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梳云一坠
乌梦榆坐在一家酒楼的二楼,望着窗外垂落的千千结,眼里倒映着许多光辉。
酒楼里的菜品很有当初锦绣楼的味道,乌梦榆一番打听,才知涂老前辈自碧吾树飞升之后,随着南雪城的众人一同来了白玉京。
他在这里重开了家酒楼,生意倒是比以前更甚几分。
涂见意前辈端过来几道拿手菜,可谓是飘香慢慢,色泽勾人食欲,可是在坐的年轻人却已经都没有了赏美食的心思。
“唉来白玉京了开心点不行吗,我说你们这些年轻人,就是想得太多,享乐得太少咯。”涂见意靠在墙边,摇了摇头。
乌梦榆:“等找到让千千结凝成的方法,再品味前辈的美食好了,如今是食不下咽啊。”
涂见意听到“千千结”三个字,眼神一动,想说些什么,最终却也只是把叹息咽下。
听风这只麻雀懒洋洋地趴在桌子上:“从前我们碧落洲的妖怪都想来白玉京,要是有谁功德加身,能到白玉京走上一遭,那可是谁都羡慕。”
麻雀也难得忧愁:“可我来了这里怎么觉得不太开心呢。”
乌梦榆摸了摸老麻雀——
此前她好不容易联系上了徐知行,但是姝颐和小季却是怎么也联系不上。
她忍不住偏头看向徐知行:“小徐,你能算出来他们在哪里吗?”
徐知行比之前又瘦削了些,据他本人说是在黄泉渊里经受妖魔摧残,身心俱疲,加之回到十方派之后又勤学苦练——
他那双桃花眼里此时满是凝重,“他们俩不在这里……因果线指示的话,姝颐往因果道的方向去了,而季识逍……”
斑驳的铜板从手心里划出,划过灰败的千千结,恰逢新的烟花在此时炸开,星星点点橘红色的光笼罩在白玉京之上。
“我感觉他在……因果线指示他在生死殿里……”
人群里一派山呼海啸般的欢呼,热热闹闹的,乌梦榆却觉得心被冷不丁地戳了下,仿若被孤单单地抛在了冰原里。
“我记得来这里之前,怀谷方丈曾交代过,只有斩断因果线的人,才能过因果道抵达生死殿吧……”
徐知性:“是的。”
那季识逍为什么会在那里。
徐知行也叹了口气:“家父十余年前曾来过白玉京,为求一能通阴阳的阵法,以期再见亡兄一面……”
乌梦榆:“冬虚剑尊……祖父当年,尚且找不到方法能再见祖母……”
徐知行:“有办法的,千千结并非生来如此,如果它重获灵性的话,是可以通晓阴阳,甚至跨越时空的灵物。”
乌梦榆住了嘴,下意识往徐知行看去。
涂见意别开眼,他早就知道千千结重铸的方法了。
徐知行的脸隐在烟花半边的黑暗里,吐出来的话也像烟火照不到黑暗样,有种浓烈的忧伤和沉重——
镇魂使宋盏凝视着眼前的年轻剑修,云淡风轻一般地说着——
宿老在长久的沉默之后,迎着因果道的袅袅云雾,终于开了口——
“如果能有人为你而死的话,千千结就可以成为真正的灵物了。”
第118章 千千结(七)
所有人里面, 最先回过神来的是宁双双。
她背对白玉京盛放的烟火,挨着孤寂只有云相伴的因果道,看起来与此方世界的热闹毫不相关。
“那可真是……太简单了……”
这声音似乎要随时飘散在风里了。
宿老忍不住关心这个年轻的后辈:“双双你……这样的条件达到极为苛刻, 还是从长计议为好。”
“白玉京如此繁华热闹,此处也没有天雷追杀, 天道也难以管辖的地方, 你可以在这里多修行些日子。”
宁双双回头望了一眼白玉京:“远在他乡,这不是我的热闹。”
她指尖蹿起灵力来, 轻巧地将最近的一只灰白的千千结勾了过来。
手里的剑光渐渐泛起来,宁双双很少出这样慢的剑, 似乎是为了思考清楚到底要不要出这一剑。
可再慢的剑, 也终有去处。
明亮的剑身倒映出她的眼神来,她同自己的眼神对视,并不意外地从中看到了决绝。
下一瞬,剑光劈斩过她自己的神魂, 剧烈的疼痛瞬间如巨浪般打来,嘴角不受控地溢出些血来。
滴答——
鲜红的血落在灰白的千千结上。
宁双双一直望着手里的千千结, 直到它染满鲜血, 而后这枚小小的千千结终于颤巍巍地冒出了些灵气来。
不出她所料。
“能为我而死的人, 只有我自己。”宁双双道。
她在这里本就是孤身一人,如果向死而生……能有一丝一毫回家的希望吗。
宁双双晃了晃神,灵力慢慢地涌到灵台里,温柔地护住一抹神魂,将其从自己的灵台里抽离了出来——
在这白玉京忽明忽暗的虚空里,一位老者的身影慢慢浮现了出来。
宿老的气质和她想象得几乎一模一样, 他似乎是因为许久没有真正见过外界的模样, 在原地愣了好一会, 才回过神来。
这白玉京的灵力确实充沛得很,源源不断地涌过来,固持住了这位老者的神魂。
宁双双这才松了一口气:“您能在白玉京里安然无恙,我此去因果道的后顾之忧,便悉数如云散了。”
宿老回过神来,眼神里就多了几分悲伤的情绪了——
眼前的少女有几缕发丝飘扬在风里,下巴绷得紧紧的,这样温柔的长相,神色里却满满透着誓不罢休绝不回头的坚决。
他知道今日是无法阻止宁双双走上因果道了,也无法阻止她以身祭千千结想要回家的念头,只能不断道:“一路平安啊双双……一路平安……以后也要好好的……”
宁双双轻轻笑了笑,自来此异世之后,她一直谨记着“宁双双”的人设,要做蓬莱天资出众的弟子,要做所有人眼里,特别是晏浮瑾眼里温柔爱笑的姑娘。
她好久没有做过自己本来的样子了。
“宿老,不必担心我,如果能活下来,相信我……我会在任何地方发光的。”
“我真诚祝愿您在此间平安顺遂。”
说完这句话,她向宿老行了一个拜别礼,接着头也不回地走进了因果道里。
云雾很快又靠拢,她的身影再也看不到了。
*
生死殿里。
季识逍的神色没有变过,他好像一直就是这样冷清的样子。
宋盏注意到,他只是手更用了些力,将手里的剑握得更紧了一些。
她问:“你看起来一点也不惊讶。难道你已经打算好了,用自己的性命来唤醒千千结吗?”
季识逍:“于我而言,有比生死重要太多的事情了。”
宋盏:“你已走过因果之道,又曾……不对,是在未来当上过镇魂使,就不该有这样的执念了。”
明明没有风吹来此处,交错的一大团一大团因果线却好似轻轻摇晃着。
季识逍握着剑道:“我知道该怎么做了,多谢镇魂使大人。”
世上能通过因果道的人少之又少,心性坚韧又实力超群之辈更是难寻,这季识逍若折戟在此,好像是有点可惜。
宋盏道:“这天地里的爱恨大多如云烟,没有什么永垂不朽……”
“你这一瞬间付上性命的永恒一样的爱,过不了多久就会被遗忘,被你所爱的人……”
季识逍顿住脚步,抬眼望过来,他来此地时着的还是归雪的门派弟子服,湖蓝色的一片映照出归雪的寒潭之色。
听了这话,他笑得很轻,可即使这样,这也毋庸置疑是一个很没有阴霾的笑容,那感觉仿佛归雪桃花盛开时铺天盖地的颜色一样。
宋盏略略别开了眼,她一直很避免看到同昔年归雪相似的人和事。
“您也这样说了啊……”
宋盏不明所以。
“是我所爱的人。”
直到季识逍走出这孤寂的生死殿里,宋盏还晃了晃神。
生死殿里有一册书卷名为“日月录”,历代镇魂使都在上边留下每天的见闻以供后人借鉴学习。
日月录里设空间法术,瞧起来只是一本薄薄的册子,可翻阅起来却像是怎么也翻不到尽头。
“第一任镇魂使——”
“第二任镇魂使——”
“……”
“第十七任镇魂使——宋盏”
宋盏终于找到自己的书页,提笔写道:“兰因十二年九月十三,十大派弟子拜访白玉京寻千千结。疑似时空扭转……我的下一任镇魂使也来到了这里……”
刚写好最后一个字,手中的书卷无风自动,“哗哗”的声音在静寂的生死殿里听起来如此令人心惊。
等书页又轻轻地合上,在原先的镇魂使名录下又多了一行——“第十八任镇魂使——季识逍”。
宋盏定了定神,翻到了这一页下看了看。
*
烟花终于渐渐散了开去,在那样盛大的热闹之后,此时的喧嚣好像也显得孤寂。
乌梦榆没来由地打了一个寒颤,她平复住心神:“为我而……死?徐知行,这话不能说得这么随意吧。”
“生死的分量是很沉重的,千千结……为什么是这样的灵物……”
徐知行:“我没有骗你。当年我父亲就是为此来白玉京的。”
涂见意在一旁听了两句,本想着离开的,想着这些年轻人安危,还是开了口:“他所言非虚。你们应当……还是对宋盏这个名字有些印象吧。”
涂见意拉开椅子,自己也坐了下来,迎着两个年轻人的眼神道:“冬虚当年可就收过这么一个弟子,实在是天资过人,又难得不骄不躁心胸豁达,你们可能都没有见过真正的天地明心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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