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眉眼缱绻
“沈参谋长,你来看看这个……”之前的副团扭头,就看到坐在窗前的男人浑身冷寂,素来温情的桃花眼黑沉如水。
只消片刻,那股冷意又消失不见,恢复温润。
沈元白缓缓站起身,“来了。”
嗓音平静,听不出情绪。
副团恍然,刚才是看错了?
应该是吧。
谁不知道沈参谋性格最好,清清润润的,永远以笑待人。
临近中午,去食堂的时候,沈元白忽然开口:“团长,今年中秋我想回家一趟。”
和副团商量完作战计划的团长略有诧异,随后答应:“你有两年没有休过假了吧,回去看看也好,我给你半个月假期。”
沈元白笑容清朗:“谢谢团长。”
等他们陆续出了团部后,沈元白笑意微敛,没有去食堂吃饭,直接回了营区宿舍。
坐在书桌前,又将弟弟寄来的信仔细看了一遍,他思衬片刻,拿出纸笔——
已知悉,稍安勿躁,不日即归。
北城军区。
立秋之后就是末伏,早晚天气凉快起来,不过中午依旧高温,酷暑难耐。
秋老虎来了。
苏娉用砂锅煲了冬瓜老鸭汤,还用菊花和蒲公英煮了清热的水备在家里。
苏家男人们回来先灌下一大杯水,然后帮着去厨房端汤拿碗筷。
容岚在厨房洗了把手,跟女儿说:“今年立秋没有下雨,往后一个月怕是会热得不行。”
“昼夜温差大暑湿就重,”苏娉柔声道:“您放心,我每天都会煲清热的汤,平时炒菜也尽量以清淡平和为主。”
“那你爸爸和哥哥们怕是要食欲不振咯。”容岚笑着蹭了下女儿秀气小巧的鼻尖。
因为在军营训练量大,男人们下了任务总是喜欢吃重盐重油重口味的菜。
苏驭已经开始嚎了:“阿软!二哥想吃鱼香肉丝红烧排骨香酥鸡,不要清汤寡水的。”
“好呀,”苏娉弯眸:“隔两天做一顿。”
苏驭本来还想再争取一下,碰到他妈凉飕飕的眼神,立马改口:“行,也挺好。”
小姑娘一双好看的桃花眼眼尾上扬,眸光潋滟,心情颇好。
容岚见自己的宝贝囡囡开心,也弯起嘴角。
吃饭的时候,苏家人有一搭没一搭聊着闲事:“下个月就是中秋了,我们要不要回去看看爷爷奶奶?”
苏定邦就是北城人,老家在北城下面一个小县城,父母都是农民,大哥是国营厂的工人。
他因为不是读书的料,早早就出来参军了,还有个弟弟,是个十足的书呆子,以前被国家看中公派出去留学,如今在科研所工作,性格很沉闷,三棍子打不出两个屁,一心沉迷学术研究。
好在哥俩平时天南海北的也见不着面,也不用硬凑一堆大眼瞪小眼。
现在他们回了北城,也离这个闷瓜更近了。
“回吧。”苏定邦喝着汤,慢悠悠说:“大哥和老三中秋肯定也会回去,咱们一家人团聚一下。”
容岚点头:“老太太总念叨着要见阿策阿驭……”下意识看了眼旁边安静吃饭的闺女,她心里叹了口气。
公婆不像她爸妈,对孙子孙女一样宠爱,老太太就是只喜欢孙子,对孙女看不上眼,还经常说花那么多心思在一个病秧子身上干嘛。
这些话她从来没有在囡囡面前说,好在也没有什么见面的机会,在南城,她的爸妈都很疼惜外孙女。
她有些犹豫,要不要带女儿回去。
回去吧,怕老太太冷言冷语惹囡囡伤心,不回去肯定又是暗讽孙女不孝顺,眼里没有她这个奶奶。
容岚有些发愁。
苏策也知道这些,他转移话题:“说来也怪,前几天早上沈青雪不知道抽什么风,把我跟阿驭堵在军属大院门口。”
“又打架了?”果然,容岚注意力马上分散,苏娉也抬头,担心地看着哥哥。
“没有没有,就是他好像有点奇怪。”苏策也纳闷呢,他戳戳啃鸭腿的弟弟:“你来说。”
“……唔。”苏驭囫囵不清道:“就是……就是他说觉得我比他高,说我跟他好像是同一天出生的,问我是不是因为出生时辰比他早所以才会这样。”
“他说他是早上六点多,我说我是晚上九点。妈,我没记错吧?”
苏驭向来没心没肺,对这些也没多想,一股脑说了。
容岚脸色骤沉,视线与旁边的丈夫交汇。
苏定邦微不可察摇了摇头,他不动声色道:“没错,你是晚上九点多。还问了别的吗?”
“那倒没有。”
苏策吃饱了,往后一靠,打着饱嗝:“我觉得他有点不对劲,眼睛好像坏掉了一样,他明明比阿驭高一点嘛。”
苏驭想了一下,也点头:“是哦。”
过了一会儿,他又说:“我发现妹妹在的时候,他总是盯着阿软看,那天在厨房也是这样,他不会是对软软有什么别的心思吧?”
苏策一拍脑袋:“对,我也想起来了,那天我不是带阿软去球场嘛,沈青雪本来还好好的,看到陈焰和阿软在说话就心不在焉的,没一会儿就走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容岚瞥见女儿茫然无措水润润的眸子,沉声喝道:“别在妹妹面前乱说话,吃饱了就收拾桌子洗碗午睡,一天天闲的。”
第12章
苏家夫妻俩又一起回了房,“啪”一声,门叶猛然关上。
苏驭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又是咋了?我说错话了?”
“不是你还是我啊。”苏策拍了下他的脑袋:“呆头鹅,桌子你收拾啊,哥上去眯一会儿,下午还有任务呢。”
“哦。”苏驭眼看着男人消失在楼梯转角,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不对呀,我下午也要训练呢。”
“我来收拾吧哥。”苏娉回神,想起那天在篮球场,少年懒洋洋跟她说别总是闷在家里,要多出去走走:“正好洗完碗我去趟药材站。”
“不用不用,我来。”苏驭赶紧起身抢着收拾桌子。
卧室内,夫妻两个坐在床边,容岚眉毛紧拧——
“沈家那小子是不是从哪听到风声,知道囡囡不是我们亲生的?”
“不会吧,”苏定邦蹙眉:“他问的不是阿驭出生的时辰吗?”
“咱们对外说阿驭和囡囡是双胞胎,问了阿驭的不就等于问了囡囡的?当年知道我只生了一个的医生也不少。”
“老县医院已经搬迁重建,当年的医生也分散到各地了,想查也无从下手。”苏定邦安慰妻子:“有可能真的就是问下出生时辰,沈家那俩孩子不也和阿驭同一天出生的吗,沈家小子统共没见过囡囡几次,怎么会疑心她不是咱们家的孩子呢。”
正常的十七八小伙子也不会去关心这样的事。
容岚总觉得有哪不对劲,但是又想不起来。
她摆手,烦躁道:“你睡你的,别出声,让我好好想想。”
楼上的苏策也在想沈青雪那小子之前到底是什么意思,第一次来家里吃饭的时候,那两个都问彩礼什么的,就他憨了吧唧问阿软是不是自己的亲妹。
苏策哼笑一声,能不是嘛,阿驭和阿软可是龙凤胎兄妹。
脑海里忽然有什么念头一闪而过,可是太困了,他还没来得及抓住,就被哈欠打断,翻了个身睡着了。
苏娉洗完碗,把楼上收好的药材又拿到楼下院子里晒,清点了一下常用的药材,当归黄芪白芷肉蔻已经没有了,要去药材站补充。
列了张单子,她拿上一顶芦苇编的草帽,往外走。
天很热,一路上几乎没碰到什么人,药材站离军区大概有两公里,她要走四十分钟。
一路走走歇歇,倒也不算费劲。
药材站不大,里面只有两个药师,因为天气太热懒懒散散坐在门口聊天,偶尔有点风进来,药香扑鼻。
“你好同志,请问有什么需要吗?”
“你好,”少女嗓音娇软:“我想买一些药材,这是单子。”
药师接过,看了一眼,还挺多。
他笑着说:“当归黄芪这些常用药材都有,苍术龙齿降香也有,就是石斛没有了,得两天后,你看行吗同志。”
“行呀,不着急的,谢谢你。”苏娉摘下遮了大半面容的草帽,笑容纯粹。
药师心里“呦”了一声,这小姑娘还真好看,眉眼温柔。
“行,你等会儿。”
苏娉点头,退到一侧,看着药师走到柜台后按照她给的单子,熟稔地拉开百子柜的抽斗,手里拿了个戥子称药材。
她视力好,轻易看清了百子柜外面贴着的红纸上写的药材名。
另外一个药师从柜台下面拿出一沓芦苇纸,共有一大一小两张。包好后用草绳系了个活扣,又将一张写着药材名的薄纸塞到草绳下面。
因为她要的药材多,需要一些时候,药师说:“同志,你坐着等会儿吧。”
“好。”苏娉话音刚落,外面走进来两个中年妇女。
一个看起来气质很好,身上还有淡淡的消毒水味道,另一个虽然保养得当,但是面色有些蜡黄。
苏娉猜测应该是肝气郁结,要疏肝解郁。一般是用半夏厚朴汤或者柴胡疏肝散,丹栀逍遥散也很好,可以清肝泻火。
不知道药师开的是哪一种。
“……她今天真的会来吗?”后面那个女同志问。
“放心,每个月月中她们都会过来买温补的药材。”身上有消毒水味道的女人扫了眼药房内忙碌的两个药师,笑着开口问:“赵药师,托你帮我抓的柴胡疏肝散好了吗?”
“早就准备好了,就等你来拿。”药师拿了个药包放在柜台上,看了眼她身后的女人:“给这位用的?”
看面色就知道是典型的肝气郁结。
“是,我妹子最近经常胸闷。”女人笑着说。
“原来是你妹子啊叶医生,以前怎么没听你说过?”
他们都是熟人了,叶蔓原先是老县医院的妇产科医生,赵药师是中药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