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卟许胡来
苏婉重重点头。
吴嘉悦看向谭柚,朝她行了一礼,“等我们的消息。”
谭柚眼里露出欣慰的笑意,“好。”
不管外面如何,贡院里面的考生,都不会被影响。
谭柚双手搭在身后,站在马车前,目送她们进考场。
等四人进去,谭柚才转身回马车上,皱眉跟花青说,“进宫。”
司芸今天不仅叫了吴思圆过去,还把司桉桉跟皇贵君吴氏一并叫过去,有立太女的意思。
她已经开始怀疑她身体迟迟不好的原因,年后更是将身边排查了一遍。
今日此举不过是她一贯的招数,打一棍子,再给个甜枣。威慑一下吴思圆,再立司桉桉为太女。
谭柚出宫的时候,司牧已经准备去养心殿。按着司牧的意思,炸一炸司芸,让她把底牌交出来。
毕竟年前刺杀谭柚的那个刺客到底是谁养的,至今还没查出来。
第75章
“你贿赂贿赂我,我便抱你进去。”
养心殿里, 司芸披着外衫坐在床上,上身倚靠在凭几上,脸色虽差, 但精神看起来还算不错。
她一如既往地姿态慵懒, 随手翻着书卷,边看茶经, 边听司桉桉在旁边给皇贵君背诗歌。
司芸生病以来,皇贵君吴氏极少在御前伺候, 只偶尔来一趟坐坐便走, 毕竟他还带着个孩子, 怕自己被感染风寒,回头传给司桉桉。
他倒是无所谓, 可女儿不能有事。
今天是少有的, 皇贵君跟司桉桉都在养心殿中。
皇贵君有些心不在焉,明明在听司桉桉背书,注意力却忍不住分向别处。
他不是很明白司芸今日叫他跟桉桉过来的原因。
皇贵君也不是没幻想过, 司芸可能要不行, 打算走之前立他为君后, 封桉桉做太女。但如今看司芸的状态,还没到那一步,皇贵君便狐疑起来。
司桉桉受皇贵君状态影响,有些走神, 嘴里原本背诵的应该是《西极天马歌》,结果嘴一瓢, 背成了《四极天马歌》。
司桉桉尚且稚态的凤眼滴溜溜转, 在母皇跟父君间来回, 不知道大人们在想什么。
她两只胖手背在身后, 心不在焉地背诵,“天马徕兮从四极。”
司芸眼皮都没抬,忽然唤了声,“吴氏。”
她没训司桉桉,而是问吴氏,“可听清楚桉桉刚才背错了哪一个字?”
皇贵君吴氏猛地回神,愣怔了一下,转头看向司桉桉,心中一时有些慌乱。
他刚才便在想,司芸会不会想把桉桉留在她面前教养,毕竟她就只有这么一个长大的女儿,趁着还没病入膏肓,把女儿养在膝前,培养感情顺便教导。
这会儿突然被司芸点名,皇贵君吴氏心底微凉,但到底是先稳住情绪,柔声问司桉桉,“桉桉,你刚才是怎么背的?再给父君背一遍好吗?”
司桉桉眨巴眼睛,“天马徕兮从四极。经万里兮归有德。承灵威兮降外国。涉流沙兮四夷服。”
吴氏到底不是蠢货,毕竟出身吴家,学识也是有的。他笑着摸司桉桉小脸,“应该是‘天马徕兮从西极’。”
司芸这才侧眸看过来,轻声问,“桉桉知道这四句的意思吗?”
司桉桉有些懵懂,“好像是,收服周边,万邦来朝,八方来仪!”
皇贵君沉浸在女儿真棒的氛围中,朝她比了个大拇指,司桉桉眼睛弯起来,挺着小胸脯,甚是骄傲。
她满含期望的眼睛看向司芸,意图得到母皇的一句称赞。
司芸却是收回目光,垂眸翻了页手中的书,“哦,那你是如何想?”
司桉桉道:“桉桉自然想要万邦来朝!如果咱们大司收服了晋国,母皇的身体是不是就能好了?”
她在宫中,多多少少也听到些风言风语,说司芸迟迟不好,都是因为晋国气运过强,影响到她了。
皇贵君笑着夸,“桉桉真棒。”
他丝毫没觉得女儿说的有问题,有理想有抱负有魄力,甚至还挂念着她母皇的身体,多么好的一个继承人啊,要他是皇上,他能欣慰死。
偏偏他不是司芸。
司芸没表现出半分欣慰,只是笑笑,“等你长大就知道了,一句‘收服周边’会花费多大的精力跟财力,会死伤多少百姓跟将士,会让多少家庭父离女散。这样,桉桉还想打仗吗?”
原来会这样吗?
司桉桉白嫩的小脸瞬间皱巴起来,连连摇头说,“那还是不要打仗了,桉桉不要和父君跟母皇分开。”
“可是,”司桉桉担忧地看着司芸,又问,“要是不打晋国,您的身体怎么办?”
司芸眸光闪烁,笑,“母皇的身体跟晋国无关,桉桉不要信那些子虚乌有的东西。”
“那母皇很快就能好了?”司桉桉眼睛明亮。
“自然,”司芸单手拍拍床边,示意她坐过来,“乖孩子,来跟母皇说说最近都学了些什么。”
司桉桉欢欢喜喜地坐过去,还没等她说两句,赭石从外面进来,启禀道:“协办大学士吴大人到了。”
吴氏疑惑地朝门外看过去,同时起身行礼,“那臣跟桉桉先告退?”
一般朝政之事,极少允许后宫男子在旁倾听。
“不用,坐那儿便是,”司芸道:“你不也很久没跟你阿姐见过了吗,反正都是自家人,无碍。”
吴氏面上谢恩,心里更是忐忑。
吴思圆进来,瞧见皇贵君跟司桉桉都在,没有半分意外。在踏进宫门的那一刻,她便知道今天司芸所为何事将她叫来。
她朝皇上跟皇贵君见礼,吴氏朝吴思圆颔首。
说实话,吴氏这么多年能在宫中稳坐贵君之位,甚至成为皇贵君,全因为有一个好家族跟一个有出息有能力的好姐姐,但凡换了别人,早就不知道在宫中死多少回了。
“听闻嘉悦今日春闱入场?”司芸低咳两声,坐起来接过赭石递过来的茶杯,抿了口茶水,“朕这个当舅母的,想着关心她一二,便让赭石来的时候顺路替朕看了一眼,没事吧?”
吴思圆腮帮子绷紧又松弛,低头不甚在意的说,“臣都没留意过,她既然不在吴府,也不算我吴家的人,皇上何必为她费这个心,耗费您心神。”
“嗳~瞧你这话说的,嘉悦不管是不是吴家的人,将来总有可能成为我大司的臣。朕这个皇上提前关心朝臣,总归没错。”
司芸拢了把外衫,半靠在凭几上,说起今日过来的正事,“朕这身子,从年前到现在就没利索过。御医只说是偶染风寒,可朕竟觉得是时候到了。”
殿内人闻言,瞬间跪了一地,唯有小皇女司桉桉坐在床边,一脸茫然。
吴思圆皱眉道:“皇上正年轻,怎可轻易说这话。”
司芸伸手朝前虚扶一把,“都起来起来,朕只是说说而已,你们怎么这么紧张。”
“朕久在病重,难免有些消沉。嗐,不说了不说了。”司芸笑,“朕今日叫你们过来,当真是想着咱们一家叙叙旧。”
她甚至让赭石给吴思圆搬了个凳子。
司芸抿了口茶,慢悠悠说,“春闱明日开始,随后便是殿试,等三月份殿试结束后还有大选。”
提到大选,吴氏眼皮一跳,不动声色朝司芸跟吴思圆看过去。
他在宫中这么久了,说是对君后一位没有半分想法那是不可能的,哪怕后宫权力掌握在司牧手里,他也想当君后,而不是皇贵君。
因为只有君后的女儿,才能被封为太女。
只要将来桉桉继位,又有阿姐在旁边辅佐,司牧日后总归是要让权的,到时候,他便是后宫最大的赢家!
吴氏攥紧手指,果不其然听见司芸说,“但爱卿你也知道,朕跟吴氏多年情义,哪怕大选,他依旧是朕心尖尖上的人,何况我们之间还有桉桉呢。”
“所以朕想着,封君后一事,是在大选之前,还是在大选之后呢?”
吴氏惊喜地睁圆眼睛,直直看向司芸。
司芸看向吴思圆。
吴思圆心里盘算,皇上只是打算封君后,而不是立太女,可能是权宜之计,堵一堵朝臣的口,也顺便敲打她,让她去安抚朝臣情绪。
从小半个月之前,朝臣就在催促司芸早点立太女,如今她三日没早朝,催促的折子更是如雪花般往养心殿飞。
司芸知道是吴思圆的手笔,今日才故意让赭石路过吴嘉悦庭院门口,随后又打算封吴氏为君后,安抚她的心。
可吴思圆要的,岂是一个君后之位?
她要司芸立司桉桉为太女,如此,将来司芸哪怕有个意外也无妨,至少司桉桉在呢。
可司芸明显觉得自己还没到那个地步,轻易不想交权。
两方都在互相试探,司芸今日说的每一句话,都不是随口一提,皆是探究。可吴思圆也不是个包子,没半点能力任由她拿捏。
司芸若是康健,吴思圆可能还有诸多顾忌,毕竟大选在即,谁知道以后还会有多少皇女出生,她唯有扒着皇上才行。
可如今司芸是眼见着一日不如一日,膝下又只有司桉桉一人,司芸没有别的选择。
她要么将位置给她女儿,要么将位置给她弟弟,以司芸的性子,估计打死都不会选择后者。
所以吴思圆必须尽早盘算起来,让司芸早日立司桉桉为太女。
因为司芸病弱,给了吴思圆可操作的机会,这才有今天这个局面。
君弱,臣强。
这话不是没道理。
吴思圆面上忠厚老实,一心向着司芸,可维护的终究不过是她吴家的利益。她现在只希望,司芸病的越严重越好。
司芸这一病,真是帮了她大忙,给了吴思圆喘息的机会。
“臣以为……”吴思圆正要开口,就见外面又有宫侍快步进来,先是跟站在门内伺候的赭石说,随后由赭石过来传话。
他道:“皇上,长皇子来了。”
吴思圆眉头瞬间拧起,手搭在腿面上,不知道长皇子这时候过来做什么。
“阿牧?”司芸原本坐着,这会儿微微往后靠在凭几上,眼睫落下,“他怎么想到来养心殿了?”
整个养心殿,真心欢迎司牧过来的唯有司桉桉一人。
吴氏则是烦死司牧了,他早不过来晚不过来,偏偏在自己快要被封为君后的时候过来,故意的吧。
“小舅舅~”司桉桉从床边滑下来,蹬蹬蹬朝门口跑过去,张开双臂抱住司牧的腰,“小舅舅也来探望母皇吗?”
司牧身上披着的浅色大氅在进殿前便解开交给门口宫侍拿着,一身水绿色冬袍,颜色格外清新醒目,甚是青葱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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