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梳云一坠
破军似乎是冷笑了一声:“晏浮瑾那个蠢货在想什么,我全能知道,他自以为自己能够诛尽天下人,却早早死在这里。”
乌梦榆不再听它多言,另一只手握住舍利子,引渡自舍利子的灵力比万物都要纯净。
她单手结了个法印,决绝地推到了破军剑的身上——
“连佛相金身都没有亲临,你们为什么一定要镇压我。只要有杀意存在,你即使镇压我于舍利子中,我也永远不会消失。”
它的声音变得极其轻缓,带着蛊惑的意味,“你心地澄明,不会受千百年来的杀意影响,就像现在一样。乌梦榆,我可以认你为我的下一任主人。”
乌梦榆手里的动作停了下来。
破军的杀意弥漫了出去,来自黄泉渊的妖鬼却好像更陷入了癫狂里,修仙者与它们纠缠在一起,然而杀意越来越浓,令人神魂也要破碎一般。
破军继续道,“舍利子从诞生之初就是为了镇压破军而存在的。乌梦榆,你是为了我而存在的。”
“我们才是这天地里羁绊最深的,你为什么一定要诛杀我。”
“破军之剑,剑通真灵,你从此可以拥有最卓绝的剑法天赋,我甚至可以修复你身上的暗伤,百年内飞升之位必定有你一席——”
她曾经在归雪梦寐过无数次的东西,就这么轻易地摆在了面前。
乌梦榆来此处时,曾备了一副剑鞘,只是用凡铁制备,算不得灵物,她握住破军剑将它重重地归于了这副剑鞘内。
破军剑悬停在虚空里。
而霜翘出了鞘,她脑海中闪过了一瞬是如何得到霜翘剑,那年归雪的桃花之下,被人以假装不在意的方式捧上的真心。
“我不是为了你而存在的。”
如意剑诀泛起一道柔和的光,她一直以来都不会杀意很重的剑法,比起杀人,她更喜欢归雪的桃花。
“怀谷方丈与裴闲前辈赠我以生命,冬虚剑尊与我父母抚养我长大,归雪是我魂归之所,我有可以托付性命的挚友,也有……我喜欢的人。”
——真正慈悲的剑该如怀谷方丈死前那般,以己身渡众人,可惜她私心太重,终其一生也无法悟得那样的剑道。
最后的剑招也该是她自己的剑招,仿若回到她接受自己平庸剑道天赋那一天——剑意止处,桃花依旧飘飞。
剑光的光华好似穿透了往生洲冰冷的雪,穿过那些痛苦的回忆,穿过那些难以磨灭的愧疚和痛苦,终于抵达了此处。
剑光过处,破军剑断成了两截。
最后,乌梦榆将破军的残魂收拢在了舍利子中。
*
宁双双的手里沾满了血,千千结的光泽却越来越亮。
她已觉得意识模糊,疼痛难忍,可偏偏越是痛苦的时候,她越想回到家乡。这绚丽多彩的天地,曾是她少年时幻想过的地方,可终有一日抵达这里,她却想回到她平凡的,没有仙术,没有梦魇的家乡。
家的影子模模糊糊隐在云雾之外。
她执剑砍断来此方天地的所有因果,拜师蓬莱,遇见宿老前辈,与晏浮瑾虚与委蛇,将他打入黄泉渊,在因果道的尽头,她看见了一个与她一模一样的少女。
这大概是真正的宁双双。
她虽然不后悔算计晏浮瑾,但是对真正的宁双双还是有愧疚的。
“我无意占据你的身体,也很对不起,我改变了你的人生轨迹,伤害了你所爱的人。”
“我有不得不这样做的理由,你所爱的人是这里所有悲剧的起源。”
“现在,我要回家了,我衷心希望你的人生从现在开始,不再只是围绕着那一个人。”
晏浮瑾死的那一刹那,那隐隐逼迫着的天道法则终于如云烟般散去。于是她与家乡的之间的云雾也散开。
“宁双双”愣了愣,向前走去,她的魂魄悬浮起来,穿过这里,彻底告别了此方世界。
与此同时,宿老望了望白玉京的方向,他能感觉到双双离开这里了。
虽然有不舍,但他也知道这是这孩子一直以来的愿望,所以更多的反而是高兴。
他从白玉京离开,却没有找地方隐居,而是先从往生洲开始,再到无妄海结束。
双双临走之前只拜托了他这一件事,所以他尽可能在多的地方留下这样的灵力凝成的字样:“如果想回家的话,走过白玉京的因果道。”
*
乌梦榆握着舍利子。
听风第一个迎过来,这些天它吃不好睡不好,又帮不上忙,只能呜呜呜道:“小乌,你太给咱们长脸了,终于结束了呜呜……”
身后的各派弟子已经迸发出剧烈的欢呼声,吵吵闹闹的一片,是这么多天来白玉京里唯一让她觉得热闹的时候。
“我看这一次回去师父还怎么说,他向来觉得我不成器,这次可算是长了脸面了。”
“哈哈哈哈各位记得来幻海阁吃酒打牌呀,这次的所有花销由我们的冯少侠买单……”
“这白玉京我是再也不想来了。”
“……”
大慈悲寺的弟子们在清扫着战场。
今宵在破军的残骸之前,敛目凝神,诵读了一篇经文。
这柄剑曾经在大慈悲寺悬挂千年之久,是历代方丈,历代弟子,是所有人的心魔。
如今剑毁魂存,还需要不少时间化解这千年积怨。
乌梦榆在人群里望了望,再提步向前走去——季识逍站在不远处,目光游离在因果道上,他全然站在阴影里,所流露的出来不是平日的距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而是一种彻骨的孤独。
就好像,他曾经站在那里望过因果道许多许多次。
乌梦榆走过去:“怎么啦,你当镇魂使的时候常常来这里吗?”
季识逍:“嗯。”
因果道是修心之道,可以重现一生中发生过的所有事。
乌梦榆:“我把破军之魂封印进舍利子里了,等把这个交还给大慈悲寺,我们就回归雪吧。”
第125章 归雪(终)
离开白玉京的那天, 乌梦榆最后拜访了镇魂使宋盏大人。
宋盏:“你们既已经了断因果,便离开白玉京,或者, ”她停顿了下,“你们镇压破军的功德, 其实也足以留在白玉京了。”
乌梦榆向她行礼, “多谢镇魂使大人好意,只是我心仍在归雪, 五洲四海也有难以舍弃的亲人和朋友,白玉京远离俗世, 却不是我的归处。”
宋盏微微颔首, “若能回到归雪的话,替我到剑尊墓前带一坛酒吧。”
乌梦榆应下了这桩事,萦绕在心里的疑问终究是问了出来,“镇魂使大人掌人间因果, 我……此番有异界之人来此,我又经历了时空颠倒……大人是否能告诉我此事的‘因’是什么?”
宋盏望向眼前这个少女, 她总让自己想起一个故人来——
“在镇魂使历代的法术里, 确实有一门可以时空颠倒的法术, 需要行使九百年的镇魂使之责才能开启。”
“但是,这本就是违逆天道的法术,所以重来,并不会有之前的记忆。”
乌梦榆瞬间明白过来,心里闪过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却丝毫不敢细想下去——
宋盏:“没有记忆, 没有痕迹, 如果什么都没有变, 最终也只会通向既定的结局,所以这门法术向来是没有人用的。”
她将目光移向桌子上的《日月录》,轻声道:“镇魂使有镇魂使的规矩,我不能同你详细解释。”
“镇魂使所记录的《日月录》,是唯一不受天地法则约束的灵物,你要找的答案,都在那里面。”
乌梦榆慢慢走过去,手触到《日月录》的封面,翻了开来,她很快找到宋盏的那一页——
“第十七任镇魂使-宋盏”。
宋盏所记录的是白玉京的日常,按理来说宋盏之后,不该再有任何的记录,乌梦榆往后翻了一页——
“第十八任镇魂使-季识逍”。
“……”
“太阴七年十二月初一,因违背剑心誓不入轮回,魂魄徘徊白玉京数十年后,被宋盏前辈钦定为下一任镇魂使。”
“接任镇魂使。于《日月录》中,看见了‘我’所写过的部分。”
“原来,已经重来过一次了。宋盏前辈飞升之前劝我,结局不会改变,当在此处好生积攒功德,早日飞升上界。”
他写的字像他的人一样寡言,连笔锋都透着清冷之意。
记录的也并不多,掺杂着一些“白玉京祸乱,斩之”的简述话语。
“……”
“太阴年九月初七,生辰。”
“太阴十七年三月一日,得见故人,剑峰的崔峰主,她临走时,言这是最后一面,问我还想吃桃花酥吗,我想起来,当年的我经常问她讨要这种糕点。”
“我不喜欢吃桃花酥。”
“……”
“太阴二十五年九月初七,生辰。”
“太阴二十六年八月初八,春江花月夜大圆满,距离传闻里的至境只差一步。”
“永远也跨不过去的一步,没有事物能让我明悟柔软的剑道。”
“……”
“太阴七十三年六月十五,十方派长老徐知行死了。推算因果是逆天之事,他寿数能苟延残喘至这一日,已属不易。”
“我曾经很讨厌此人。”
“可他死了,会记得她的人又少了一个。”
“……”
“太阴七十三年九月初七,生辰。当年她希望剑冢里有一柄剑能认她为主,最好是一柄举世无双的宝剑。”
“霜翘剑自两极寒潭里取得,再经诛邪之血熔炼,来此白玉京之后,以我神魂之火淬取百年。”
“这世间不会有比霜翘更好的剑了。可惜,迟了许多年。”
“……”
越往后写,他的字越少,有时候只有单单的几个字“诛邪”“镇压”,更多的时间一个字也没有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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