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梳云一坠
人人都为魔门之死拍手叫好时,只有十方派的长老暗自叹息。
“晏浮瑾这等虚伪之辈还存活于世,又现世了一位魔头,真是天道都不给活路。”
他的话一语成谶,因为在风月派灭门的第二天,十方派便被这位魔头找上了门来。
十方派是以阵法和算因果为依仗的门派,这些年来,为了躲避晏浮瑾的追杀,他们是躲躲藏藏,几乎成了隐世门派,弟子也少有在五洲四海里走动。
一剑诉尽枯荣一般。
当剑落的一瞬间,连所演算的星辰也不免失色几分。
十方派长老不得已看向这位横空出世的魔头,痛心道:“你到底所求为何事?”
“白玉令,你们可以算出它在哪里。”
长老一边悲愤一边演算,演算之中不免窥探到两分这人的过往,惊道:“你是归雪的人,那何苦要自甘堕落,走这样的路?”
“我已叛归雪。但不得不报归雪之恩,剑尊之德,同门之谊,昔年归雪血债,以我剑偿。”
第104章 不思量(三)
自碧吾神树飞升失败之后, 南雪城就由魔门浣花宗接管,接着浣花宗被晏浮瑾的铁甲之士攻破,此处也曾短暂被晏浮瑾接管过。
然而, 南雪城与魔门其他城池比起来,灵力稀薄, 福缘断绝, 久而久之,晏浮瑾也不再管这里, 此处成了无人管辖之地。
南雪城内。
风里混杂着各种酒的味道,天南海北的口音交织在此处。
五位修士围聚在一张桌子前, 大碗装着酒, 醉醺醺时也敢谈论点秘辛之事了。
“听说了吗?前些日子,十方派的藏身之处也被找到了,啧啧,我还以为他们能永远躲下去呢……”
“那位晏……怎么还要对正道十派赶尽杀绝呀……我以为他的心思早放在飞升之上了。”
“啧, 找到十方派可不是晏浮瑾,我十方派的朋友说的, 那一夜没有星星, 一剑照亮天地, 这等剑意境界,和晏浮瑾不是一个路数的。”
“这天地里还能有这样的剑修吗?可是哪位隐居的前辈?”
“这就不知道了,不过可别把这位当什么好人,还不是逼着十方派算出了白玉令的下落……可惜啊……”
“……所以,白玉令到底在何处?”
*
姜怀芷近来总睡不好,睡梦里她好像又见到了卫迟, 其实过了这么这么多年, 她连卫迟的脸都快记不清了。
只记得他身死之时, 那一场很大却很寂静的雪。
频频梦到身死之人,是因为自己也大限将至吗。
她一直听闻晏浮瑾在寻找白玉令的消息,但是上一任镇魂使将白玉令赠给剑尊之事,只有归雪的几个人知道。
后来剑尊再将这枚令牌赠予她,更是无人知晓了。
她其实也想过去白玉京,亲朋故去,卫迟死在她的剑下,她明明与这世间的联系少得可怜,却依然觉得还有未竟之事。
姜怀芷走在街道上,暗沉的夜晚里,此处空无一人,风里却好似飘落了一丝雪——
她微眯起眼,剑先出鞘,剑光朝着这一抹突兀的细雪而去,随之而来的是,却是一道凝血的剑光同她手中的剑重重地撞在了一起。
一道身影显现在了她的身前。
这不是卫氏的剑法,也不是他们能请得起的杀手,而她身上,唯一能引得这样的人出手的理由,只有白玉令。
姜怀芷这才开始打量站在她对面的那个人——
眼里归为一片纯黑,望过来的时候好像风雪忽至,手里的剑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只是一把普普通通的剑,可这铺面而来的剑意却好似山雨将来未来之时。
“不是晏浮瑾……”
她身负白玉令,也知道晏浮瑾正在找这样东西,所以早就做好了迎战的准备。
姜怀芷同这位陌生的剑修几乎是同时举起了剑,然后下一刻,两道剑光也是不分前后地出手。
深黑的夜里却被这样的剑光照得如白昼一样,高挂在房檐之上的灯笼,矮矮的古树,齐齐在风里摇晃——
剑光碎裂在身后的声音如此明晰。
天地明心剑,她绝不会认错,这是天地明心剑。
“你是归雪宗的人。”姜怀芷道。
她印象里,没有这样一位归雪同门,那应该也是在她离开归雪之后,才拜入宗派内的。
那人并没有收剑,或者说他好像连剑鞘也舍弃了,剑的寒光照不进他的眼睛里,闻言他道:“把白玉令交出来。”
姜怀芷问:“这世上想进白玉京的人这么多,阁下想进白玉京又是为了什么?”
当他不再出剑的时候,其实风里是没有雪的,是出剑的冷意在风里凝成的雪。
“杀人。”
姜怀芷:“我可以给你白玉令。”
“我会悬赏天下所有人,取得晏浮瑾项上人头者,赠白玉令。”
“你只要杀了晏浮瑾,就可以去白玉京。”
那人忽然问:“白玉令是昔年剑尊所有的,你是冬虚剑尊的什么人?”
姜怀芷:“你知道这桩秘事,想来也是剑尊亲近之人,你又是谁呢?”
那人沉默了一会,道:“昔年受过剑尊指点。”
他往后退了两步,“我会把晏浮瑾杀了的。”
姜怀芷略感失望,晏浮瑾的修为已令人望尘莫及,若真要了结他,得有一个长久而深远的规划,不是如此简单的说说而已
“这种话说说便是了,我观你的修为尚且在他之下……”
“你若不服,如今晏浮瑾同他的夫人正在蓬莱岛广发英雄帖,你去亲眼看看便知道了。年轻人,你最好死得远一些。”
姜怀芷说到最后,语气已经完全冷了下来。
那人听了这样一段话,却沉默了一会,神色虽未变,眼眸却盯着虚空里一点恍惚了下。
好似有铺天盖地的寒意笼罩而来,比血还要冷的杀意在剑尖上萦绕着。
是这句话里,哪个字眼触动了他的心神吗。
姜怀芷手里还紧握着剑,随时准备着这人可能来的惊天动地的一剑,但到最后,这个奇怪的人忽然消失在了眼前。
他凛冽的剑意,似覆着雪的面容,通通消失在了夜风里。
*
见过姜怀芷后,季识逍去夺了一张英雄帖。
每隔十年,晏浮瑾都会广发英雄帖,招揽天下英雄豪杰,这一次英雄大会的地点设在蓬莱岛。
季识逍也接过了英雄帖,穿过无妄海,踏上了蓬莱岛。
飞流而下的湘槐树瀑布流入无妄海,密密的树荫之下藏着许多小路,连千里还珠楼都还是原来的模样。
虽然他刻意不去回忆,可依旧想起了上一次来蓬莱的时候。
从那个时候到现在,原来都已经一百年了。
“仙师,您看您是住在哪里?我们风雨楼的酒最好,千里还珠楼的风景最好,但是最好的要数……”引路的修士问他。
季识逍动了动唇:“随意。”
蓬莱岛上闹闹哄哄的,到处都是喧嚣的人声——
“此次晏剑尊广邀英雄豪杰来此,我可做足了准备,定要位列前百,方才不堕我临江曲家之名!”
“你们听说了吗,此次位前百的,可以跟着晏剑尊一起去白玉京,那是什么地方,岂是以前的我们可以肖想的?”
“这前百可不好进,我可看见不少魔门的好手都汇聚在此了……”
“……”
那引着他前行的修士不断说着:“唉,晏大人和他夫人一回来,就要举办这英雄会,蓬莱岛许久没有这么热闹了。”
季识逍一直没有说话,直到那位修士将他引到木屋之前。
“对了仙师,晏夫人正在帮忙招揽想一同去白玉京的修士,您想去的话,需得入英雄大会前百名。”
季识逍:“我知道了。”
晏夫人……会是他所想到的人吗。
*
接下来的三日是英雄大会的比试,季识逍用的是不入流的剑法,修为也有意压制,最后进了前百名,排名不前不后,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那位晏夫人按照名次一一见过前百之人。
季识逍候在殿外,蓬莱的阳光同百年前一样炽烈,照在他身上却也感不到一丝温度来。
他现在是在做什么呢。
在黄泉渊之时,他不曾有一刻停息,邪魔死后还有新的邪魔,他几乎是永不停歇地用着剑。
偶尔闪过的思绪同杀意混在一起,根本无暇分辨到底在想什么。
时间是很宝贵的。
他应该拿着剑找到晏浮瑾,即使不能把过往之事悉数了断,也该知道晏浮瑾如今实力如何。
而不是在这里,在这里浪费时间。
此时此刻站在这里的样子,季识逍觉得莫名熟悉,好像很久很久以前他也曾站在什么地方,固执地做过什么事情。
本来已经尽量很少想起来的记忆,好像又浮现了。
“季仙师,夫人唤您进去了。”
他想起来了。
他站在这里,好像百年前站在往生洲的风雪里一样,一样明知不可的固执,明明知道该去做什么,却还是不肯离去。
季识逍向前走了许多步,殿门的廊柱模糊地映出他的脸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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