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卟许胡来
司芸得了便宜,看向吴思圆,说道:“富商那边就劳烦爱卿走一趟了,回头愿意为大司出力的人,朕挨个赏她们一副朕亲笔题的字,如何?”
吴思圆笑,“臣先谢过皇上,有皇上亲笔题字做报酬,她们定然拼命为我大司出钱效力!”
早朝结束,群臣散开。
不能说一无所获,至少难民跟赈灾银一事解决了,但也没想象的高兴,因为秋闱一事丧失主动权。
宋芷茗忍不住回头往勤政殿方向看,再看看大步出宫的吴思圆,幽幽一叹。
这就像下棋,被将了一军,全看长皇子如何应对。
秋闱如果就此放手,新税一事怕是难上加难。
司牧坐步辇回的勤政殿,今日起太早,早朝又过于费神,导致他太阳穴突突跳动,有些头晕。
他回去歇半个时辰。
胭脂抬头看司牧苍白的唇色,从袖筒中将糖罐掏出来,打开盖子朝上递过去。
“我好像好些日子没吃了。”司牧捏了一块,塞进嘴里含着。
他懒洋洋地歪在步辇中,浓密的眼睫落下,遮住眼底神色。漂亮的凤眼眼尾顺着眼睫垂下往上扬,透着股生人勿近的锋利感。
司牧面上没有半分表情,唯有腮帮子被糖块顶的鼓出一个圆润的弧度。
他越是沉默,身边人越是不敢说话。
到了勤政殿门口,司牧下辇。
硃砂满脸高兴地迎过来,“殿下,您猜猜谁来啦?”
司牧把糖咬碎,满嘴甜意瞬间在口腔中爆开,他歪头看硃砂,“阿柚?”
“猜对了。”硃砂见司牧脸色有些苍白,不似今早回来时那般粉润好看,不由担心。
他朝后看向胭脂。
司牧早朝时,胭脂都是站在殿内廊柱后面候着。
胭脂朝硃砂微微摇头,示意他今日早朝不顺。但是说是不顺,殿下心情又不像是特别差。
司牧心情不好格外烦心的时候,会伸手问他要两块糖。
胭脂伺候的时间最久,了解自家主子。司牧今天虽然面上不悦,但应该不是很心烦,否则他会把糖块当糖豆子嚼,一颗接着一颗,根本没耐心任由它在嘴里慢慢化开。
而刚才,司牧就这么慢条斯理的含着糖。
直到听见驸马谭柚来了,才把糖嚼碎。
司牧抬脚进殿,便看见谭柚坐在桌边,正眉眼含笑的摸松狮的大脑袋。
松狮开心死了,哼哼唧唧地蹲在谭柚腿边,眼睛眯起来,舌头吐出来,昂着头咧出一张大大的笑脸。
连一对支棱起来的耳朵都朝后抿着,尾巴不停地摇。
司牧轻抿薄唇,不愿意走了。
他顶着谭柚的目光,就这么蹲在地上,鼓着脸看她,软软地嗔,“你摸狗都不过来摸我。”
松狮,“……”
谭柚,“……”
第43章
“但是我和你成婚后,对你的心干干净净一尘不染。”
松狮茫然地昂头看谭柚, 又看看门口的司牧,两只前脚在地上踩来踩去,嘴里发出着急的哼哼声。
像是很左右为难。
平时摸松狮的都是司牧, 今天换成谭柚, 松狮只当两个主人都想要它,于是很是发愁, 不知道该朝谁走过去。
还好谭柚站了起来。
谭柚朝司牧走过去,松狮立马扭着屁股颠颠地跟着, 甚至比谭柚快几步到司牧面前, 低下脑袋用鼻子去拱司牧搭在膝盖上的手, 身后的尾巴摇的格外欢。
司牧,“……”
司牧看着求抚摸的松狮, 觉得它可能误会了什么。但他不跟狗较真, 于是伸手粗糙又敷衍的在松狮的大脑袋上揉搓了两把,然后便把双臂张开,朝向谭柚。
摸头结束的太快, 松狮还没趴地上好好享受好像就没了。
它黑黝黝的眼睛里全是懵懂茫然, 舌尖舔了舔鼻子, 哼唧了一声。
难道不是都在争它吗?
怎么赢了就不珍惜了?它都准备好翻肚皮了呢。
硃砂蹲在门口,小声唤松狮,“快来快来,带你出去溜圈。”
松狮不情不愿地朝硃砂走过去, 一步三回头。
“乖宝贝。”硃砂胡撸一把松狮的脖子,“走, 我带你跑一圈。”
一听说能散步, 松狮立马将身后两人抛开, 重新对着硃砂摇尾巴, 颠颠地跟在他身后。
松狮最喜欢的事情就是出去溜达,于是对没事就遛它的硃砂好感度极高。硃砂有时候甚至出宫的时候都带着它,他买话本,松狮就蹲他腿边当护卫,向来是生人勿近,特别好用。
胭脂等狗出去,顺手将门关上,把殿内的空间留给这妻夫俩。
谭柚站在司牧面前,有些无奈又觉得好笑地撩起衣摆半蹲下来,微微朝前伸手,把支棱着双臂的司牧抱在怀里。
她抚着他单薄清瘦的背,垂眸掩下眼底的心疼,柔声问,“怎么还跟狗争上了。”
但就松狮刚才那表现,还以为两人是在争它。
司牧赢了狗,说不出的得意,满足的将脸贴在谭柚肩膀上,伸手环着她的腰,“跟它闹着玩呢。”
“早朝不开心?”谭柚偏头问他,她并不执着于要个答案,像是随口一提,司牧愿意说,便就这这个话题说下去,不愿意说也没事。
司牧说,谭柚就耐心倾听。司牧不说,谭柚便当他能自己处理,不需要寻求她的帮助。
谭柚觉得,哪怕是妻夫,哪怕亲密无间,也要彼此间适当留有合适的空间。
其实谭柚问的时候,司牧就在想应该如何说给她听,才显得自己不是那么心机会算计。
结果他只是稍微迟疑了一瞬,谭柚便主动换了个有烟火气的话题。
谭柚轻轻拍拍司牧的背,“爹今日亲自下厨,蒸了一锅小笼包,让我带来给你尝尝。不管如何,饭不能不吃。”
她从不窥探他的事情,只是给他恰到好处的安抚慰藉。司牧可以不用事事都跟谭柚开口解释,便能在她怀里感觉到她对自己的包容。
在谭柚这里,他不需要跟别人去比较从而获得优秀才行,也无须条条列列把计划揉碎掰开获取她的支持,好像只要他是司牧,不用格外再加什么条件,就已经足够了。
司牧活了两辈子,除了在母皇那里得到偏爱,便是在谭柚这里感受到什么是精神上的歇息。
谭柚实在是太好了,好到让司牧有些不安,怕她看透自己是什么人后会果断的撒手离去。
玩朝政的人心都脏,司牧不觉得自己是个例外。甚至他比吴思圆,还会算计人心。
比如当初,他连谭府都算计上了。
司牧眼睫落下,抱紧谭柚,声音轻软地问,“爹爹怎么想起做包子了?”
“是娘说想吃。”谭柚道:“爹爹在还未出嫁前跟府里厨子学的手艺,做出来的小笼包格外好吃。今早娘嘀嘀咕咕了半天,爹才无奈地挽起袖子下厨。”
可以说,全府都沾了谭母的福,这才能尝到沈氏亲手做的包子。
司牧手指抠着谭柚的背,慢慢皱巴起白嫩的小脸,问她,“那你喜欢吃桃子吗?梨也行,唔,带皮的都行。”
谭柚疑惑的“嗯?”了一声。
“没事,我就随口问问。”司牧扁嘴,他唯一会哄人的技巧就是给人削个桃。
司牧打定主意,若是哪天他惹得谭柚生气了,便坐在她面前不停地给她削桃哄她。
两人站起来洗完手后走到桌边,谭柚将小笼包从食盒里拿出来。
司牧尝了一个,眼睛瞬间亮起来,“有家的味道。”
好吃,但不是那种精致摆盘的好吃,而是一家人围在一起你一个我一个的好吃。
司牧嚼着小笼包,眼睛转了转,跟谭柚说,“其实,我今天跟吴思圆演了出戏。”
他不是不开心,他是假装不开心,如此皇上那边的人才会觉得他不高兴了。
谭柚安静地注视着司牧。
她坐着,司牧站在她旁边吃小笼包,漂亮的凤眼中透出那么一两分的迟疑跟不确定,但吞咽完嘴里的东西后,还是跟她说,“我故意让难民进京,其实就在逼吴思圆出面跟富商协调。”
司牧苦兮兮地鼓起脸颊,企图得到谭柚的同情,“因为处置难民这事上,除了吴思圆外,我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谭柚总觉得司牧像是借这件事情在跟自己说别的,便抬手将他嘴角的油渍拂去,笑了下,“你也有没办法的时候啊,我以为我家殿下什么都会呢。”
司牧眼睛瞬间弯起来,偏头亲吻谭柚虎口,“我有好多好多做不到的事情。”
如今的大司像是漏了不少小窟窿的宅院,司牧跟司芸同作为房屋主人。
司芸的想法是,几个小洞而已以前又不是没有,反正进不来人,只能由着猫狗进出,无碍,不用大费周章去修补,就这样即可。
司牧的想法是,要补。因为庭院外面是日益强健的敌人,等她们实力强盛起来,这些窟窿定会成为她们的突破口,也会成为围墙倒塌的潜在威胁。
司芸觉得司牧是杞人忧天,司牧觉得司芸是守旧古板。
两人相持,司芸手中有丫头小侍跟仆人,司牧手里的则是打手。
打手倒是可以用蛮力将这堵墙完全拆了重建,可其中成本跟时间都大,一旦围墙塌了,更容易招来别人的觊觎。
百姓其实也才安居乐业不过几十年,在实力尚且不够强盛没有十足把握的情况下,轻易跟墙外的敌人起战火,不是明智之举。
司牧要做的,便是利用能利用的人,先把墙给补上。他想了想,于是把主意打到了司芸手中的丫头身上。
这个丫头,便是吴思圆。
富商狡猾如狐狸,马大人出面根本没用。虽然明知道富商有银子,但她不给,司牧总不能随便找个借口抄家吧。
但吴思圆就不一样了,她们这些人私下跟富商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吴大人出面,富商们不可能不卖她这个脸面。
“难民人数太多,安顿起来麻烦,若只是为了刺激考生便放她们进京,对她们来说其实很危险。”
司牧掰着手指说,“京城百姓会对她们产生排挤,觉得脸上无光,同时还会觉得她们身上不干净。”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京城很多百姓自认高人一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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