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眉眼缱绻
小女儿在半空中扑腾,嘴里高兴地喊着:“爸爸!饭饭~”
赵云霞看到不由头疼,怕他们误会自己不给儿女饭吃:“我是想着等客人吃完了,再喂她。”
她小时候就是这样长大的,家里来了客人让客人先吃,客人吃完了小孩才能上桌。
“我们家没这么多名堂,”盛仞把儿子放椅子上,抱着小女儿坐下:“想吃什么爸爸给你夹,叔叔婶婶都是自己人,他们不会介意的。”
陆长风很自然地拿了个红薯放到旁边的小家伙碗里,刚才就是他带着自己把行李放去房间的。
小男孩怯生生说了声谢谢。
赵云霞笑了一下,继续跟苏娉说话,家长里短的,东聊西扯。
“来,长风,喝这个酒。”盛仞抬手,给他倒了一杯:“这是我自己泡的,尝尝味道怎么样。”
陆长风也没客气,已经是打算在这住两天再回东城,明天不用坐车也不用做什么,可以喝酒。
他端起酒杯喝了一口,说不上来是什么味道,反正以前没喝过。
“这是用什么泡的?”没咂摸出味,他又喝了一口。
“锁阳、巴戟天、补骨脂、菟丝子。”盛仞自己也喝了几口,他神秘兮兮道:“这可是好东西。”
赵云霞脸上飘上红霞,听完丈夫的话,她小声对苏娉道:“这是补血益精、补肾壮阳的,男人喝了好。锁阳是我们这的一味中药,到时候你们回去带一点走,用来泡白酒。”
从听到配方,苏娉就知道是做什么的了,现在又听她这么一解释,她也开始不好意思起来。
陆长风耳尖,听到她们的话,桌下的腿稍微一动,碰了碰她。
“……”男人现在即便没看她,苏娉也知道他眼底应该是带着调侃和揶揄的。
这顿饭吃了一个多小时,还没有吃完。
赵云霞见男人们一边喝酒一边忆往昔,她许久没有见过盛哥有这么开心放松的时候了。
三年前,他负伤退伍,回来后有很长一段时间闷不吭声,后来虽然说话了,但人也比以前消沉了许多。
这两年虽然慢慢调整了过来,但赵云霞知道,他还是不开心。
而昨天他去生产队接到电报的时候,眉眼间流露的高兴是她这两年鲜少看到的,她希望这对夫妇能在这多住两天,他也能多高兴一阵。
他和陆长风喝酒时,整个人的状态是放松的。
而且神色是鲜明的。
赵云霞从他怀里抱过睡着的小女儿,没有打扰他们喝酒,喊上苏娉一起去里屋。
苏娉看了男人一眼,起身跟着赵云霞一起走。
大概是习惯了,赵云霞抹黑也能准确认识路,还不忘提醒苏娉:“妹子,扶着墙不会摔。”
“嫂子您顾着自己就好,我没事的。”苏娉温声道。
她抬手触上粗粝的土墙,跟着赵云霞的脚步慢慢往前走。
“我们生产队条件不好,靠近大漠,没水又没电,生产队办了个中草药加工厂,买了发电机,队上每家每户都拉了个灯泡。”
因为载电有限,每家每户只能安一个灯泡,盛仞就让队上的人把灯泡安在她们屋子,这样晚上小孩起夜的时候也方便。
“你和长风今晚就睡我们那个屋子,有个灯泡,就是电量不稳会时不时闪动。”赵云霞带着她去,跟着来的大儿子提前摸进房把灯开了。
进了屋子,苏娉一眼就把整个屋子的摆设尽收眼底。
一个炕、一张桌子、两条椅子、一个柜子、一个木箱,箱子上有两床薄被。
其余就没什么了。
“条件简陋应该比不得你们那儿,”赵云霞脸上也没有丝毫窘迫,这里家家户户都一样,“你看看能不能习惯睡炕,你们南方应该不是这种。”
看到她怀里沉睡的小女孩,苏娉柔声道:“嫂子,这个炕你们睡吧。”
见赵云霞正要开口,她解释道:“我没有任何嫌弃的意思,来打扰你们本来已经就很麻烦您了,带着孩子住这间房要方便一点,我和长风晚上不用灯也可以,我们不起夜。”
这明显是把最好的房间留给他们,而且说不定这是最大的一间房。
赵云霞劝了半天,见她坚持,也不好再说什么,把怀里的女儿放到炕上,盖好被子。
大概是被触动,又或者好不容易碰到个知心人,忍不住打开话匣子,把这几年的苦闷都倒了出来——
“妹子,如果不是盛哥受伤退伍了,我们家现在也不会是现在的样子,他从小就老实本分,家里五兄弟,他最小。”
“三年前他退伍回来,兄弟伙提出分家单过,他啥也没捞着,也啥也没抢,就带着我们单独分了出来,自己在村里分的地基上砌了这个屋子。”
地基不大,又加上只有盛仞一个人做事,就只有两间房一个堂屋一间厨房,还另外搭了个旱厕。
现在和婆家亲戚也没什么来往,因为公婆前几年都去世了,剩下的那些兄弟妯娌都是只想占便宜的。
她嫁给盛仞也有十年,他很少回家探亲,都在部队,后来有了大儿子才算有个伴。
盛仞一年最多回来一次,他还在部队的时候,每两个月会寄一次钱,最早的时候钱都被婆婆以家里的吃穿用度为理由拿去了,还说她不下地干活,儿子的津贴都被她嚯嚯完。
可她男人的工资,追根究底都落到了兄弟们手里去,婆婆心太偏了,看着她好欺负。
以前订下娃娃亲是因为公公和她爸关系好,两家又知根知底,后来她家出了点变故,成份不太好,盛家就想要退亲。
可她爸死活不愿意,把这事闹大了,盛家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她婆婆直到临终前还嘟囔着是她影响了盛哥的升迁。
好在盛仞一直没有在她面前提过这件事。
“看到你和长风的相处,我就知道他是爱你的。”赵云霞比苏娉大了有差不多十来岁,她眼角笑起来有细细的皱纹,应该是太过操劳。
“盛哥和我是娃娃亲,他没有选择的余地,只能和我成亲。”她轻轻拍着女儿的后背,叹气道:“我知道他不喜欢我,只是为了承诺和责任。”
“不过没关系,他心里有孩子们就行,我也不奢求更多了。”
苏娉听她的言谈,忍不住问:“嫂子,你应该也读过不少书吧?”
“是,我爸是私塾先生。”赵云霞飞快擦掉眼角的泪,“以前教学生也是要收点钱的,我爸被人偷偷报上去了,后来就挨□□。”
苏娉大致了解了,她点头:“原来是这样。”
“我也觉得我拖累了盛哥。”女人失落道:“不过现在已经这样了,他也只能将就和我过了。”
苏娉想说什么又说不出口,最后只能安慰地握住她的手。
待了一会儿,赵云霞翻箱倒柜找出蜡烛,她叮嘱大儿子看顾好妹妹,别让她从炕上滚下来了。
她握着点燃的蜡烛,又带着苏娉去了另外一间今天刚收拾出来的屋子。
这间屋子平时就是放杂物的,今天也只是简单的清扫一下,墙角依旧有各种农具。
炕也只有那间屋的一半大,上面只有一层褥子和一床薄被。
赵云霞走到一张小桌前,滴了几滴蜡油到桌上,然后把蜡烛立稳。
她见苏娉没说话,不好意思道:“要不你们还是去那间屋子里睡吧,我们就在这挤挤挺好,正好还没睡过这间屋子咧。”
“不用,嫂子。”苏娉弯眸笑道:“这里挺好的呀,我们睡得惯的。”
“那就好,那就好。”赵云霞摸了把褥子:“晚上凉,我再去给你们垫一层。”
见她又要回屋子里抱被子,苏娉拉住她:“嫂子,我们不冷的,这床被子够了。”
之前木箱上两床薄被应该是想留在那个房间给她和陆长风盖的,要是拿来放这儿,他们那里就没有盖被了。
盛家小女儿身上盖的只是床小的摇篮被。
见她再三推辞,赵云霞只得作罢。
“现在时间也不早了,我给你打点洗脸水来,你早点睡,我去厨房看看他们喝完酒没有。”说完,不等苏娉反应,她风风火火出了屋子。
看得出来,这位嫂子是个心直口快的,有什么事在心里搁不住,都写脸上了。
而且待人善良真诚。
想到她刚才说盛家大哥不喜欢她时的落寞和黯然,苏娉长长叹了口气。
她走到床边坐下,手撑着垫了褥子依旧坚硬的炕,陷入沉思。
过了一会儿,门外有响动,她以为是赵云霞过来了,刚要起身就听到男人的声音:“是我。”
又重新坐了回去。
陆长风身上的酒味不算浓,可能是因为之前赵嫂子的话,她总是不经意往那方面想。
陆长风把脸盆放桌上,卷起衬衣袖子,浸湿毛巾,然后拧干递给她:“洗把脸?”
苏娉点头,接过毛巾仔细擦了脸和脖子,还有耳后。
男人垂眸看着她,等她洗完了,自己也洗了个脸。
他端着搪瓷盆出去,她听到院子里有泼水的声音,然后脚步声渐远。
没多久,他又从厨房出来,手里还端了个装满热水的搪瓷杯。
“吱呀——”木门被关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男人大步走到床边坐下,借着烛光看了看屋内。
“嫂子本来是安排我们睡主屋的,”苏娉解释道:“我看他们家人多,而且带着小朋友换来换去不方便,所以说我们睡这儿就好。”
陆长风颔首,他倒是随便睡哪儿,让他在外面院子里打地铺都行。
就是怕小姑娘不习惯。
知道他的想法,苏娉摇头:“只要你在,我都可以。”
陆长风忍不住低笑,坐在她旁边,伸手揽着她的腰往怀里送,亲了亲她额头:“还是我们家阿软温柔可人。”
苏娉伸手推了推他硬邦邦的胸膛,“一身酒味儿,别挨我。”其实脸上已经有些害羞了。
陆长风“啧”了一声,倾身捞过一边的行李袋,打开拉链:“我换身衣服行了吧。”
他也没有避讳,当着她的面就利落地脱了衣裤,苏娉瞠目结舌,避之不及看了个满眼。
“你脱了外衣外裤就行啊!”她有些抓狂。
“这不是怕某人说我腌入味了。”陆长风斜睨她,抖了抖平角短裤,慢悠悠穿上。
苏娉又羞又恼,别开脸不去看他,刚才的景象还在脑海里不停出现。
不知羞!
陆长风只穿了平角内裤和背心,掀开薄被,他躺下,见小姑娘依旧不看他,讨饶道:“我错了媳妇儿,下次一定,不在你面前□□。”
“我不是这个意思!”苏娉见他一直提,忍不住去掐他腰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