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卟许胡来
他跟谭柚碰了碰瓢瓜,眉眼弯弯,“我们定会像这果酒一般,清清甜甜回味无穷。”
司牧吃了太多的苦,现在只想要点甜的。
谭柚笑,伸手将他脸边碎发挽回耳后,温声说,“少喝点。”
司牧发现谭柚这个人不管是做事还是吃喝,好像心里都有个度,比如床上那事,她就只做两次,先是青涩熟悉的一次,后是真正快乐的一次,再多就不做了。
像硃砂担心的七次,根本就不存在。
两人在屋里那么久,只是因为做的时间长而已,并非次数多。
司牧抿着酒,抬眼看谭柚,有点想勾着她多来几次。
她太正经,他就忍不住想做不正经的那个。
“阿柚,”司牧走过去,微微屈膝弯腰低头将自己钻进她端着瓢的臂弯里,两只手抱着她劲瘦有力的腰,昂脸看她轻轻说,“想要。”
他过于直白诚实,甚至身体也为此做出了反应,谭柚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拒绝。
司牧轻咬下唇,红着白净的小脸就这么乖乖地看着她,等她给。
十六岁的少年,刚开过荤的年纪,被布料轻轻蹭过都能有状态的年龄,哪里忍得住。
谭柚想跟司牧说,他体虚,今天又是头次,过度“合卺”不好。
但被他温热又滚烫的体温紧紧贴着,谭柚那个“不”字怎么都说不出口。
就像他问她要荔枝那次一样,谭柚轻抿了下唇,柔声说,“最后一次。”
司牧立马开心起来,“好~”
他贪欢,喜欢的糖会总想吃,喜欢的事总不厌其烦的要硃砂演给他看,喜欢的人总忍不住贴在一起。
谭柚觉得,司牧可能是曾经拥有某物的时候没把握住,才造成他现在这种颇有些“及时行乐”“贪婪占有”的性子。
只要他确定是他的,他就会跟只猫一样,四仰八叉地占有,并且不许别人觊觎,只要有人稍微越界,他就会炸毛弓腰。
谭柚轻轻吻司牧满是汗水的鼻尖跟额头,低哑的嗓音温柔的告诉他,“我们有许多的时间,可以长久的在一起。”
满腹文采跟墨水的谭翰林,这会儿对着颧骨绯红的司牧,说出来的却是最朴实最有烟火气的承诺,“我会陪殿下四季三餐,殿下不要不安。你我都是彼此独有的,不会分给旁人。”
所以他不必这么贪婪的索取,像是怕一松手她就走了。
司牧眼睛红红的看着谭柚,伸出潮湿的指尖描绘她脸部轮廓线条,软软地问,“那今天还有吗?”
“……没了。”谭柚鼻尖抵着他的鼻尖,“不要贪欢。”
司牧笑。
两人重新洗漱后躺下,谭柚将床头几步远灯架上的烛台吹灭,抹黑缓慢地走到床边休息。
司牧早已疲惫地熟睡过去。他今天精神满满了一天,算是将所有精力耗完,这会儿睡得格外沉。
只是他依旧将薄被拉过头顶,把自己蜷缩进去侧躺着睡。
谭柚跟他不同,谭柚睡得板正,手脚规矩,被子更是只盖到胸口。
两人睡着,司牧本来疲惫到不肯再动一下的脑子忽然感觉到光亮。
司牧感觉到明亮通天的火光映亮了他所住的沁凤宫,这宫殿是他病重后搬来的,冬暖夏凉,不该突然热起来。
火光过于刺眼,司牧挣扎着睁开眼睛,便看见火势已经蔓延到他寝殿门外,火舌映亮半间屋子,从门缝跟窗户缝隙往里面舔舐。
浓浓的烟味钻进来,司牧几乎刚开口便呛咳起来,他拿过床头的巾帕遮住口鼻,眼睛却被熏得生疼酸涩。
“来人咳咳……”
司牧病了半年了,一直在喝漆黑酸苦的药汤,愣是不见好转。
他每日连饭都极少吃,但药却是一碗接着一碗,苦到他差点哭出来,时常喝完就趴在床边干呕。
司牧问过很多次,太医都说瞧不出什么毛病,亦或者说自从他把兵权交出去后,太医便瞧不出他生了什么病,只说慢慢养着,总会好的。
可事实上,司牧身体日益消瘦虚弱,到后来几乎连自己走动都做不到。
司牧挣扎着从床上摔落下去,眼睛被火光跟浓烟刺痛。
沁风宫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没一个宫人过来,或者说外面没有半点声音,连胭脂跟硃砂都不见了。
司牧想往有水的地方爬,可他刚滚落在地上,就听见外面司芸的声音。
她悲痛绝望地朝殿内喊,“阿牧,国破了。”
司牧瞬间愣在原地,连疼都忘了。
司芸悲恸大哭,“敌军已经攻到皇城,阿牧,我让人把所有的宫侍都杀了,我大司宫中男子可以死,但不可以被辱。”
“父君已经自缢,现在轮到你我了。”
司芸用长剑把门砸开,司牧便看见外面通天的火光。
整个皇宫都是火,火光跳跃中,他似乎能听见大司百姓痛苦哀嚎地绝望呼喊声。
司牧不知何时眼泪流满了整张脸,气血翻涌下,一口污血吐出来。
大司,亡了。
第37章
“主子您昨晚哭了一夜吗?!”
傍晚谭府刚开宴没多久, 吴府就有下人神色匆忙地朝吴思圆快步走过去,在她耳边低语两声。
吴思圆诧异地扭头看向下人,脸色当场就变了, “当真?”
下人脸色严肃, “当真。”
“那我得回去一趟。”吴思圆作势起身离席。
同桌友人疑惑地看着她,关心地问, “吴大人,怎么了, 脸色一下子这么难看?”
按理说吴嘉悦接亲也接了, 风头也出了, 大家也都看见了,吴思圆这会儿再脸色难看也晚了吧?
吴思圆拱手跟众人道:“家里一侧室忽生重疾, 哭着喊着要见我, 我不得不回去一趟,实在是让各位大人见笑了。”
她擦着额头上的汗,苦笑着提起衣摆朝老太傅那边走, “我这祝福已经送到, 人就先走了。我去跟太傅说一声, 你们留下继续吃好喝好。”
吴思圆找到谭老太太,低头弓腰说侧室作妖不讲理,拿生病要挟她回去,她也没办法, 毕竟是一条人命。
这些说词用来应付别人还行,但谭老太太是只快修成仙的狐狸, 拿这种话骗她, 那是想都别想。
老太太看吴思圆不敢抬头跟自己对视, 便猜到出了什么事, 她看在吴家那孩子的份上也不愿难为吴思圆,爽快地点头顺着她的话说下去,甚至亲自将人送到门口。
“那太傅我就先走了。”吴家的马车就停在后门。
可见这事是真的赶时间,连轿子都嫌弃太慢,直接驾了马车过来。
吴思圆心里着急,踩着脚凳上马车的时候,险些一脚踩空。
下人低声询问,“那大小姐?”
她的意思是,要不要把吴嘉悦也叫回去。
“她本事大的很,今天这事多半因她而起,否则哪里招来这么多麻烦,”吴思圆脸色铁青,“不管她,她爱怎么着就怎么着,爱去哪儿去哪儿,反正我这个当娘的是管不住她!”
吴思圆让人驾车走,同时把停在吴府门外的轿子都叫回府了,丝毫不打算给吴嘉悦留个能代步的。
马车离开谭府,吴思圆坐着车里不停地擦着额头跟脖子上的汗,反复询问来传话的下人,“皇上当真来了?”
“当真,此时就在您的书房里呢,”下人道:“若不是皇上亲自来了,我也不敢过来打扰您。”
什么侧室生病都是些狗屁假话,就是主君生病,吴思圆该不回去也不会回去,最多让人拿牌子去宫里请个御医给他瞧瞧。
吴大人对后院男子的原话是,“我又不会看病,有病就找御医,花多少银子都行。”
她只负责做官赚钱,后院里的事情向来是主君负责,所以侧室生病根本找不到吴思圆身上。
只是这事只有跟吴府关系极为亲近的人才知道,或是足够了解吴思圆的为人,才能听出她今天晚上扯了谎。
“那快着些,别让皇上久等了。”吴思圆掀开帘子,催促驾车的马妇。
幸好今日路上车马都停在谭府门外了,否则以吴家这个驾车速度,定会跟别的车撞到一起。
吴思圆今天生了一肚子的气,正儿八经的饭却没吃上一口。先前在席上才刚拿起筷子,还没夹菜呢下人就来了,导致她就只喝了杯酒。
这会儿着急忙慌地从马车上下来,因为跑的太急都感觉眼前阵阵发黑头脑发晕。
哪怕如此,吴大人心里的盘算依旧没停。
皇上是小气,但不至于小气到因为吴嘉悦给谭柚接亲就特意来一趟吴府,这里面定然是有别的事情。
朝中如今近在眼前的大事一共有两件:
一是黄河一带夏季洪水泛滥,沿河一带百姓流离失所。
二是九月份的秋闱,朝中如今是两份考卷,但皇上很明显想用自己那套。
她来吴府只能是因为这两件事情,别的应该没了。
吴思圆提着衣摆快步走上台阶,天色微黑,书房中却早已点了灯,橙黄色的烛光落在那道白色身影上,衬得原本锦白色的夏袍露出几分明黄颜色。
“臣见过皇上,”吴思圆捋顺了呼吸,才走到皇上身边,恭敬地说道:“皇上怎么来了,您有事说一声,我直接进宫就是。”
司芸站在吴思圆的书案前,手里把玩着长皇子送的秋蟾桐叶玉洗。
虽说这笔洗是长皇子不怀好意送的,可到底是昂贵少有,吴思圆一时犹豫,就将这东西摆在了明面上。
别说,只要刻意忽略掉赠送东西的人是谁,光是看着这笔洗,那心情还是极好的。
吴大人好歹也是个文人,既然是文人,谁不喜欢这些东西呢。
只是此时这秋蟾桐叶玉洗握在皇上手里,吴大人就一阵心里发寒后背冷汗直出。她也没想到,有朝一日司芸会来她的书房啊。
要是早知道,她肯定今天出门前先把笔洗收起来,等她走了再摆上去!
毕竟,笔洗能有什么错,错的是人。
“吴大人这笔洗不错。”司芸笑了下,将秋蟾桐叶玉洗又给她放回桌面上。只是放下的时候,书房里过于安静,显得放笔洗的声音清晰可闻。
那轻轻的声响,像是敲在吴思圆心头,震得她腰杆微弯,如实回复,“长皇子送的,皇上您也知道新政一事臣被长皇子和谭橙摆了一道,这东西就是那时候送的。”
“臣把它放在桌上,只要抬头就能看见,用以时刻提醒自己,这种错误下次万万不可再犯。”
司芸笑,“吴大人不要紧张,朕就随口感叹一句,朕这弟弟出手向来阔绰,他既然送你,你收着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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