将郡尉府和涉事的豪族全部下狱,有豪族为将功赎罪,供出铁匠铺有异的事,查出……细作。”他把蒋元的事告诉了老成国公,说:“瑾公子派我来向您说一声。”
他又补充句:“四老太爷在淮郡,此事只怕迟早会传到他的耳中。”他家主人幼时丧父,一身本事都是小叔教的。他护着细作和细作的孩子,跟瑾公子闹翻,若是让四老太爷知道,就四老太爷那性子,怕是要清理门户的。
老成国公颔首表示知道了,问老贾:“他还说什么没有?”
老贾说:“瑾公子让我去四公女那儿,想把您留在那里,担心您出了长郡让英国公府的人逮了,也担心您回到尚郡会跟卫国公府起冲突。”他说罢,向老成国公抱拳行了一礼,又回到路旁,等到侍卫帮着老成公的侍从把马车推过这一段烂走的稀泥坑,这才带着众人继续上路,赶往梧桐郡。
老成国公回到路旁,让老仆去把三个外室找来,将他们的孩子也带来,又每人准备了一包金子细软,道:“带着孩子,逃命去吧,不要回你们主子家,回去没有活路,隐姓埋名。”
九岁的赖琼问:“祖父,我们为什么要逃命,是他要追杀我们了吗?”
老成国公低头看着这已经懂得一些事情的孙子,道:“你阿娘和你舅舅都是东陵齐国的细作,你舅舅要刺杀你七叔,失败了。你七叔重信,说放过你们就放过,你是孩子,他不会为难你。你们要躲的是我的四叔。”
赖琼问:“舅舅是为我阿爹报仇吗?”
老成国公说:“东陵齐国知道吗?攻打东安关的就是东陵齐国。你阿娘和你舅舅,跟他们是一伙的,来打你大伯、打你祖母、祖父的。你大伯战败,是因为他们。你阿爹弃城,也是他们。”
他说完,扭头看向赖琼的母亲,说:“外室子女本就不入祖谱,不算赖氏子弟。他们是细作的孩子,是为家族蒙羞,莫说小七不会认,便是族里的人,知道他们的身份也会除之而后快。”
赖琼的母亲蒋初微微点头,却趁着老成国公不备,袖子里突然滑出把短刀,直接刺向老成国公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